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小哦。”
結界裡很溫暖, 不過在看到那嬰兒身上單薄的衣物後,伊路還是忍不住伸手試了試他身上的溫度。還好,很溫暖, 皮膚也並不幹。
<這個孩子就是母體吧。原來如此, 我明白那封信上爲什麼那麼說了。>
“伊撒。”
<他應該是處於永久沉睡狀態中吧, 身體狀況怎麼樣?>
“非常好, 這孩子很健康。”
<能把他抱起來麼?>
“我試試看。”
伊路俯下身, 想要把手插到嬰兒身體下面。
“……”
<不行嗎?>
“他簡直是被黏在搖籃裡。”伊路說,“看來除非破壞那些增幅裝置,否則我們是帶不走他了。”
<果然……>
“伊撒, 那個……破壞裝置這件事由你來做行嗎?”
<?怎麼?你不打算自己做?>
“……我不行。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是想自己做的,但是沒辦法。就算這具身體再怎樣強悍也好, 我還是……”
<伊路……>
“所以我想……還是由哥哥來比較好。”
<……>
“抱歉, 讓你爲難了吧。”
<不, 我無所謂。但是……>
“嗯?”
<對不起……>
“沒關係,要是不行的話……”
<我不是說那個。對不起……>
“?爲什麼要道歉?”
<沒什麼, 對不起。>
“哥哥?”
<……伊路。>
“嗯?”
<不要再用這個稱呼叫我了。>
“!這樣讓你爲難嗎?我……”
<不是,伊路,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爲什麼?”
<我……不配做你的哥哥。>
“……伊撒?”
怎麼突然這麼說。伊路想這麼問,但是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心裡很難過, 同時, 也對自己惱怒——怎麼在這種時候, 突然口拙了呢。
“這有什麼……配不配的……”
坐到放着搖籃的臺子上, 伊路低頭掰着嬰兒的手指。這孩子雖然不醒, 但是對他的動作有反應——他把他的手指攥住了。
“伊撒,你是大魔導師, 無論什麼也比我厲害吧。這樣的你……如果還不配做我的哥哥,那怎樣纔算是配呢。”
<……你果然什麼也不懂。>
伊撒的聲音苦澀極了。
<就是因爲什麼都比你強,我才說自己沒資格。>
“哥哥?”
<別這麼叫我。伊路,你多多少少也該覺得奇怪吧。明明是雙胞胎,但是我們……>
“你是指……能力水平嗎?”
<……嗯。>
“果然……這是有原因的?”
<嗯。>
“可以告訴我嗎?”
<到最後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好讓你對我死心。現在別想那個了,伊路。這裡應該有監視那六個增幅裝置的器物纔對。>
“瞭解,我去找出來。”
說是找出來,其實伊路也只是在搖籃周圍翻了翻——如果先祖們的真實目的是想讓後人解救母體的話,就不會把監視器物藏在不易被發現的地方。說起來,沿途的那些關卡與其說是爲了保護母體,不如說是怕入侵者太沖動才加以阻攔的吧。畢竟一般人是不會用飛的通關的,結界上那些大字離得太近就看不清,而且大多寫在上方,也就是說,站在地面上是看不到那些信的。不瞭解狀況的“母體消滅者”沿着地上的六芒星陣劃痕找到增幅裝置,然後破壞——世界大亂了!爲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先祖們才設了那些關卡。不過爲什麼魂影那傢伙不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呢?
看來當時的情況恐怕是“研究家魔-設置母體、增幅裝置以及保護關卡-兩大家族倒戈入守護派-在將此地封印前在結界上留字(與地面接合的地方比較脆弱,所以不留)”這種順序了。那些關卡的確是單純爲了保護母體而設的,只有結界上的字是最後加上的,這樣就能說得通了。
監視器物很快找到了——是面很精緻的鏡子,手掌大小,放在搖籃下方——伊路所坐平臺的暗櫃裡。那鏡子下面有個小巧的刀形扳手,只要扳動它,鏡子就會分解重組成六面,每一面都豎立着,有一人高。看來這就是真正的監視屏了。
<比想象中的容易。>
一看到那些影像,伊撒就大鬆了口氣,伊路也是一樣——他們還以爲這六個增幅裝置周圍的保護措施完全不同呢,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結界很結實。”伊路說,“如果避開它直接攻擊裡面的東西有幾成勝率?”
<我們的攻擊會被送出來,這種情況有八成的可能。>伊撒說,<要是我的話就會用這種方法保護。>
“也就是說,必須先切斷魔力源。”將手指從嬰孩兒手裡抽出來,伊路站起了身,“交換控制權吧,伊撒。”
<……你確定?>
“我不會傻到去幹不自量力的事,接下來你來。”
“……”
控制權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沒說什麼,伊撒開始進行接下來的行動。老實說,伊路的選擇其實非常正確,他的等級是魔導士,就算會更高等級的魔法,一次練習也沒有就直接上場……就算能夠成功,完成這必須精準到秒的破壞行動……不用說,這根本不可能。雖然很想由自己來完成任務,但還是拋棄任性選擇了最穩妥的辦法。對於弟弟的成熟,伊撒知道自己該高興,但心底卻仍然忍不住覺得悲哀——明明他纔是哥哥,可是當初承受詛咒的……爲什麼是伊路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三十分鐘後,切斷魔力的工作全部完成——大魔導師這個稱號畢竟不是叫假的,一切都很順利。向六個增幅裝置的保護結界輸送魔力的是一顆圓形的聚魔珠,它被埋在島嶼的地下,四周都是錯綜複雜的密道,一旦進入了,出來就難了。不過伊撒沒有進去,他用透視找到聚魔珠,然後直接用空間轉移把它弄了出來。魔力的輸送就此切斷了。然後,他選擇了一個裝置過去近距離查看。那東西的材質堅硬得很,看來就算用核彈爆破也未必會傷其分毫。不過……如果從內部破壞的話……
“伊路,這種東西的構造你懂多少?”
<不多,勉強懂一些,因爲藍卡的專長是鍊金術。>
“那麼接下來就是你的工作了。記住,就算知道怎麼解除也不要動手。”
控制權轉換了。看着那意外小巧的增幅裝置,伊路想了想,還是沒敢把它丟到異空間。他發誓這東西進入異空間後也會照樣起作用的,奧斯安家擅長的就是空間法術,這種簡單的小把戲怎麼可能對他們起作用——萬一起作用了,那就是先解除了一個增幅裝置,情況會更糟。伊路可不敢冒這個險。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
打開裝置,一枚小巧的□□在那圓筒狀的裝置腹腔裡滴答滴答的發出清脆的響聲。“59:47”,這是倒計時盤上閃爍的數字。
“怪不得這麼輕易就打開了。”
伊路當機立斷的在炸彈上貼上了停時封印,滴答聲停止了。
<沒辦法,還是找專業人士來吧。>
伊撒建議。
“……好吧。”
專業人士。擅長拆炸彈的專業人士,不用說當然是藍卡了。不過那傢伙在防護罩裡,要讓他過來的話……
“伊撒,這個島嶼上的時間跟外界是不是不同步?”
伊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這一點。順利通過那個空間扭曲阻礙進來的時候,在那一瞬間,他的確是感覺到了違和感,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這裡的確是另一個空間,被芥子結界包圍着的空間。但是,除了芥子結界外,這裡還有另一層東西……
<你也感覺到了麼?沒錯,這裡的時間跟外界是不同的。>伊撒說,<我們在這裡這麼久,外界頂多過了五到十分鐘。>
“這樣的話……”
在這種連時間都有差異的地方,心靈感應、思維共享什麼的都無法使用,因爲這裡就像另一個世界。可是如果出去……外界的五分鐘……又等於這裡的多長時間呢?
“這個炸彈……無法取出吧。”
<當然。就算能夠取出,這個裝置恐怕也會在取出的那一刻瞬間崩壞,這就是我們先祖的策略。>
六個裝置如果被同時破壞的話,母體就會得到解放。如果單獨破壞一個或幾個的話,家魔的生產速度就會暴走。在奧斯安家族和西蒙家族還將家魔當成武器的時候,自然是不怕別人來破壞裝置,甚至會想方設法的配合。這就是爲什麼這裝置的外殼堅固至此,裡面卻放着□□的原因了。
<去找幫手嗎,伊路?>
“……當然要去找。”
對了,不用在意時間差的問題,來不及的話可以用時空門啊。
“伊撒,我們就維持這樣子出去?”
<對。伊路,別跟你的同伴們說我的事。至少……在我離開前不要說。>
“你一定要走?”
<沒錯。不提這個了,伊路,換手。>
控制權轉移到伊撒手裡的一霎那,身體就從島嶼回到了岸邊。然後,控制權再次轉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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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撒的動作太快了,伊路有些反應不過來。回頭看着平靜無波的湖面,他花了兩秒纔回過了神。
“伊撒,我把魔力稍稍抑制一下哦,不然的話會被大家看出來的。”
<……>
“伊撒?”
沒有回答,看來伊撒是打定主意假裝自己不存在了。沒有辦法,伊路只好放棄溝通。
——閃電?
在這佈滿薄霧的世界裡,一道道落雷雨點似的降下。放眼望去,大地上焦屍滿地。在空中飄浮的除了霧,還有很多古怪的符號,伊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用途,不過信樂的能力,好像就是“符封”吧。家魔幾乎不見了,不,因爲閃電的光太耀眼,所以它們的存在便不顯眼了,反正都是化爲焦炭的命運。
——看來用飛的回去似乎有點兒困難。
湖邊的這個小區域很安全。把目光收回,伊路打開了空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