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都被捅穿之後，張董事那張蒼老的臉上又慢慢的歸於平靜。
樓下，拍賣的小錘在木板上敲下，人羣傳來歡呼和掌聲，而樓上則寂靜無聲。
像是兩個世界。
張董事或許對於潘千芊來說，是個非常好心的人，但是對於整個霍氏來說，張董事就是那顆老鼠屎，是徹頭徹尾的罪人。
剛纔還強硬的人像是泄了氣的球一樣，軟癟得癱在沙發裡。
文件夾的後一面上，影印着一張轉賬記錄，金額很大。
開戶名稱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張董事的名字。
“你都知道了……”張董事慢慢的嘆了一口氣，像是絕望又像是某種解脫。
他自顧自的說起了潘千芊，渾濁的眼越過霍俊澤像是看到了很久遠的事情，“芊芊是個好孩子，聽話又懂事，總是笑眯眯的，就是命不好。”
霍俊澤和江暖都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張董事娓娓道來。
“春初的時候，醫院跟我說，要給芊芊動手術。風險很大，但是有可能會治癒她的病症。”張董事說，“芊芊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能囿於病症。”
江暖心情複雜的看了霍俊澤一眼，對方眼底的情緒也讓人看不透，幽深得像是一潭水。
但是張董事卻沒有往下說了，“你們要怎麼做？”
霍俊澤淡淡的說道，“不用我們做什麼，惡意拋售股票本來就是違法的，有關部門自然會給予你相應的懲罰的。”
“值得嗎？爲了那些錢，寧願違法也要……”江暖嘆了一口氣。
不等江暖說完，張老爺子就打斷了江暖的話，“只要能救芊芊，反正我也是大半截身子都入了黃土的人了，不在乎那些。”
說到這裡，張董事突然轉向了霍俊澤，“小子，以後還要你幫忙照顧一下芊芊了。”
霍俊澤悶悶的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像是知曉屋裡的事情已經談完了，門鎖“咔噠”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侍者恭恭敬敬的朝霍俊澤和江暖行了個禮，“張老先生，煩請您跟我出去吧。”
張董事一言不發，站起身，理了理坐皺的衣服跟着侍者走出去了，保持着他最後的一點兒尊嚴。
“潘千芊的事情……”江暖欲言又止。
只需要一個眼神，霍俊澤就知道江暖的意思了，“我給她支付醫藥費到她痊癒——如果能痊癒的話。剩下的事情我們就不用管了，畢竟潘千芊也成年了，有能力養活自己。”
江暖點點頭。
樓下又傳來了一片掌聲，拍賣出去的是一個青花瓷的花瓶。
江暖丟了一顆水果到嘴裡，趴在欄杆上，往下看。
這是所有貴賓間裡視野最好的一個，江暖毫不費力的就把拍賣臺上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個做工精良的梳子，配套的還有一個紅木的妝奩臺，梅花鏤空雕花，嵌一面鋥亮的銅鏡。
“有興趣？”霍俊澤下巴衝拍賣臺的方向擡了擡。
江暖縮了縮脖子，“紅木的，太貴了。沒聽他說嗎？這銀梳子還是哪個後宮頗爲受寵的妃子用過的，肯定也價值不菲。”
那就是還是有興趣。
“五號來賓出價三十萬，還有其他的來賓對這個梳妝檯有興趣嗎？三十萬第二次……好的，八號出價三十五萬。五號追加了，四十五萬！”主持人在臺上興奮的說着。
他巴不得這些拍賣品的價格都賣得高一點兒，這樣他就能從中抽成不少了。一雙細長的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芒。
“真不想要？”霍俊澤有意逗江暖。
江暖嘟囔了兩聲，“不要。”
現在霍氏的經營狀況不好，雖說霍俊澤不至於連幾十萬都出不起，但江暖還是不好意思要那麼貴重的禮物。
“四十五萬兩次！”主持人拉長了音調，“那麼讓我們恭喜這位……”
話還沒說完，霍俊澤就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而後把手掌正反翻了一下。
緊接着，主持人驚呼了一聲，“六十五萬！二樓的這位先生出價六十五萬。”
拍賣會場霎時間沸騰起來。
雖然對於這些人來說，六十五萬並不是一個什麼太大的數字，但明顯，已經價超所值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朝霍俊澤的方向看去，只見他身旁的女人不輕不重的拍了霍俊澤一下，隨後嬌嗔着跟他說了句什麼，霍俊澤笑了起來。
“這是哪家的公子哥？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看這身形是小霍總吧？”另一個人不確定的說道。
站在窗口的霍俊澤把面具摘了下來，露出英俊的五官。
“周總，對不住了，我老婆實在是喜歡這化妝臺。”霍俊澤似笑非笑的看着剛纔舉牌的五號。
周總皮笑肉不笑的舉了舉牌子，“不敢奪小霍總所好。”
那個“小”字說得格外的重，像是在泄憤。
霍俊澤不再和人爭論，重新把那層厚實的紗放下，往房間裡走。
大廳裡的顧霏和明文昊暗地裡偷笑。
這周總就是那寧海的負責人，和致遠的關係匪淺，霍俊澤這是在拿她開刀呢。
江暖聽了霍俊澤的介紹之後連連咂嘴，這人已經徹底從捷克狼犬變成老狐狸了。
拍賣會結束，霍俊澤帶着江暖去了後臺，等着拍賣行的人把那梳妝檯給他們驗收。明文昊和顧霏也在那裡。
幾人一見面，明文昊就跟霍俊澤碰了碰杯，“姓周的這下算是跟你們結仇了。”
江暖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寧海也快涼了，到時候周總丟失的可就不只是這一個梳妝檯了。”
顧霏笑了起來，“你和阿澤越來越像了。”
“是嗎？”江暖也跟着顧霏一塊兒笑。
明文昊把酒杯往江暖的杯子上一磕，“這錢我給你出。”
江暖一愣，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霍俊澤出錢。”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霏，對方面上倒是沒什麼異樣，眼角還是彎彎的。
“沒關係，就讓文昊出吧。”顧霏倒是坦然，“我跟他不也就是一家麼，算是我送你的。”
江暖這才點點頭。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顧霏攥緊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