我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被人輕輕地扯了一把,然後我便腳步不穩的跌入了一個尚算溫暖的懷抱裡。
詫異地擡頭,安楚寒雪一般的眸子裡,有燒起了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瞪着我,一句話不說。
我頓覺莫名,心裡卻一陣陣的發虛,難道是想起問我名冊的事情?
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一些?畢竟,我身後可是有人呢?
想到此,我理直氣壯了一些,正想將安楚推開,安楚抿着嘴脣,將我拽得更緊。
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這句話,瞄到周藍陵與慕容盈盈不太友好的表情,頓時拉下臉來,“安楚你幹什麼?”
“他們是誰?”安楚一貫冰冷的語調,變得更爲冰冷。
我看了看安楚視線盡頭的周藍陵與慕容盈盈,有些莫名其妙,大哥,你不是認識他們嗎?不自在的瞥開視線,低下頭遮去臉上的紅暈,“你不是知道嗎?”
“本獄想聽你說。”安楚伸出另一隻手來摟住我的腰肢,將我強行扭轉過來,正對着他的身體,“告訴我。”
我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來,用力的掙扎,卻無法掙出安楚的懷抱。心裡一片恐慌,想着要是李墨白看到這個場景,我恨不得立刻死去。“你先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安楚格外的堅持,死死的看着我的眼睛。
“周藍陵與慕容盈盈,我的……朋友。”說是朋友,其實,我們幾個卻是因着各種關係聚在一起,何曾有過友誼?
“那本獄呢?”安楚依舊沉着臉看着我。
我有些轉不過彎來,沒有意識到安楚想要問什麼,於是莫名的‘啊’了一聲,不解的看着他。你是誰,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不是?
安楚將我摟得更緊,我們的身體緊緊挨在一起,幾乎沒有縫隙。安楚卻刻意低下頭來,熱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本獄是說,我是你的誰?”
我不由愣住,看着安楚那分外認真的眼神,知道這是將話說清楚的機會,所以盡力維持着靈臺的清明,正要開口,安楚卻忽然搶先一步來,“你不用回答,先仔細想想。”
這個人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一會步步緊逼,非要得到答案,一會又說不用回答?
“你只要知道,你是韓笑晴,就夠了。”安楚格外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說完,將我放了開來。
一得自由,我慌忙後退幾步,離開安楚伸手能及的範圍,分外警惕的看着他。
“她不是韓笑晴!”一直站在一旁看戲的周藍陵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高聲說了一句。
安楚眼裡好不容易熄滅的火苗,再次燃燒了起來,“她是韓笑晴。”
“不,我不是,我不是韓笑晴。”不知爲何,我忍不住內疚起來,偏過頭,不敢去看安楚的臉。
“你是韓笑晴。”安楚加重了語氣,臉上益發的慘白,死死的盯着我。
我忍不住擡頭看着他,狠下心來,“我不是。”
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質疑的堅定。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吧!”慕容盈盈走上前來,將我隔在一邊,“現如今,已經是四面楚歌,您打算怎麼辦?我們,可沒有打算與您一起去死。”
安楚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來,伸手指了指我,“有她陪我就好,我不在乎你們要怎樣?若你們要走,本獄現在就可以放你們走。”
“小姐不可能會交給你。”周藍陵伸手將我攔在自己身後,堅定的看着安楚。
“你們卻也帶不走她。”安楚再次笑了笑,看向我的神色帶着點柔和。
我頓時覺得頭大起來,扯了扯周藍陵的衣袖,“不要在無用的問題上浪費時間,在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好之前,沒有打算離開這裡。”
周藍陵無奈的看着我,點點頭,“是是,小可知道了。”
我走上前幾步,對着安楚,“不知獄主能否聽月回說上幾句話?”
安楚的眼裡沉浮了一番,終於點點頭,“你說。”
“如今敵我勢力相差太多,一旦真正打起來,無辜的,只有那些侍女們。”我頓了頓,還是堅持着說下去,“月回可否請求獄主,先將她們放出去。”
見安楚沒有回答,我繼續開口,“要是真打起來,她們沒有抵抗的能力,只有被殺的份,獄主身爲這裡的領導者,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被殺嗎?”
“進了這裡,還能活着出去嗎?”安楚卻冷笑起來,帶着嘲笑的意味。卻不是在嘲笑我,恐是在嘲笑自己吧!
“只要您鬆口,她們便能活着出去。”我堅定了語氣,擲地有聲。
“並非是我不放她們。”安楚深深地嘆了口氣,語氣裡帶上了一片蒼涼,“她們走了,那些中了‘頜曜’的衛兵,該怎麼辦?”
“她們是人,不是供人發泄的玩物。”我咬緊了牙關,隱忍着怒氣,緩緩地開口。“何況,您不是有解藥嗎?”
“這毒並非我所下,我又如何會有真正地解藥?我手裡的,不過只能解一時之急而已。”似是怕我誤會,安楚繼續解釋,“這‘罪獄’本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這些負責巡邏的衛兵本必不可少,這些規矩也是早就存在,我只是……兩害取其輕而已。”
“安楚。”我一本正經的看着安楚,輕輕叫出他的名字。
安楚愣了愣,片刻卻是笑了,猶如雪地之上盛開的白蓮,端的是好看。
他一笑,我便放下心來,稍微猶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你喜歡做獄主嗎?”
安楚微微愣住,萬沒有想到,少女鄭重其事的喚他的名字,居然是爲了問這麼一個問題。思量了半晌,少女也一直帶着信任的淺笑,在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不知爲何,安楚心裡忽然一熱,頭腦也跟着發昏起來,竟然當着欽差大臣的面如此回答,“不是很喜歡。”
話說出口,安楚卻又後悔了,當着欽差大臣的面這麼說,要是傳到當今聖上的耳朵裡,恐怕眼前那個淺笑着的絕色少女,要不得太平了。
所以,安楚擡眸,猶疑的看向周藍陵。
我本是一直忐忑的再等待着回答,聽到安楚的回覆,一顆劇烈跳動的心,才終於平復了下來。我順着安楚的視線看向周藍陵,瞭解了他的意思,“你放心,周藍陵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不會去告密的。”
“我再問你。”我看着安楚,繼續往下問着,“如果可以不做這個獄主之位,你願意放棄嗎?”
安楚再次愣住,這問題怎麼一個比一個要難以回答,偷偷地看向周藍陵的臉色,卻是不聲不響地帶着縱容,看着那個淺笑着的少女。
果然,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嗎?安楚默默在心裡尋思着,可是周藍陵是欽差大臣,她不過是一介侍女而已,怎麼可能搭上關係呢?
安楚又擡眼看了看那個面容姣好的綠裳女子,一顆心更加驚疑起來。雖然自己不曾出過這‘罪獄’,可是江湖裡的事,或多或少,還是知道一些。慕容山莊在江湖裡地位不低,也算是受萬人敬仰,那麼爲何世家小姐,也與她交好?
本來是不可能連起來的人,如今居然連在了一起?難道是她還有別的什麼身份?
“不要走神啊!”見安楚沉吟了半響,卻依然沒有回答,我急了,禁不住催促起來。
安楚這才恍過神來,抿着脣思量了半響,看着少女如花般的笑靨,心裡一片安定,忽然覺得,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有她,已經,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有你,我願意。”
我的臉上瞬間劃下幾條黑線,飛快的接上一句,“沒有我你願意嗎?”
安楚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只要是你說的,我便願意。”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進入自己的視線?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將她放在了心裡?
安楚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她的身份不簡單,他們的身份都不簡單,與這些人搭上關係,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這些事情安楚很確定,也許到最後,自己什麼都得不到,安楚也這樣告訴着自己。
可是,他的心,已經這麼沉淪了。
安楚心甘情願地,看着自己的心,爲她醉了。
我真正地鬆了口氣,看着安楚笑得不懷好意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倒時候可別要我還你一個獄主之位啊!”
然後,我轉身看着周藍陵與一直不發一言的慕容盈盈,“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可以反敗爲勝的好辦法。”
我笑了笑,轉身看着安楚笑得好不得意,“安楚,我最後與你確認一遍,你是願意將自己的獄主之位拱手讓給他人,還是願意將它毀去?”
安楚一時也拿不定她的意思,卻也不想違着她的意思來,畢竟難得見她如此神采飛揚神情,不忍心破壞,斟酌一番,輕言開口,“只要你願意,哪種我都能接受。”
他開始用我說話,而不是用本獄來代表自己了。注意到這個細節,我喜笑顏開,“如此甚好。”
我上前幾步,伸出左手欲與安楚握手,“恭喜你登上我們的賊船,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雖然左手握手不禮貌,可是現在我的右手伸不出去,只有用左手將就一下先。
安楚愣愣地看着眼前那隻素淨蔥白的玉手,一時間沒有弄懂她的意思,臉上羞澀起來,有些彆扭的看向那邊光站着沒有說話的二位。
“握手啊握手。”說完,我慢一步才反應過來,古代似乎沒有握手的習慣。
可是我手已經伸出去,總不能僵在那裡,收回來也不太好看。遂上前一步,將安楚的左手握在手裡,微微晃了晃。然後將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恭喜你登上我們的賊船,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我竟然成功的,將安楚給拐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