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對着古宅大門的那棵小樹開始, 就連幼小的樹苗也不放過的依次數去——第十五棵樹的樹幹上有一個帶金線的黑色旋鈕。紅、綠、藍三種標記刻在旋鈕周圍的樹幹上,紅爲□□,綠爲通行, 藍爲劇毒。將金線扭到綠標記那裡, 通往第二關的路便會出現了。沒有迷陣與岔口, 那條路唯一的危險之處就在於在那裡徘徊了數千年的惡鬼與怨靈。只要能避開那些, 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了。
惡鬼和怨靈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對付的。“解謎屋”在“下面”所處的森林本就偏僻得杳無人煙, “屋子”建成後,周圍更是多了一層阻隔靈體的結界,鬼們再也無法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害人了。被暗無天日的囚禁了上百年, 仇恨淡去淨化成幽靈繼而去了冥界的鬼有,仇恨加劇喪失理智甚至發展到見到活物就攻擊的鬼也有。留在那條小路上的鬼, 毫無疑問是第二種。如何通過那道慘白的防線, 纔是探險第二關最麻煩的問題。
“去看看吧。”伊路說, “我想那裡應該不會有封魔結界纔對。”
“希望如此。”萊夏不是很樂觀。誰知道恩斯巴勒校長到底在想什麼呢。
找到第十五棵樹,然後將金線旋到綠標記那裡。就好像伊路用希爾耶令家族異血域的情景, 綠標記所指方向的樹木悉悉索索的滑到了兩旁,不一會兒便露出了一條可供通行的小路。
“試試看有沒有結界。”
伊路踏上了那條剛剛形成的通道。跟探險開始時試驗外放魔力一樣,他鬆開了拿着燈籠的手。
“看來沒有。”
燈籠穩穩的懸到了空中。
“小心點兒,據說這條路上有很多鬼。”萊夏走了過來,“剛剛那種幸運不可能再發生了。”
“我知道。”伊路點頭。被吼一句就離開, 那麼乖的鬼恐怕也就僅此一隻了。
夜越來越深了, 森林裡仍然寂靜的嚇人。從探險開始到現在, 他們連鳥都沒碰到一隻。
——這座島說不定是座死城。
伊路忍不住這麼認爲。把想法告訴萊夏後, 他得到的回答是:
以前是, 但現在不是了。
這裡的確是沒有活物的,不過現在我們上島了。有活人了, 它也就不死了。
這就是萊夏的意思。
“你就不能用正常點兒的說法嗎?”伊路抱怨。簡直像是鬼片裡的臺詞。
月亮在天上一點點的爬行着,將清冷的光芒有氣無力的投向黑暗的大地。伊路仰頭望了望,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如果是平時的話,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上牀睡覺了。軟軟的大牀,又輕又暖的被子,冷冰冰的身子鑽到裡面不消一刻就會熱起來了。閉上眼做個夢,無論好壞醒來後便會忘得一乾二淨。
森林、燈籠、小路……
好寂靜,不合常理的寂靜。這種寂靜……
他現在……是在做夢吧……
“伊路。伊路!”
小路實在是太長了,因爲戒備着不知什麼時候可能冒出來的惡靈,誰也沒有過多的言語。直到伊路手裡的燈籠掉到了地上,萊夏才發現同伴現在的狀態。
站的倒還是很直,但眼睛已經幾乎閉上了。他清楚的看到幾片被風吹起的葉子飄過那本該是實體的身體——映虛幻鏡已經開啓了。
“伊路,你醒醒!”
把燒燬的燈籠踹到一邊,自己的燈籠也懸放到空中,萊夏轉到伊路的正面,抓住他的肩膀搖晃着。
紫眸微微睜開了些,迷迷糊糊的撥開萊夏抓着自己的手,伊路踉蹌了兩步,蹲下身向自己燒壞的燈籠摸了過去。
“那個已經壞掉了。”萊夏連忙把他拉了起來,“伊路醒醒,等任務完成後你再……”
話說到這裡斷掉了,因爲伊路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伸手環住萊夏的脖子,他心滿意足的把頭靠到搭檔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伊路。”萊夏試探的叫了一聲。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看來這回是真的睡死了。
“伊路,鬼來了。”萊夏嚇他,“趕快起來應戰。”
還是沒有反應。
——知道是假的所以不理會嗎?
要是真的有鬼出現會如何?
不能說萊夏烏鴉嘴,因爲這裡本來鬼就多,碰上一兩個也實屬正常。雖然剛想鬼來鬼就來了是有點兒巧合……
就像鬼片中常演的那樣,鬼的攻擊和報復不只是殺人而已,它還會在目標周圍製造一些恐怖氣氛,說白了就是嚇唬你。它們不會讓目標痛快的死掉,那樣它們不解氣,它們要讓目標嚇夠了再死。被鬼盯上的人死的方式往往千奇百怪嚇人的很,就是這個原因。“解謎屋”副島上的鬼在這點兒上還好一些,就好像一個內急的人去廁所很難維持優雅的步調一般,被憋了幾百年的它們也沒心情再弄那些花裡胡哨的嚇人把戲了。所以出現在萊夏面前的這幾隻鬼都是真身,沒附加什麼斷頭長舌之類的恐怖效果。
“伊路,鬼真的來了。”
那些鬼出現的位置正好在萊夏的正前方,五六十米的距離並不算遠,如果它們撲過來,趴在萊夏肩上睡覺的伊路就是首當其衝。護着搭檔小心翼翼的轉過半個身子,萊夏讓自己側對着那些鬼魂。
雖然沒有特意製造恐怖氣氛,鬼所在的地方還是會出現一些特殊現象。就周圍的環境來說,是溫度迅速下降,同時,被鬼盯上的人會莫名的心中發寒,也就是所謂的毛骨悚然。那種悚然的感覺足以把任何一個警惕心強的人從睡夢中喚起,伊路自然也不例外。
“來了嗎?”
明明剛剛還睏倦的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應,伊路現在的聲音卻比平時還要清醒幾分。未免打草驚蛇,他仍在萊夏身上趴着,連眼睛都沒睜。
“來是來了,但它們似乎並沒有要發動攻擊的意思。”萊夏回答。那些鬼雖然惡狠狠的盯着他們,兩隻爪子卻一直規規矩矩的放在身體兩側,一副想撲又不敢撲的詭異樣子。
“怎麼了?”聽到萊夏的話,伊路假裝睏倦的微微睜開了眼睛。見那些惡靈的確沒有活動的意思,他鬆開環在萊夏脖子上的手臂,後退一步跟他拉開了距離。萊夏心中一凜,那幾只鬼的目光……
——它們的目標是伊路?
“解謎屋”上的鬼跟伊路和萊夏之間並沒有直接的聯繫,事實上,它們跟所有上島的加斯克魯伊學生之間都沒有真正對應的因果關係。幾百年了,它們要報復的人不是也變成了鬼就是已化爲了塵土,總之肯定不是活人了。正主不見了,自己又無法消除恨意成佛,這種類型的惡靈最後的結果就是見人就攻擊,以此發泄自己的憤怒。萊夏和伊路遇見的這幾隻恐怕就是這個類型,但它們卻什麼也沒做。
“它們好像在盯着我?”伊路也發現了鬼魂們太過一致的目光。全部五隻,沒有一個看着萊夏的,所有的鬼都在衝它呲牙咧嘴。其中一隻瘦削的女鬼用爪子抓了抓臉,突然仰頭尖叫了起來。
“吵死了!”
對方不動,萊夏便也不攻擊。不過那刺耳的聲音還是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就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聲音突兀的停下了。女鬼收回爪子,戰戰兢兢的縮成了一團。
“它怎麼了?”伊路奇怪。
“不知道。”萊夏也不明白。它在怕什麼東西?
“它們爲什麼不攻擊啊?”戒備的盯着那些聚在一起的鬼,伊路向右挪了兩步。鬼魂們的視線立刻跟了過來。
“這些東西真的是在盯着我哪!”伊路又走了幾步當做實驗,他甚至還往鬼魂那裡移了兩米。
鬼魂們躁動着,但是沒有挪動地方。
“它們爲什麼不過來?”伊路奇怪。這不符合常理,它們到底在忌憚什麼?
——忌憚?
這個詞只是突然閃過腦海的念頭而已,但伊路馬上意識到這就是真相。
——也許這裡有什麼能夠剋制它們的東西,或者是它們害怕的東西。
“雷沃,有什麼魔法物品可以制住鬼嗎?”走回萊夏身邊,伊路小聲問。
“我不認爲這裡有那種東西。”知道伊路的意思,萊夏否定道,“這些惡靈上百年來一直待在這裡,如果這條小路附近有降鬼之物,島這麼大,它們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啊。”
“說的也是……”
的確如此,鬼聚集的地方環境肯定是對它們有利的,這裡不可能會有什麼天敵。
“或許是因爲我們是魔法師它們纔不敢輕舉妄動的。”偏頭思考了一會兒,伊路說出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很離譜的答案。
惡靈這種東西纔不會那麼理智呢,就算知道魔法師對它們有威脅也會照樣撲過來,那是它們的一貫風格。
“不太可能,不過……或許吧……”萊夏也給不出更好的答案,“總之我們先離開。”
光元素匯聚着,在萊夏手掌上方攢成了一個柚子大小的金色光球。
“伊路,空間門。”
光球爆開了,刺眼的光線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在那炫目的金色中,一絲柔柔的白光靜靜的瀰漫着,金光還未散去,它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條路真的是長的過頭了,伊路把落點設置在了千米外的前方,出來一看,他們居然還在那條小路上。
“莫名其妙。”收起空間門,伊路上下打量着萊夏,“它們爲什麼不找你的麻煩?”
那些鬼的舉動可以理解爲兩種含義:“把伊路作爲目標”和“把萊夏從目標中排除”。惡靈本來就喜歡攻擊人,把伊路列爲攻擊對象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它們爲什麼不攻擊萊夏呢?
“不知道。”萊夏聳肩。他也正奇怪着呢。
“你以前碰到過惡靈嗎?”伊路問。
“小時候碰到過,它們的反應都挺正常的。”萊夏說,“今天的鬼特別詭異。”
“該不會是恩斯巴勒教授做的NPC吧?”
“那些鬼是真的。”
“唔……”
“別想了,趕快過關回去吧。”
地圖一共四片,第二片也就是最後一片了。一離開鬼魂的陰森氣場,伊路又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真是的,早點兒完成早點兒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