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和蕭楠就是想不通,父皇對自己的皇子都沒有那麼親厚,怎地對一個江湖遊醫好成這樣?這件事當真詭異,若不是三嫂和上官雲清交情深厚,蕭良和蕭楠一定會找個藉口,說上官雲清妖言惑衆,迷惑君王,想辦法給上官雲清按幾個大罪名,把此人除了去。
走過永巷,再往前走不足五百米就是勤政殿,蕭逸臉上依然保持着平時的神情,便是腳步也依舊不緊不慢,絲毫看不出緊張。三人心思各不相同,卻也走得步調協調。
突聽身後有人喚道:“蕭逸!”
三人同時轉身,蕭良和蕭楠登時大怒,礙於蕭逸在場,倆人不好發作,只能臉色鐵青地看着來人。
來者正是上官雲清,對於沐之秋和蕭逸之間的這場誤會,上官雲清算是始作俑者,蕭良和蕭楠對他直恨得牙癢癢。
以前因着沐之秋的緣故,蕭良和蕭楠就不怎麼喜歡上官雲清,如今便是更厭惡他,甚至於表面功夫都懶得去做,恨不得直接用眼刀將上官雲清戳死。
蕭逸的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淡淡道:“雲清也來向父皇請安?”
上官雲清看起來十分焦急,額頭上沁着一層細密的汗珠,臉上不帶笑容,眼睛裡也看不到平時慣有的溫暖和從容,上來便扯住蕭逸的袖子問:“你怎地入宮來了?之秋怎麼樣?”
蕭逸萬年不變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不屑和惱怒,甩掉上官雲清的手冷聲道:“秋兒乃是本王的王妃,上官先生總是這般惦記着,不妥吧?”
蕭良和蕭楠有些發怔,三哥糊塗了麼?兩天前他親口在勤政殿向父皇提出與沐之秋退婚,眼下卻還說沐之秋是他的王妃,可不是將父皇的金口玉言當成了兒戲?這宮裡到處都是眼線,一個不留神,便會將此話帶到父皇耳朵裡。以父皇的多疑,定會覺得三哥藐視皇權,萬一再有人旁側燒火,那三哥這麼多年的部署和心血,豈不付之東流了?
上官雲清顯然也沒料到蕭逸會是這種反應,眉頭一挑,眸中已隱上了怒意。不過他的修養極好,又礙於身在皇宮,壓下心頭怒火,低聲道:“蕭逸!我今日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我是爲之秋而來。”
“本王也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本王也是爲秋兒而來。本王今日就向父皇請旨,讓父皇將秋兒指給我爲妻!”
“你!”上官雲清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揉了揉額角,道:“你也不要在這裡跟我鬥嘴,你想什麼我知道,我想什麼你亦心知肚明,但皇上想什麼你我未必知道。皇上乃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豈能朝令夕改?便是你現在用手中兵權去勤政殿請旨,皇上也未必會將之秋指給你。”
像是怕蕭逸再打斷他,上官雲清氣都不喘地繼續說:“我昨日去你府上,聽夜襲說之秋中毒了,那毒似乎很厲害,你給之秋解了很久也解不了。所以今早我專程進宮來,就是打算替你向皇上告個假,說你前日宮中家宴偶感風寒在靖王府閉門修養,新年都不便入宮。皇上定會命我前往靖王府替你診治,那樣,我便能給之秋看病了。”
不待蕭逸開口,又問:“你那麼聰明一個人自然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你不好好在靖王府守着之秋,跑到宮裡做什麼來了?”
“不是你昨晚進宮在父皇面前告了三哥的黑狀麼?怎地現在又來問三哥?”蕭良和蕭楠同時脫口問道。
上官雲清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倆,又看看蕭逸,“昨晚我被攔在凌霞殿外進不去,心中雖有些氣惱,但卻更擔心之秋的身子,哪裡會有那麼多閒工夫來向皇上告狀?今日我本就是頂着欺君之罪來面聖,你這麼一來這謊便扯不成了。已經這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以一會兒進勤政殿,咱們都要小心些說話,千萬不能讓皇上知曉之秋現在靖王府養傷。以皇上的性子,倘若責怪你罔顧祖宗禮法,再給之秋套個不知廉恥****皇子的罪名,那咱們便是以死謝罪,也沒臉再去見之秋了。”
蕭逸淡定冷漠的表情終於僵住了,蕭良和蕭楠也跟見了鬼似的看着上官雲清,半響,蕭良才試探性地問:“雲清?你昨晚沒進宮?”
眼看蕭逸三人臉色大變,上官雲清已猜出中間有誤會,只好耐下性子輕聲解釋:“昨天一早我去丞相府便聽沐丞相說之秋被採花大盜玉蝴蝶擄走了,我知道蕭逸定然在四處尋找之秋,只能巴巴地坐在乾等,一直到夜襲來‘妙手回春’醫館告訴我之秋找到了我才放心。當時我還讓夜襲給之秋帶話,說我晚些會去靖王府邀她出府觀燈,可是,等我到了靖王府,夜襲卻告訴我蕭逸在給之秋解毒。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之秋中了什麼毒,但我能猜出個大概,想也知之秋定是中了玉蝴蝶那些齷齪腌臢的迷藥纔會這般難解。蕭逸爲人坦蕩,定然不屑於用那些個下流法子替之秋解毒,唯一的方法大概就是用內功將之秋的毒引到自己身上。這麼做雖說可緩解之秋體內的毒性,卻是治標不治本,而且對蕭逸的身子也有損傷。所以昨晚我連夜配製了一種特別的解毒丹,專門針對那些下作的迷藥,之秋服下去應該會有效。”
上官雲清昨晚一整夜都在配製解藥,他沒有進宮。
“糟糕!”蕭逸神色大變,轉身便往回走,越走越快,上官雲清三人不由地跑起來追他。
“蕭逸(三哥),怎麼回事?”
“秋兒有危險,我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話音才落,前方已不見蕭逸的身影。
蕭良和蕭楠拔腿便要去追,卻被上官雲清一把拉住袖子,“你們倆人只能去一個,另外一個跟我一同去見皇上。今日蕭逸進宮被許多人看見,用偶感風寒告假不成了,他入宮卻不去向皇上請安,如此藐視皇權便是死罪,便是皇上有心偏袒他只怕也難堵悠悠之口。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想法子打消皇上的疑慮幫蕭逸告個假。實在不行,便將事情經過如實告訴皇上,以皇上對之秋的重視,應當不會視之不理。但我一人去勤政殿替蕭逸說情與靜安王朝禮法不容,你們倆得留下一個與我同去。”
上官雲清說得在理,這種時候還能臨危不亂,沉穩地分析形勢,上官雲清不輸三哥,難怪父皇會對他刮目相看。蕭良衝上官雲清拱拱手,道:“我隨你同去勤政殿,讓九弟去靖王府尋三哥和之秋!”
“好!”
三人不做糾纏,迅速向各自的目標方向而起。
蕭逸的心從未如此慌亂過,便是去歲秋兒被生死門門主劫持,前夜玉蝴蝶將秋兒劫走,他也沒如此慌張過。今日,他竟無所適從,彷彿心都快要從嗓子裡蹦出來了。
這是一場陰謀,一場蓄意已久的陰謀。時間、場合、人物都拿捏得如此精準,不止八弟、九弟,就連自己和上官雲清都算計了進去,便是父皇也沒有逃脫。如此煞費苦心,安排這一切的人顯然是對他們極其熟悉的人。
兩年來,不斷與他們交手的人不是生死門門主,不是玉蝴蝶褚天凌,而是那個手裡握着大量倭人奸細的幕後黑手,是那個從最初就計劃着想要除掉秋兒的元兇。
蕭逸嘴裡漫過難言的苦澀,他太大意了,秋兒也太大意了,或者說他們都太自信了。以爲經過前兩番大肆剿殺,別說京城,便是整個靜安王朝也不會再隱藏着大量的倭人奸細。以爲經過如此巨大的重創,那幕後黑手自顧不暇,再也不能對秋兒構成威脅。卻不料對方始終在養精蓄銳伺機不動,目的就是今日的這一擊。
一個從第一次派人刺殺秋兒便痛下殺手毫不留情的幕後之人,好不容易鑽了這麼大的空子,他會怎樣?會對秋兒怎樣?
蕭逸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他現在唯一寄希望的便是夜襲和冬果。靖王府是他的家,是除了“死亡村”之外,對於秋兒最安全的地方。他已經給夜襲和冬果下達了死命令,要他們寸步不離地保護秋兒,但願他們能夠不辱使命。
秋兒,秋兒,他刻骨銘心的小女人,怎地她的命運如此多舛,每走一步都有人算計她?每走一步都有人要害她?
眼前突然冒出一個人來,蕭逸眼風一掃,卻是蕭楠。
蕭逸急昏了頭,出了宮連烈焰都沒騎便施展輕功往靖王府奔。蕭楠的輕功本來就距離他十萬八千里,這般情形,如何跟得上他?着急下,蕭楠急中生智,到了宮門一把搶過三哥的座騎烈焰,直追而來。
終於與蕭逸平行,卻是蕭楠在地上,蕭逸在屋頂,無奈之際,蕭楠只好不顧蕭逸,打算早一步回靖王府去等蕭逸。
哪想蕭逸的速度實在太快,蕭楠便是騎着烈焰,也僅僅比蕭逸快出一步。
“九弟!你速去調遣虎賁軍和羽林軍,也給黃毅大人捎個信,讓他派出黃家軍幫我們一同尋找秋兒。”
蕭楠抹了把頭上的汗,道:“三哥你先別急,上官先生和八哥已經去見父皇了。萬一三嫂好端端地在靖王府,你卻興師動衆地四處調兵,定會惹來謀逆的嫌疑。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誰來保護三嫂?”
蕭逸的劍眉緊蹙,突然問:“你和八弟今早來靖王府,可是父皇親自下的口諭?”
蕭楠怔了怔,三哥這是怎麼了?關於這個問題,他和八哥今早已經對三哥說了兩遍,三哥怎地還要問?
三哥問了,他便不能不說,想了想,確定沒有遺漏,蕭楠才道:“否!今早我和八哥去給父皇請安,父皇正在發火,我們倆只聽見父皇在勤政殿內摔東西,壓根兒就沒見到父皇的面,宣三哥進宮的口諭是李德喜公公出來傳的。”
“也就是說,在勤政殿內摔東西的人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父皇!”
“啊?”蕭楠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