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查微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件衣服,是件很眼熟的外套。
然,往四處瞧了瞧,卻沒看見任何人。
查微涼將衣服搭在椅背上,慢慢走到窗前。
窗戶此刻半開着,清風掀開窗簾徐徐吹了過來。晨間的空氣涼涼的,撲在臉上特別舒服。
基地內比較空曠,除了各個劇組的人馬便幾乎再無其他人了,現在正在拍攝,大家都嚴肅認真地做自己的事情,只偶爾會聽到外面隱約傳來一兩句導演的咆哮。
查微涼靠在窗前站了一陣。
等精神徹底恢復過來,對着化妝鏡淡淡補了一下妝,纔出了公共化妝間。
轉了幾個彎,剛出小院,只見習呈斜靠在一棵正在開始發黃落葉的柳樹下。
男人捏着手機,似乎正在和什麼人通電話。
米白色的V字領T恤將男人略微泛着病態白的肌膚映襯得十分誘人,茶色貼身的休閒褲又爲整個人帶來一絲蓬勃的生氣。
凸顯矛盾而又意外和諧的組合。恐怕很少有人能穿出這種奇特的味道來。
兩人相距不遠,習妖孽精緻出挑的鎖骨一眼便能叫人瞧見,筆直修長的兩道靜靜橫臥於V領之上,宛若精雕細刻過一般。男人一手握着手機覆於耳旁,薄脣微張,星眸半闔,靜靜聆聽的模樣竟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蠱惑。
查微涼怔了怔,這才發現不對,意識到化妝間內的外套正是這人的。
習呈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查微涼,一邊聽着電話,一邊慢慢朝查微涼走過來。
查微涼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四,然而,站在這人跟前,卻還是足足矮了半個腦袋。視線平掃過去,便正對上他瑩潤白皙的脖頸。脖頸纖細修長,沒有半點瑕疵,喉結的起伏也不太明顯,只微微隆起,秀美雅緻之中,又含着一股青澀的誘.惑。
查微涼忙別開視線。
磁性妖嬈的嗓音緊接着便從頭頂上輕輕軟軟落下來:“幫我把外套拿來一下……”
很平淡的語氣,口吻卻帶着略微的強硬。
語畢,習呈就又側過了身體,他沒說話,只是靜靜聽着。
查微涼怔了怔,片刻後才意識到男人先前那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心下有點氣憤男人的自大,斟酌了一陣,還是決定替他將衣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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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沒要求他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但……
總之,她不想欠這人的人情。
查微涼返身往回走,很快就就轉彎消失不見。
如果她肯中途停下回頭瞧一瞧,定會看見那雙桃花眼中此刻氾濫成災的波瀾。
習呈看着查微涼走進化妝間,眸光閃了閃,才重新勾脣輕聲道:“那好,你快點,本少儘量幫忙拖着。”
“好,到了再聯繫。”
那邊又說了些什麼,很快掛斷了電話。
習呈雙眼落在一盆高大的綠色盆景上,眼光散漫,直到電話裡“嘟嘟嘟……”的盲音響了好一陣,才機械地,慢慢將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裡。
*
毛天岑聽林嵐的話灌了一大碗薑湯又捂着被子睡了一晚上,醒來後頭果然沒那麼痛了。
自從跟着習呈做了助理,毛天岑的生活就一直處於飛來飛去忙碌不斷的狀態,所以導致現在一有空閒下來,她心裡就憋得慌。
由李羣導演、徐春副導的大型歷史古裝劇《眉目如畫》如今已到了收尾階段。因爲劇風大氣雄渾,此劇早早就被央視“徵用”。所以《眉目如畫》拍攝到了中後期,就開始一邊拍攝一邊在央視獨家首播。
習呈上次因爲時裝週出國耽擱了一個星期,回來後倒完時差就被逮着加班加點地趕拍了兩天。他拍攝的時候,毛天岑就在一邊熬夜當背景,生龍活虎地熬了兩個夜晚後終於受了涼,回來後還病弱發了一場高燒,體溫一再飆升燒到了三十九度半。
習妖孽大發慈悲沒讓她再跟着四處亂跑,給她放了兩天假期讓她好好休息。
然而,精神稍稍好一點,毛天岑就坐不住了。
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翻微博,刷網頁,躺在被窩裡自由自在地滾來滾去,心裡卻總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於是莫名其妙就翻開了通訊錄……
等手機提示音響起來,看到屏幕上短信已送達的提示時,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手賤地胡亂發了條短信出去:吃早飯了嗎?要不要我送過來?
語氣幽怨,跟怨婦似的。她自我吐槽。
再一瞧收信人,毛天岑立馬Orz。那妖孽看到短信後一定又會嘲笑自己了。
“啊~”毛天岑放開嗓門大叫。
她一定是發高燒燒壞豬腦子了。
毛天岑大學時候抱着好奇以及搞怪的心理加入了學校裡的美聲合唱團。
俗話說,
一入耽美、咳,一入社團深似海。
這一入就是整整四年,大二時因爲換屆毛天岑甚至一躍當上了副社長,隨後更是成爲了社團的中間力量,嗓子簡直好得沒話說。
果然。
樓下立馬傳來了咒罵:“叫什麼叫,叫春啊?大清早的,腦子被燒壞了吧!”
毛天岑對着鏡子裡仔細瞅了瞅,恨不得往樓下潑兩盆洗腳水。
當初爲了省錢將住房買在了郊區,後面又爲了省錢買了這一套隔音效果約等於零的二手房。
地產商看她一個小姑娘家可憐巴巴的,價錢也開得很合理,等到毛天岑簽完合同畫了押並交完首付,還十分善良地提醒她小區隔音條件不是很好,讓她克服克服,好好習慣習慣。
毛天岑當時對地產商的印象不知有多好,直呼自己遇上好人,買到了多麼合心意的房子。直到後來搬進去她才見識到什麼叫“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她居住的公寓樓周圍在建新修樓層。一天二十四小時,屋子裡平均每天至少都有十六個時辰環繞在工地上發出的“嗚嗚嗚”的立體聲裡。
想到此處毛天岑又不禁咬牙。尼瑪!欺詐,簡直就是赤.裸裸欺詐!那壓根不是“不是很好”好嗎?!那明明是糟糕透了用魔音穿耳也不足以形容好嗎?!
哎……
這世道。餡兒餅什麼的果然都是有毒的,一分錢一分貨纔是真理。
毛天岑將頭埋在被子裡,一邊回首一邊唏噓,手機短信提示音在這時候響起來。
毛天岑解鎖一瞧,果然是習妖孽發來的,不過不是短信,是飛信的語音消息。
毛天岑盯着對話框裡的[7”],手指抖了抖最終按了下去,不知怎麼的,臉上就開始漸漸發燙。
小喇叭閃了閃,一陣空白音後,習妖孽標誌性的妖嬈笑聲就傳遞過來:“毛助理這是想本少了,嗯?”
毛天岑差點沒將手機扔窗外去,想了想,肉疼,又忍住了。
她幾乎能夠猜到那妖孽在說這番話時候,臉上會帶着一副怎樣欠揍的得意神情。
她咬了咬牙,正要反駁回去,冷不丁又過來一條信息:還是上一次的拍攝地點,毛助理應該不會迷路吧?順便帶兩盒板維C過來,客廳茶几的夾層裡就有。
這是侮辱人智商呢!
毛天岑齜了齜牙,然而很快,粉潤的嘴脣就不可抑制地彎起來,帶着嬰兒肥的小臉上不知不覺綻出了圓圓的小梨渦。
從計程車上下來後,毛天岑並沒有直接進拍攝基地。她先去不遠的小吃街溜了一圈,買了粥,另外要了些糕點,才提着滿滿一袋子東西往拍攝基地走。
快走到大門的時候,一輛白色的保時捷緩緩從她身邊駛過。然後行至入口處,暢通無阻地從兩個保安眼皮子底下駛了進去。
毛天岑望着車屁股流了流口水,想必又是哪個有錢人吧。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行頭,調整好心態,出示證件後也雄赳赳氣昂昂進了拍攝基地。
毛天岑順着上次來的路找過去,卻沒有看見人,心道應該是換了場景。
在一衆路癡中,毛天岑的方向感還行,但基地挺大的,《孽債》劇組的人員影子也沒瞧見一個,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到底往哪個方向走纔對。
想了想,便索性撥了習妖孽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她還沒來得及張口,習妖孽磁性妖嬈的嗓音便先一步傳了過來:“到了?”
毛天岑愣愣地“嗯”了一聲,“剛來,到上次的地方了,沒人,劇組換場地了?”
“劇組在XX這邊,你現在去接一個人……”
背景音裡突然響起一個模糊的女聲。那邊短暫地頓了頓,“號碼稍後發你手機上。”
隨後不等她回答就兀自掛了電話。
看着短信上傳過來的名片,毛天岑咬了咬牙。
老孃剛剛大病初癒你就大手大腳使喚起人來了……習妖孽,你、熊、的!
這時候毛天岑絲毫沒有意識到,之前是哪個主動要求送早飯的……
不過儘管心裡抱怨得要死,她還是認命地撥打了對方的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十分敬業地扯着嘴角道:“喂,您好,我是呈少的助理。請問您現在具體位置在哪兒呢?”
對方頓了頓,簡短地報了個位置。冷冽的嗓音仿若冰塊似的,毛天岑聽着不由打了個寒顫。
掛上電話,毛天岑又將習妖孽狠狠罵了一頓。
然而等看到保時捷屁股上熟悉的車牌號時,毛天岑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吶……
男人和她想象中一樣冷冰冰的,不多話,毛天岑試圖找了幾個話題,無一例外都只換得一個冷場的結果,後來乾脆便閉緊了嘴巴,老老實實帶路了。
從昨晚到現在,除了Amy遞過來的半碗湯,查微涼沒有進食任何東西,回化妝間的路上,頭就隱隱開始犯暈。
查微涼在化妝間裡休息了一陣。
她拿着外套出去的時候,習呈仍舊眉眼低垂地斜靠在老柳樹下接電話。
查微涼將外套遞給他。
小聲道了謝正打算離開,不料習呈並未接過衣裳,反而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查微涼皺眉微微掙了掙,男人便擡起眼皮朝她瞧來,眸子眨了眨,對電話裡講了一句“號碼稍後發你手機上。”便掛了電話。
“抱歉喲~小美。”男人勾了勾脣,鬆開手。
簡直有病!
心裡這麼想着,冷不防身後立刻就傳來一抹甜美的嗓音:“呈少。”
查微涼自然認得毛天岑的聲音。
上次跟着習呈從國外回來起後,《去孽債》劇組踩點的當晚,毛天岑心血來潮跑去了林嵐家。
常人坐完飛機都得倒時差,連習妖孽也不例外,毛天岑偏偏是個異數,回來後反而精神得很。那一晚竟和查纖纖一起興致勃勃地玩到了半夜。
查微涼瞪眼前的習呈一眼,再度將手裡的外套遞過去:“你的衣服,謝了,沒事我走了。”
習呈沒說話,興味地挑了挑雙眉,瀲灩的雙眸往她身後幽幽一瞧,懶洋洋地伸手接過了查微涼手中的外套。見狀,跟在毛天岑身後的男人眸光一閃,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習呈勾了勾脣。呵。這麼容易就生氣了呢,看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冷靜嘛。
查微涼不覺,瞥習呈一眼,回頭朝身後的毛天岑笑了笑。
然而,那一刻毛天岑瞧着她的眼神卻有點奇怪。那裡面,除了驚訝之外似乎還有其他什麼。又過了好幾秒的時間,她才衝自己遲緩地笑了笑。
查微涼點點頭,“回去了,有空再過來玩。”
往前走了兩步,眼光在掠過她身後時,身體卻驀然整個僵硬下來。
毛天岑還沉浸在自己剛纔看見的畫面裡回不了神。
她沒想到自己會看見一個女人爲習妖孽遞外套這樣一幕。兩個人之間流動着無言的寧靜,看起來很默契,也……很和諧。
她心裡挺好奇的,還在想是誰,不想等人回過頭,竟是查微涼。心裡一時挺詫異的。
除此之外,心裡好像還悶悶的不太舒服。總之……看見那一幕,眼睛裡好像有人拿着無數的小針在刺一般。
看到這個明明和自己很投緣的人,心裡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勉力扯了扯嘴角,也實在沒什麼心情笑。
奇怪,明明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感覺渾身上下都難受呢?
搖了搖頭,回過神時,只見習呈雙手抱臂,脣角帶着一抹笑,眸光嘲弄地瞧着自己。毛天岑別過眼,小心地挪了個位置,又擡頭看習呈一眼,只見男人的目光還定在剛纔的位置,這才意識到,他根本沒有在看自己。順着男人的視線瞧去,只見Chyvil和自己剛接過來的冰山男相對而立,兩人之間有一種古怪的氣氛在膠着着、無聲對峙着。
Chyvil整個人似乎被定在了原地,臉色以可見的速度難看起來,而那冰山男,仍舊只是一副冷冰冰面無表情的模樣,不,從他身上散發的氣場來看,分明更加冷了。
毛天岑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卻撞上了走過來的習呈。
男人眯了眯勾人的雙眼,輕輕將她往一旁撥開。隨後懶懶行了幾步,停在兩人跟前。
凝滯的氣氛似乎有一瞬間的緩和。
習呈眉眼輕挑,託着下巴輕笑道:“這是在參加木頭人表演大賽吶?”頓了頓,“啊,你們還不認識吧?”
戲謔地瞄一眼查微涼,對席遐邇道:“這位是齊輝旗下新簽約的潛力新人Chyvil,”又指着席遐邇對查微涼介紹:“這是天冠娛樂的席總。”
查微涼看着席遐邇,那雙狹長的鷹眼此刻也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七年時間他似乎變了不少,更沉穩了,更內斂了,脣角上一貫帶有的輕挑笑容不見了,整個人,也更似乎更無情了。
在公司也聽見過其他藝人對他的八卦。
聽說他已經結婚了,但酒宴辦得極爲隱秘低調,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他的妻子究竟是誰。查微涼目光不經意往他自然垂在身側的手瞧去。左手無名指上果真帶着一枚典雅的戒指。
而此刻,男人就靜靜佇立在她面前。
聞言,只禮節性地朝自己點了點頭,神情略帶高傲,波瀾不驚地伸出手來。
查微涼臉色略白,顫抖着手握了上去。她聽見自己乾澀而又生硬道:“席總,您好。”
男人古井無波地瞧她一眼,頓了頓,卻是面帶嘲弄道:“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