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覺得不可思議,但蕭良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帶去的暗衛們偷偷巡查,也未發現丞相府有什麼異動,想來沐之冬一流在三哥和之秋那裡吃了幾次虧,也不敢再無端生事。所以蕭良從丞相府一出來便進了宮。
他今日不在宮裡,也不在自己府上,並不知道宮中小慶已經取消,因此進宮之後便直奔御花園。哪想御花園中冷冷清清,別說小慶,便是以往在此賞花的妃嬪宮女也沒瞧見一個。蕭良頗爲不解,便去勤政殿給蕭震天請安。
蕭震天心情煩悶,逸兒不在,剩下的皇子公主們便只有良兒讓他看着順眼點,早幾天還覺得壽兒不錯,今日想宣他進宮陪自己下棋,李德喜去了趟二皇子府,回來竟說壽兒這幾日一直宿在京城第一名妓柳青青那裡,蕭震天心下不爽,直接傳令下去,讓這個不孝子閉門思過,一個月不得入宮拜見。
正一個人生悶氣,蕭良就來了。蕭良這才知今日宮中小慶取消,給蕭震天請了安便打算出宮回府。
蕭震天正煩着,好容易蕭良來了,便想找個人說說話。良兒平素與他雖不像逸兒那般親厚,但這孩子的性格卻不像逸兒那般冷清,說起來倒是所有的皇子裡性格最像自己的一個。當下便拉着蕭良,讓他陪自己下棋。
蕭良的棋藝不如蕭逸,分寸便難以掌握,讓棋太明顯怕父皇不高興,可萬一自己贏了父皇,怕父皇會更不高興,因此下得畏手畏腳滿頭大汗。
蕭震天最不滿的便是蕭良的這一點,明明有孝心,表現出來卻與老鼠見貓沒什麼兩樣。當然,所有的皇子裡,除了逸兒,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個敢於挑戰他的,這也正是蕭震天最賞識蕭逸的原因。
如此下棋,蕭良累,他也累。索性推了棋盤,蕭震天道:“良兒隨父皇一同去看看你皇祖母吧!最近她總是念叨着秋兒,也不知秋兒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蕭良也正煩此事,順口接道:“如今宮裡危機重重,之秋還是莫要回來爲好!”話一說出口,兩人皆愣住。
一路無語地走到康寧宮,卻聽見裡面嬉笑連連,蕭震天的臉不由地黑了又黑,轉身對李德喜說:“何人在康寧宮中大聲喧譁?如此打擾太后清靜,還不攆了出去?”
李德喜愣了愣才小聲道:“啓稟皇上,今日貞貴人提議在康寧宮小聚,太后十分歡喜……”之後的話他沒繼續說,蕭震天也沒繼續問。
蕭震天是個孝子,既然太后歡喜,他即便再不願意,也不能惹太后老人家不高興。硬着頭皮走進康寧宮,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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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妃嬪正鬧得開心,突然看見皇上和八皇子進來,竟是一個比一個臉黑,慌慌張張地跪了一地,歡慶的場面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太后頗爲不悅,但她知道蕭震天這段日子心煩,只好嘆着氣道:“今日哀家心煩,貞兒便想出這個法子來討哀家歡心,皇兒既和良兒一同過來了,索性也嘗一嘗這些孩子們進宮以前的手藝,當真不錯,連哀家都吃着喜歡呢!”
蕭震天臉上硬擠出一抹笑容,乾巴巴道:“母后既然喜歡,以後便叫她們經常做了孝敬您老人家便是。朕和良兒還有國事商議,便不在此擾了母后的興致。”
話音才落,突然聽見蕭良大喝一聲:“這道菜是何人做的?”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道菜。
蕭良緊張得聲音都拐掉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難道今日便是挖出那幕後黑手的契機嗎?
面前的這道菜其他人或許不認得,他卻是認得的,因爲這道菜他前不久才吃過。
那托盤中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十餘個他纔在丞相府內吃過的紫菜卷糯米飯,那製作手法一看就與江晚晴的如出一轍。這倒罷了,在那托盤的一角卻還有個小碟子,裡面竟盛着一小碟生魚片。倘若紫菜卷糯米飯只是巧合,那麼這生魚片又作何解釋?
靜安王朝只有一面臨海,與京城相距甚遠,且靜安王朝素來沒有吃生魚片的習俗,便是那稱霸四海的褚國,也不喜吃生魚片,因爲這種吃法,無疑表現出小國資源匱乏,連食材和燃料都不充足吃生肉纔會普及,所以到今日爲止,蕭良從來不知這世上還有哪個國家會吃生魚片的。想來若不是那倭國地小人少資源匱乏,幾百年來都是褚國的附屬國,豈會淪落到吃生魚片的地步?所以蕭良絲毫都不懷疑,能做出這道菜的人,一定是個倭人。
堂堂靜安王朝的後宮,居然隱藏着倭人?最令人氣憤的是皇室檔志中竟絲毫查不到記錄,否則他和三哥怎麼可能那麼久都查不出蛛絲馬跡?看來這幕後黑手心思不是一般的縝密,如果不是今日歪打正着,只怕永遠都找不到這個時時刻刻想害死之秋之人。
皇后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前一把拉住激動異常的蕭良怒道:“太后和皇上在此,你竟敢如此喧譁,成何體統?還不趕緊出去!”
蕭良卻是理也不理皇后,一雙大放異彩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皇帝和太后。
蕭震天和太后心中頓悟,能讓沉穩端莊的蕭良變得如此激動,除了那種可能,再也沒有其他。當下兩人亦是心緒難平,只是他們的道行到底比蕭良要深許多,臉上倒未表露出什麼來。
蕭震天陰着臉問道:“這道菜是何人做的?”
聽見蕭震天的話,衆妃嬪才反應過來,雖說她們都不知這道菜究竟怎麼了,但見皇上和八皇子臉上陰晴不定,也知不會是什麼好事,當下一個個都往後縮,竟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
蕭震天大怒,如此看來,這道菜當真有問題,難怪良兒如此反常,說不定做這道菜的人便是隱藏在後宮的幕後黑手。如果逼問,找出此人不難,但只怕她心中有所防備,便什麼話都套不出來。
轉眼蕭震天便變了一張臉,滿面笑容道:“良兒如此激動,莫不是喜歡吃這道菜?”
蕭良愣怔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俊臉一紅,道:“讓父皇見笑了,因爲這道菜兒臣與三哥、雲清曾在‘死亡村’吃過,乃是之秋親手所做,所以兒臣記憶深刻。今日再見,猶如再次與之秋、三哥、雲清在一起歡聚,所以失態了,還望父皇恕罪。”
皇后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可眸中又升起了一股憂愁。良兒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她這個做孃親的可再清楚不過。那沐之秋倒也不錯,只可惜已經被皇上指婚給了靖王爺,否則,自己怎麼都得替良兒出了這個頭,將她娶回來。
說起來倒也奇怪,這沐之秋不知道使了什麼魔法,非但皇上和太后對她刮目相看愛護甚多,靖王爺對她癡迷不已,良兒和楠兒更是對她讚不絕口。楠兒比較外露,簡直已經將沐之秋視若神明,良兒雖沒表現得那般張揚,但作爲孃親,皇后卻看得出良兒隱忍得多麼辛苦。所以良兒這番話非但沒有讓她懷疑,倒讓她愈發心疼起這個兒子來。他竟深陷至此,都不怕當衆承認自己對沐之秋的愛慕了。
蕭良不管不顧情不自禁,皇后可不能不管不顧,當下在蕭良的手背上拍了拍道:“你這孩子,還以爲自己和逸兒都沒長大,可以忘乎所以想怎麼廝混便怎麼廝混麼?那之秋和雲清可是你能隨便叫的?尤其是秋兒,你當喚一聲三嫂纔對。”
蕭良愣了一下,面上的情緒登時收斂乾淨,給太后、皇帝、皇后行了個禮道:“母后教訓的是,是兒臣逾越了。還請父皇責罰!”
別說,蕭良的心思太后和蕭震天以前倒還真沒看出來,不光是他們在蕭良身上花的心思比較少,還跟蕭良的性格有關,他待人從來都溫文爾雅,微笑應對,這般深瞞自己的感情,太后和蕭震天自然發現不了。若不是方纔差一點露陷,只怕良兒還不會將自己的心跡暴露出來,只是,這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太后和蕭震天皆有些頭痛。
這世上難不成只剩下秋兒一個女子了麼?怎地不光逸兒對她瘋狂癡迷,連上官雲清和良兒也來趟這個渾水?上官雲清倒也罷了,良兒與逸兒的兄弟感情,難不成以後還要爲秋兒大打出手麼?這倒要如何是好?
蕭震天愁上加愁,既慶幸良兒發現了蛛絲馬跡,又擔心以後怎麼辦。當下只能裝傻轉移話題:“原來如此!這道菜竟與秋兒做的一樣,那朕也要嘗一嘗!”
順手捏了一個紫菜卷兒送進嘴裡,才嚼了兩下便瞪大眼睛道:“難怪良兒心中難捨,竟是如此美味,便是朕,也十分喜歡。”說完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又用手捏了兩個放進嘴裡,還一臉陶醉的模樣。
太后聞言,瞪了梅香一眼道:“你個小蹄子,有這般美味方纔爲何不叫哀家嚐嚐?竟自個兒吃獨食?”
梅香笑道:“太后真是冤枉奴婢了,那紫菜卷兒的味道確實美味,只是,那東西是糯米做的,不易於消化,而且要跟生魚片一起吃方纔更加有味兒,奴婢哪敢讓太后貿然嘗試,萬一吃壞了肚子怎麼了得?既然太后要吃,奴婢這便取一個來給您嚐嚐便是。”
說完便走到桌前夾了一隻紫菜卷兒放入小碟中端給了太后,太后咬了一口細細品嚐一番,也不多言,竟笑眯眯地將整個紫菜卷兒吃得乾乾淨淨,吃完之後還意猶未盡地看了那托盤一眼,像是還想再吃。
所有的妃嬪都瞪大眼睛愣住了,難道方纔八皇子那般激動,竟是因爲沐大小姐?這道菜真的如此美味麼?看來做這道菜的人竟是因禍得福了,心中皆好不羨慕此人。
蕭震天朗聲笑道:“看來朕同母後都與良兒的口味一致,竟是都喜歡秋兒做的菜!”
隨即,轉過身望向一干妃嬪,道:“李德喜!傳朕旨意,做這道菜之人,無論品階高低,皆加封一階,自今晚開始,朕要連續三日宿在她的宮中。”
太后趕緊點頭:“如此甚好,梅香,去將哀家那隻鳳翔九天的金簪拿來,一併賞了她吧!”
加封一階便是求不來的殊榮,皇上還要三日連續寵幸,那麼此人無疑是後宮接下來最得寵的妃嬪。特別是太后賞賜的鳳翔九天金簪,據說還是先皇在世時贈與太后的定情信物,連先皇后與皇上大婚時,太后都沒捨得賞。現在的皇后對此物更是垂涎三尺,卻是始終無緣得到。如此夢寐以求的殊榮,便是讓人徹底紅了眼,哪裡還有人會縮在人堆中不承認?
蕭震天話音才落,妃嬪中便走出一面容姣好粉衣女子,激動得俏臉生媚,笑逐顏開道:“貞兒謝過皇上賞賜,謝太后恩典!”
蕭震天的眸中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肅殺,不動聲色地與太后和蕭良交換了一個眼神,笑道:“原來是貞兒呀!自今日起,貞兒便加封爲貞妃。”
蕭良極有眼色,當下便給貞妃行了一禮,道:“恭賀貞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