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時間,北堂妖便將面上的人/皮/面/具都揭了下來,用除妝水一步一步將面上的不潔東西都清除了之後,她用乾淨的帕子沾上臉盆的水,緩緩清洗着一張瑩白的小臉。
上天也是優待她,戴了這麼久的人/皮/面/具,也沒有讓她的肌膚產生壞死現象,只是在額頭上冒了些疹子。而這些疹子,在用薄薄一層粉底遮蓋之後,便一點都沒了蹤跡。
望着銅鏡裡面色白得嚇人的女子,北堂妖淡淡抿了抿脣角,終於露出一點笑意。
她起身,從一排排的白衫裙面前走過,目光打量着這些衣裙。其實款式都差不離,都是都城當下最時興的款式,而她也不是要參加什麼皇親國戚的宴席,隨手挑了件廣袖流光交襟純白褶裙。
換上衣裳後,她徑直拉開門,門口的掌櫃和丫鬟同時摔進門來。
“哎喲喂!嗑死人了!”掌櫃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的直叫喚。
黃衣丫鬟忙推推他的胳膊,小聲道:“別嚇着姑娘!”
丫鬟也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她打量着北堂妖上下,生怕北堂妖一個不高興,她又道:“姑娘,你真漂亮!”
北堂妖在來這裡之前,夜煌就告訴她這兒是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也因爲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而掌櫃和丫鬟的所有表現也讓她知道,即使她變了一張臉,這二人也不會大驚小怪地說出去!
北堂妖輕聲說道:“屋裡的白裳你們都收回去,但除此之外,你們什麼東西都不能動,我很快回來。”
“是,姑娘慢走!”丫鬟伶俐地笑道。
北堂妖應了一聲,她一襲白裙正好到了腳踝處,露出精巧繡工製成的白鞋,渾身上下,貴氣天成。丫鬟忍不住地在她身後說道:“掌櫃的,你看姑娘多好看哪!只可惜王爺見不到了!”
掌櫃的一個暴慄敲在她腦門上,道:“別胡說八道,小心王爺整治你!”
“嗚,人家說的是實話嘛!”
聲音逐漸遠去,北堂妖擡眸望向眼前的天空。天色澄藍,白雲浮動,十幾年都是一樣的天空,如今恢復到原先的容顏,她卻覺得有所不同。
眼神隨着雲朵的飄移而緩緩轉動着,北堂妖定定望了會兒天空,垂眸微笑間,碎步走出古董店。
走到了城南福安錢莊處,這兒果然已經圍了不少女子,隔壁的攤位人潮涌動,都是來取珠寶的。
“都別急!珠寶人人有份,你們從這兒進去,一一領取!”還是那個眉眼之間全是猥瑣氣的小廝,北堂妖走到最前頭,就勢插進了隊伍裡。
“小哥,我相公讓我來領取珠寶,這兒是十兩銀子的定金,你要不要看看?”北堂妖溫柔的笑着。
小廝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驚豔了,世上的美人兒他見的多了,卻沒有一個是像北堂妖這樣的,既清麗又美豔,既柔潤又帶着一絲堅韌,從始至終,她都是溫柔的笑,沒有露出半分市儈。她是如此與衆不同,他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你相公?”只是,在女子的嘰嘰喳喳聲中回過神來的小
販忙問北堂妖:“你成親了?”
北堂妖微微一笑道:“是的。三日前我相公還有與你說了些話,你忘了?”
三日前……小販努力回想了一番,因爲這幾日人多,他實在忘記了誰是誰。
然而,一個黑臉小矮子的形象忽然出現在他腦海裡!小販拍了拍掌心,驚呼道:“那個又黑又矮的男子是你相公?!”
還真是沒看出來!
丈夫烏漆墨黑,又矮又瘦,娘子卻溫柔美麗,面容白皙,身材雖不說高挑,卻瘦削苗條,樣樣都是頂好的美人痞子。
這……簡直天理難容啊!
不光是小販這麼認爲,所有聽見他話的人也這麼認爲。不過有些女子天性善妒,聞言便嘰嘰喳喳地討論開了。
“看她長得還不錯,但丈夫居然那麼醜,她圖人傢什麼啊?就算是圖人有錢,可也不至於淪落到要跟我們搶十兩珠寶的份兒啊!”
“是啊,不是說那什麼主子就喜歡美人嗎?這下好了,好東西都要被她搶走了!”
女子們憤憤不已,好像人長得漂亮便能多佔一些便宜!誠然有時事實如此,但北堂妖更明白一個道理,天上永遠不會掉餡餅!
小販身在鬧市,卻充耳不聞女子的嘀嘀咕咕,而是雙眸閃着幽光地盯着北堂妖,他說出來的話也是悠忽忽的。
“你相公不會是騙你來的吧?你可是自願來的?”
北堂妖一副你在說什麼的表情,只疑惑地蹙眉說道:“我是自願的啊!相公聽說我願意來,可高興了。”
小販鬆了表情,忙熱絡起來,“好好好,既然你相公樂意,那你就先進來。我家主子最喜歡對美人好,想必賜給你的珠寶數不勝數!”
他這麼一給北堂妖開了後門,立即就有人不樂意了。
“憑什麼讓她先進去啊?長得好看就有特權嗎?”
“是啊,我們都在這兒等這麼久了。”
“不行!我們也要擠進去!”
北堂妖噙着淡笑,不顧身後女子的反對,隨着小販進了錢莊內。
小販充耳不聞,在帶着北堂妖進去後,他還將大門一關!
要知道,有北堂妖這麼一個美豔的就足夠了!別的庸脂俗粉,湊一桌麻將也不夠上頭挑選的?
“小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怎麼還沒見到主子?”跟着他一路直上三樓,路上不少夥計都朝他們打量着,北堂妖只當沒看到,而小販佝僂着背爲她推開三樓最裡側的門。
“夫人,就是這兒了,我們主子就在裡面。”他諂媚地回過頭,露出一口寒氣森森的白牙,對着北堂妖說道。
北堂妖微微蹙眉,“你不隨我一起進去?”
小販剛想後退的腳步就頓住了,他忙道:“我們主子不太喜歡有別人在場,夫人只管進去就是,主子喜愛欣賞美人,他見着夫人,會高興的。”
北堂妖早就知道不妥,她淡淡斂起神色,卻是道:“那我便不要這些珠寶了。你將我引到這兒,指不定有什麼陷阱!”
說
完,轉身就走!
正當那時,小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狠聲說了一句“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北堂妖只覺一陣往後的拉力襲來,便被抓着往後連退幾步,在一個回眸的時候,被小販用力推進門內!
她摔在地上,冷冷瞧着小販居高臨下的醜惡嘴臉。
房門被快速合上,北堂妖透過模糊的紙窗,望見黑色的身影擋在門前,便知道小販根本沒有離開。
她也不打算離開,裝模作樣踢了兩下門,北堂妖冷着一張臉往內室走。
“是誰搗鬼?給我出來!”她面色不虞,見着什麼就推倒什麼。
金元年間的幽花瓷瓶,上庭年間的淬金玉壺,摔在鬆軟的地毯上也瞬間破碎。啪啪啪的一陣響,可出人意料的是,裡面的人根本沒反應。從始至終,都只有北堂妖一人的聲音。
直到她走到最裡面,迎風而開的窗戶前,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冷漠瞧着她。
“就是你嗎?”北堂妖眯起一雙好看迷人的鳳眸,表情比他更冷地說道。
男子不置一詞,瞧着她薄脣緊抿,似乎壓抑着天大的怒氣。
北堂妖餘光瞥見他膝上毛毯的下方,露出了一角更深的顏色。再看他正好就在桌子邊上,立即就懂了,那真正的主子恐怕已經被打暈!
至於這突然冒出來的男子,誰知道呢?
“你又是誰?”男子隱忍着,從他喉間出來的嗓音低醇溫厚,好似最上等的釀酒,人方方聞見,便要醉了!
北堂妖冷聲說道:“我是被十兩珠寶引進來的,外頭的小販說,只要十兩銀子,我便能拿到無數珍寶!”
“荒唐!”男子怒斥。
北堂妖忽的上前一步,緊盯着他的眉眼道:“你與城南喬家的小姐是何關係?爲何你倆的眉眼有三分相像?”
男子臉色本就不好,聽她提起喬家小姐,面色更加糟糕,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
他怒聲道:“別將我和她相提並論!”
這句話,充分暴露了他和喬安好認識的事實!北堂妖心裡一動,便厲起神色道:“你以爲她又是什麼好人?在我眼裡,你和她一樣可惡!”
男子聞言猛的雙眸攝住她,嗓音又冰又冷:“慢着,你認識喬安好?”
北堂妖道:“這應該是我要說的話!”
男子仍舊蹙眉,語氣卻出人意料地緩和了,他道:“那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是來拿珠寶的!但這兒明顯有陷阱!我還要問問你了,你又是誰?那主子被你打暈了吧?”
北堂妖冷冷一笑,又道:“看來,你也居心不良啊……”
男子竟也勾起一抹笑,他彷彿懂了北堂妖的意思,笑得意味深長。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姑娘呢?”
他能這麼快認出北堂妖的真正身份,北堂妖也不驚訝。畢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挽的是少女髮髻,而不是少婦髮髻!這也就是說,北堂妖還是姑娘,並不是所謂的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