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話換一句遲墨,好不好?”他彎腰看她,眼底是微微的笑意,“我特別想聽,你叫我一句可好?”
初夏不由往後退了一步,才低聲叫了一句:“遲……遲墨……”
遲墨滿意地一笑:“那好好休息吧。如果明天這雨還不停,你就只能在我這裡留多幾天了,我不介意的。”
初夏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不了,已經夠麻煩你的了,天亮我就走。”
有了醫生喂下藥,如初很快就睡着了,初夏抱着他,靠在牀背上打起了瞌睡。遲墨見狀,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示意他離開,自己輕輕給初夏披上了薄被,才返身走出了屋外。
“管家。”遲墨聳了聳肩,“我老爸問起的時候,你該知道怎麼說吧?”
“少爺。”管家輕輕帶上了門,“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少爺,你真的要把這位小姐留下來嗎?”
“我是想留她,問題是,她肯留嗎?”遲墨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我要知道林初夏全部的底細。真是一個有趣的丫頭,不是麼?”
管家唯唯應了,轉身的時候卻長嘆了口氣。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孩子,他家這個一向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大少爺好像還真是上了心啊!這可怎麼辦纔好!
遲家的情報網可不是蓋的,加上初夏的身份也不難查,等管家把所有資料彙總送到遲墨面前的時候,卻發現他親愛的大少爺竟然在煎愛心雞蛋。
“天,”他慌忙去搶少爺手裡的鍋鏟,“您去睡多一會,愛吃什麼我來做。”
老天,現在才清晨七點半,他家少爺什麼時候會這麼早起過?
遲墨卻身子一讓,避開了管家:“去,去,去!我在給初夏煎心形雞蛋呢,特別好吃。”他看着窗外始終未停的雨,笑意加深了,“你說,這雨能不能下足一個禮拜?”
管家哭笑不得的:“少爺,您還真看上那個丫頭了啊?她是安家的大少奶奶啊!你不要亂來啊!”
遲墨手裡動作一停,眉頭也皺了起來:“安家?怪不得她根本不稀罕我的錢……”
管家急壞了:“少爺,這不是重點啊。重點是,她是安家大少爺安仲文的妻子,剛剛纔分娩就跑出來了,現在整個安家亂成了一鍋粥,今天早上到處都有人在找她。她是有夫之婦啊。”
“拉倒吧。”遲墨把煎成愛心狀的雞蛋仔細攤平在盤中,用番茄醬裝點着,“如果安家真在乎她,就不會讓她大雨天一個產婦抱着孩子到處跑了。”
他接過了管家手裡的卷宗資料,隨意翻了翻,脣角勾出了深刻的笑意:“真是個絕頂有趣的丫頭。安家在S市是絕對的龍頭大哥,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看,也夠鬧心的了。”
他端起了餐盤:“這可比其他嫩模有趣多了,不是嗎?”
管家長長嘆了口氣:“大少爺,這安家可是有黑道背景的,您……”
遲墨一轉頭,微微一笑:“噓,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它安家能阻止嗎?既然不能,就坐等好戲開演吧!”
反正安家和遲家的關係也算不得什麼知心好友,閒來無事玩一玩,這種感覺還真不錯呢!
遲墨是得意了一夜,仲文卻一夜沒有闔眼。冒着大雨,他把所有能找到的私家偵探都挖了出來,讓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初夏。
“天下着雨,她身體還沒痊癒,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肯定沒有辦法走遠。”仲文來回地踱着步,雙手緊握着,其實已經出了細汗。“附近的地方,都給我掘地三尺地找!還有這件事不許聲張,我不希望明天經濟版頭條就是安家的消息!”
私家偵探們紛紛領命離開了,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渾身溼透的仲文和依舊睡得香甜的雨兒。
窗外的雨還在嘩嘩地下着,仲文和衣躺在了牀上。他必須睡一覺,明天一上來,說不定初夏就有消息了,他得去把她接回來。
可是,他沒有辦法闔眼。雨這麼大,初夏抱着孩子,到底能去哪裡呢!他打了電話給連憐,給佑蕾,卻得到了初夏根本沒有聯繫他們的消息。她身無分文,手機也沒有帶上,甚至還赤着腳……她現在該過得多麼艱難!
他整個人坐了起來,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額頭,一雙手極其堅定地把他自虐的手拉開。
“你這是做什麼!”悠瞳臉色難看,“仲文,你的冷靜呢?去了哪裡?”
“媽媽。”仲文心頭煩躁,“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自己處理好不好?”
悠瞳的心又急又難過:“仲文,你就不能接受現實嗎?她既然生下一個不屬於你的孩子,現在出去,她一定是去找那個男人了,你還……你還找她回來幹什麼?以後讓人家知道,安家的大少奶奶這樣……你讓安家怎麼出去見人?”
仲文卻咬牙道:“我已經心裡有準備了。初夏就算生下了別人的孩子,那也不是她蓄意爲之的。你們可以不疼愛這個孩子,但我和初夏不會因此而分開。”
悠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她極度震驚地望着兒子:“你是想說,你還打算找她回來,跟她繼續生活?天啊!”
安家在S市是何等的人物,結果安家正牌的繼承人,安家的大少爺,居然頭戴綠帽,甘心忍受背叛的妻子,還要替人養育非親生的孩子?這可是婚內出軌啊!這樣的奇恥大辱,仲文怎麼能忍受?
悠瞳極其痛心:“行,你自己的婚姻,你做主。”她心灰意冷地,“但是,安家絕對不能接受這樣一個有污點的兒媳婦,我無法接受,包括她,包括她生下的孩子!”
原本以爲,初夏會成爲心死的仲文的救贖,沒料到,她反而把仲文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她心疼自己的兒子,她更加內心憤怒異常!
仲文擺了擺手。他從文件夾裡抽出了兩份文件,攤開在悠瞳面前。
一份是初夏找到的離婚協議書,一份是悠瞳讓人做的親子鑑定,他悉數展開,點燃起打火機,在悠瞳面前燃亮了紙張。
“媽媽。”他淡淡地道,“從小到大,你都一直尊重着我的意願,包括我選擇當醫生,包括我選擇了臨雪。現在,請你尊重我最後一次……”他眼底的淚光在火光中閃動着,“我和雨兒,都離不開她。窮我一生,再也找不到一個,再讓我如此深愛的女人……”
悠瞳落下了淚。她只能背轉過身,強忍着道:“你這個傻孩子……你燒了這些東西,難道紙就能包得住火嗎?算了算了。”她嘆息道,“我只能儘量替你瞞着。希望她值得你對她這般的深情吧。”
她不忍再呆在病房內,快步往前走着,衝出病房大門,才放縱自己哭出了聲。
她的仲文這輩子情路走得太苦了!
她的默許換來的會不會是對仲文更深的傷害?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仲文緩緩吹滅手中紙張最後一點火苗,淡淡焚燒的味道在空氣當中蔓延着,睡夢中的雨兒踢開了被子,他走了過去,替孩子拉高了被角,指尖輕觸到孩子的脖頸。
“唔……”雨兒在夢中也發出了一聲難忍疼痛的呢喃,身子也緊縮了起來。
仲文心一緊,撥開了孩子稀疏的劉海,掌心貼在孩子的額頭處。滾燙的溫度從相觸的肌膚處傳來,仲文忙把孩子的手腳都擺放好來,按下了呼喚鈴。
“嗚……”孩子疼得哭了起來,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仲文知道,她的疼痛症又犯了,隨着病情的加劇,她的四肢百骸從骨子裡傳出的疼痛會越來越升級,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引發全身骨骼的惡性骨折。原本還有點希望,現在隨着如初的降生,她存活的機率幾乎是零。
不,不僅她會死去,而且在她死去之前的每一天,幾乎都要承受這種不該由她這個年齡的孩子所承受的苦痛!
仲文抱住孩子,眼眶裡陣陣溼熱。止疼針注射到了孩子的體內,她的抽搐才漸漸平緩了下來。他咬住了下脣,若櫻也嘆了口氣。
“現在一根止疼針能解決問題,恐怕明天后天,就得兩根才能見效了。”若櫻低聲地道。
仲文沒有答話。他知道,這樣會讓孩子對止疼藥依賴加重,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在病牀上因爲骨頭疼痛而翻滾着。他抱住了孩子,極輕極輕地,替她手背上紮上吊針。
孩子的身子抖了抖,仲文的淚也在眼眶打轉着。她小小的手背上滿是針孔,針頭刺入的時候,她小小的血管裡幾乎已經擠不出半滴鮮血……
“初夏呢?”若櫻低聲地問道,“不是聽說你們要出海旅行嗎?這樣的話,行程就要耽擱了啊……”
仲文垂下了眸子,難忍心口的陣陣劇痛。
她都已經離開了他,說好的全家旅行,不過是一個只能存在於雨兒畫布中的夢而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