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微涼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雙腿機械地往前走。她不笨,習呈的意思她懂。
習呈這番話看似嘲弄,卻未嘗不是在提醒她,那個叫做Amy的經紀人不簡單,而至少直到剛纔之前,這個經紀人都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爲她想過。
習呈也不在意她的態度,語畢就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查微涼回到片場,剛剛坐下,便見場務半弓着身體,笑顏如花地帶着二世祖朝這邊走來。
齊瑞今天又是一身顏色明亮扎眼的衣褲。亂入人眼似乎是成了這花花公子獨特的穿衣風格。不過難能可貴的是,今天他身邊竟沒帶任何一個女人。
看見查微涼的一瞬間,花花公子嘴角斜勾,一雙眼珠子立馬瞄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盯着查微涼看。
齊瑞還記得那日在化妝間外,從罅開的門縫外看見的光景。
他腦子裡晃動的一直是那一抹骨架纖細勻稱肌膚瑩潤如玉的背影。這些日子以來,甚至不止一次在夢裡夢見過。
只不過……
看着眼前着裝嚴實只露了小小一截雪白脖頸的查微涼。齊瑞舔了舔脣。
這一切都被一身礙事的衣服掩蓋住了。
齊瑞的眼光簡直赤.裸裸的,看得人很不舒服,查微涼根本不想理會這二世祖。
但他畢竟是天冠總裁,是自己的老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查微涼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簡短地打了招呼,便藉口鑽進了公共化妝間裡。
二世祖心裡癢癢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查微涼的背影,這時,一個妝容精緻渾身粉紅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齊瑞回身轉過頭,那女人便又靦腆地勾着脣角對他笑了笑,語氣頗爲驚喜道:“齊總也在這裡。”
花花公子的世界裡向來美女如雲,他哪兒記得那麼多,事實上他對眼前這人根本沒有多大印象,然而這並不影響他十分享受這種被美女主動搭訕的感覺。
所以,那張尚算耐看的臉上閃過一陣短暫的迷惑後,很快就換上了十分熟稔的壞笑。
齊瑞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然而很快他就不滿地眯起了眼睛。因爲他發現,女人神色晦暗,目光卻若有似無往公共化妝間看去。
這女人竟敢公然忽視他!
意識到這一點,齊瑞不禁有些不滿,,口氣也嚴肅下來:“你是?”
女人輕輕“啊”了一聲,神色頗爲歉意,“我叫Amy,是Chyvil的經紀人,來齊輝影視已經半年了。”
齊瑞眼中露出一抹了然,興味地摸了摸鼻子,又擡頭看她一眼,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半年前纔來的……”
他是說自己沒見過這妞嘛。他這半年來的“業務”主要是去外面拓展去了。
Amy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疑惑地眨了眨眼,“齊總?”
溼漉漉的雙眼閃爍着,分明很忐忑的樣子。
“沒事,本少就是來探探班,隨便逛逛,沒別的意思。”齊瑞努力剋制着伸出狼爪在這小經紀人臉上摸一把的衝動,“你不用緊張,去忙你的就行了。”說完,就毫不留戀地擡腳往導演的方向而去。
有時候就是要適當地放放長線,釣魚的過程纔會更加有趣。二世祖一邊走,一邊如是想。
而另一邊。
Amy面似驚惶地垂着頭,眼簾半垂,沒人看得見她此刻眼底的寒光以及脣角的冷笑。
一直等到二世祖繞過自己身邊遠去,她才緩緩擡起頭來。
這一趟,收穫真是不小吶……
她望着二世祖離去的方向,又扭頭淡淡瞥了一眼盡頭的公共化妝間,不動聲色地勾了勾脣角。
作爲《孽債》的投資方,齊瑞的到來在片場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大到導演劉導,小到劇中各個小角色的演員,都對這花花公子第二次探班的到來表現得十分客氣,齊齊一副受崇若驚感動得不得了的模樣。
當然,這裡面絕對不包括另外兩個人。
習呈自然不必說。
他自身的名氣和地位就擺在那裡。因爲一個習呈,齊輝影視這兩年背後不知得了多少好處,這樣的人,公司上下都只會像對待珍寶一樣將他捧在手裡。
另外一個人,則是《孽債》女一號林茂。
第一,她是個自由人,不用仰人鼻息,不怕經紀公司在背後給自己使跘子,第二,林茂自進娛樂圈開始就一路伴隨着腥風血雨,黑她的人一直就沒少過,那麼多年都挺過來了,最艱難最心酸的時候都黑黑們都沒能將她打垮擊倒,如今她還會怕被人多添一筆?
這兩人見了齊瑞,前者只是略微挑了挑眉表示詫異,後者則毫不掩飾明明白白表示了對這花花公子的厭惡。
而之前和劇組衆人講話都笑盈盈的二世祖,在對上林茂陰冷的目光時,竟意外地面露膽怯縮了縮脖子。
這一幕不由讓衆人看傻了眼,相互望了望,各自在心裡神展開了。
被林茂直勾勾盯着的二世祖此刻的心情足以用以下兩個字概括:
臥槽!
他怎麼就把這茬忘了。
上一次帶着田信來,這女人只哼哼了兩聲他倒沒覺得,這一回好不容易甩掉那小辣椒單槍匹馬的殺過來,本來想泡旗下的小藝人,不想就被這災星對上了。
想到某些往事,二世祖便覺胯下的小弟弟開始蛋疼起來。
噢……
那畫面太美他實在不敢看。
齊瑞臉上的笑容訕訕的,好不容易忍着腿軟和衆人寒暄完,正準備跑路,不想腳剛跨出一步,林茂就不動聲色地抱臂攔住了去路。
“臥槽”倆字兒現在已經完全不能表達他內心的凌亂了。齊瑞面色扭了扭,心裡一排排整齊飛過的“臥內個大槽!”也不能讓他紓解此刻的恐懼。
他看着林茂,小心往後挪了半步。然後便聽那女人幽幽道:“齊總別來無恙吶~”
對面的女人眯着眼瞅他,眉眼間盡是嘲弄,勾了勾脣,接着,眼光若有似無往自己下面飄了過來……
二世祖虎軀一震,此刻,腦子裡關於藉着探班名義調.戲旗下藝人的想法已經跑到了九重天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完璧無瑕”地全身而退。
上一次的教訓他可沒忘,也實在忘不了。
他伸肘撞了撞身後的劉導想要他讓出退路,不耐那胖子根本沒眼力見兒,只管堵着他,嘴裡還在不停地鬼扯。
本來想裝作沒聽見,看來這招是不行了。
齊瑞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語氣頓時軟了幾分,“別來無恙、你也別來無恙。”
聞言,神情愉悅,又挑眉道:“齊總的……”說着,又往他下面瞄一眼,“傷都好了吧?”
話落,二世祖臉色陡然間漲紅。倒不是羞紅的,是急出來的。
這瘋女人該不會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再來一次吧?
想到這兒,雙手下意識就往身前一交叉,“好,好,都好了……”
“嗯,”林茂託着下巴點了點頭,“當時年少不懂事,對齊總……多有得罪了。”
林茂嘴裡說着道歉的話,臉上卻並無半分愧色,說到“多有得罪”四個字時,狹長的鳳眼中甚至劃過一絲寒光。
二世祖哪裡聽不出話中深意,忙乾笑着搖了搖頭。
周圍一票人,都是該幹嘛幹嘛,然而仔細一看就知道,每一個人耳朵都豎着,心思全都在這邊呢。只不過他們比較矜持,沒人敢當出頭鳥將原委扒出來。
不過……
他們不敢,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
“想不到林女俠竟和齊總有一段淵源~”某隻笑得桃花亂飛的妖孽眨了眨眼,“左右現在沒事,大家都無聊,要不,齊總和大家說道說道?”
比林茂後出道的小藝人都叫她林老師,習妖孽偏偏是個異數,要叫她林女俠,連帶的,現在圈子裡許多導演還有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但凡年紀稍長的,都開始這麼稱呼她。
林茂撇嘴朝習呈瞪了一眼,倒沒反駁,頓了頓,看着二世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神大有挑釁的意味。
齊瑞的臉都要青了。
齊二公子確實和林茂有過一段淵源,且這道淵源還不淺。
別看齊瑞現在好.色,其實對比起以前來說,已經收斂了一些。雖然作風仍舊奔放,膽子卻小了許多。
讓他膽子變小的,便正是眼前的林茂。
林茂剛進娛樂圈的時候就鋒芒畢露,很快便被這二世祖盯上了。當初二世祖對這朵帶刺的野玫瑰很感興趣,想要強摘,被跆拳道黑帶三段林茂踢了一腳,又狠狠摔了一頓,最後差點不能人道。
此後,兩人便開始交惡。
齊瑞更是藉着家族優勢對當時還是菜鳥藝人的林茂多出打壓,出錢讓報刊記者寫臭她,網絡上則僱水軍黑她。總之,勢要將她封殺,逼人退出娛樂圈。
那時候,林茂確實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很艱辛,拍戲被導演刻意NG,被一起演對手戲的藝人故意掌摑,被自己的經紀人出賣,被其他經紀公司拒籤,甚至睡車站……總之,那些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在她身上經歷過一遍。
回想起來,這大概是她一生中經歷過的最艱難的時候。
然而,回頭看去,林茂心裡卻不由生出感激。當然,並不是感激齊瑞那混蛋。而是感謝當初的自己,感謝自己沒有放棄過!
在幾年以後的今天看來,至少,當初那個跌跌撞撞頭破血流也要往前衝的傢伙並未讓現在的自己失望過!
片場的氣氛十分古怪,習妖孽開口後,就沒人再說過一句話。大家似乎都在等着聽那段往事。
齊瑞臉色變了幾變,咬着牙道:“事情過了
那麼久,本少記不太清了。”
林茂哧了一聲,脣角的笑帶着嘲弄,神色幽幽道:“齊總貴人多忘事,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一輩子都記得、還要記得越清楚越好。”
說着,兩手交叉,漫不經心動了動手腕。
當年林茂沒有能力和他對抗,但並不意味現在的她還懼怕他。
林茂明顯意有所指,齊瑞怎麼可能聽不出來,看着她扳手腕的動作,臉色又青又紅地打了個寒顫。
這麼詭異的氣氛,這麼鮮明的氣場……再遲鈍也該有所感覺了。衆人體內的八卦因子紛紛被釣了出來。奈何兩個當事人一直在打啞謎,他們實在聽得雲裡霧裡,心裡撓心抓肺的癢。
齊瑞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在場許多人心裡都挺遺憾的。
反觀神色明滅的習妖孽,看着二世祖離開的方向,一雙勾挑邪魅的桃花眼卻是波瀾重重,星光滿天,神情極爲愉悅。
林茂鳳眼微闔,撞了撞習呈,神情略顯不悅,“小妖孽,你夠了啊。”
桃花眼徹底變作兩彎新月。習呈索性湊了過去,脣角一勾,輕聲道:“難得回憶起這麼勁爆的畫面,林女俠不要太殘忍吶。”
對於那件事情,習妖孽是爲數不多的知情.人。
那事兒大概發生在幾年前吧。
那時候他還在本市按部就班地念大學。席文榮的黑道生意最爲紅火的時候。某個夜晚習呈跟着席文榮出去交貨的時候,半途中撞見了林茂收拾齊瑞的一幕。
這也就是爲什麼向來不與人好相與的林茂,偏偏對他較爲親近。
習妖孽那時候十分乖覺,一頭黑髮被染成了五顏六色,劉海長長的,甚至蓋過了鼻樑,所以後來混進娛樂圈齊瑞根本沒有將他認出來。直到現在也沒有。
衆人看着這一幕,又是傻了眼。
兩個當事人卻沒有因此刻意生分。林茂是壓根不在意,習妖孽則是對什麼都無所謂。反正跟誰湊一起都是緋聞。
《孽債》拍攝過程中是允許探班的。
一個是影視歌三棲的大牌、會走動的頭條,另一個是自從觸到就一直被黑並且還在繼續被黑的紅黑藝人,來探班的娛記自然不少。兩個人神情曖.昧地湊到一起這種畫面……
可以預見到,明早娛樂報刊的頭條絕對又要被這兩人屠版了。
正笑鬧着,微信提示音先後響起來。
習呈解屏一看,一共有兩條信息。一條來自小助理,而另一條麼……
習呈不禁挑了挑眉,“嘖。還真是……任性吶。”
林茂眯了眯眼,隨時臭着的臉也難得露了一副八卦神色。往習呈身邊一湊:“誰啊?”
習呈勾了勾脣,修長的手指一轉,迅速將手機揣進口袋裡。笑眯眯的,神神秘秘吐了兩個字:
“秘密。”
林茂“切”了一聲,也不再多問,看佈景和燈光師都在做最後的檢查了,朝人打了招呼,便匆匆往攝像機跑去。
Chyvil呢?
那個小女人……她此刻已經走了?還是呆在這裡?
習呈看了看場邊的休息區,沒有,又擡眼往四處看了看,還是沒看到人,想了想,擡腳往女公共化妝間而去。
門沒有上鎖,從外輕輕一推就開了。
化妝間裡靜悄悄的,慘白的燈光打落下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重淡淡的陰影。窗簾在清風吹拂下有節奏地拂動着。
習呈頓了頓,被茶色休閒褲包裹着的長腿就懶懶朝裡面跨了進去。
化妝臺擺在屋子中央,上面安置了一面雙面的大鏡子,兩面各設有抽屜,妝臺,上面雜亂無章擺放着一應妝用物品。
鏡子兩面各有五把椅子,可同時供十人化妝。
習呈繞過大鏡子,就見一個腦袋靜靜趴伏在最中間的位置上,側臉搭在手臂上正對着自己。
看模樣好像已經睡着了。
習呈不由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在她身旁拉開椅子坐下來。
兩人相隔不過半眯的距離。
習呈沒有出聲,雙腿交疊,一手支着下巴湊近了打量眼下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之前兩人雖也有過近距離的接觸,但那時候是在光線昏暗的暗巷中,雖能隱約看清人臉部的輪廓,卻總是朦朦朧朧的不太清楚。
而如此明亮的光線之下,如此近的距離,卻還是第一次。
散發着瑩瑩白光的白熾燈光下,女人勾挑嫵媚的雙眼輕輕閉闔着,面對人時慣常繃着的臉頰線條也徹底柔和下來。漆黑濃密的眼睫似羽扇般乖乖巧巧蟄伏着,在臉上打下一層淡淡陰影。栗色短髮微微蓬鬆,燈光在上面打上一層跳躍的浮光,空氣也似帶了幾分繾綣的味道。
男人看着看着,瀲灩的雙眸就不由失了焦距,一手無意識地輕撫着下巴,心思卻不知早已飛到了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