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將夏日的氣息沖淡了許多,尤其是清晨,微風吹過帶來絲絲涼爽。
雲中天向來是勤奮非常的,因此當玄麒與武櫻收拾妥當的時候,雲中天早已練過一輪,正與玄麟一起盤腿坐在廊柱下說笑。
“櫻兒,你穿着我從前穿過的衣服,倒是極爲合身。”雲中天一眼望見武櫻,便眉開眼笑的湊過去,一邊拉着對方的胳膊,一邊打量對方。
面對雲中天的熱情,武櫻只是微微一笑,隨即不動聲色的抽出胳膊。雲中天倒是渾不在意對方的冷淡,依舊興致勃勃的圍着武櫻瞎轉,像極了一隻大花貓剛得到心愛的花繡球。
玄麟輕輕對玄麒使了個眼色,然後向遠處暖閣的方向行去,後者會意,又似若無其事望了一眼一冷一熱的兩個少年,才默默的跟上玄麟向暖閣走去。
“櫻兒,師叔定是有要事與師父商量,你陪我練功吧,昨日那套拳有幾招我還沒練熟,今日非要撿那最難的幾招練熟了不可。”雲中天見武櫻望着玄麒的背影出神,忙拉住對方道。
“你我不早晚也是麒麟衛麼?師父有何要事還要躲那麼遠。”武櫻似乎不打算陪對方練功,依舊對玄麒的背影不依不饒。
雲中天見狀倒也不堅持,乾脆席地而坐,一本正經的道:“那倒也未必,麒麟衛事關社稷安危,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說罷又擺出一副笑臉道:“當然,師父既挑選了咱們,總也表明咱們多少是有希望的。”
見武櫻終於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雲中天又補充了一句:“咱們是非常有希望的。”
武櫻聞言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他盤腿坐到雲中天的旁邊,一手託着下巴,望着空曠的天井道:“若咱們成了麒麟衛,是不是就能見到皇上了?”
“那當然,這凝和殿的前殿便是陛下召見麒麟衛之地,師父和師叔每日都能在那裡見到陛下。”雲中天一臉虔誠的道。
“每日?”
“呃...嗨!若無緊要事想必也非每日都能見到吧。”雲中天有些心虛的道。玄麒雖然是以準麒麟衛的身份培養他,但在他正式成爲麒麟衛之前,他所知之事其實甚少,這些不過是爲了在武櫻面前樹立自己的“權威形象”而猜測的。
“你見過皇上麼?”武櫻歪着頭問道。
“當然見過。”雲中天挺着胸脯道,隨即又一臉失落的道:“不過...我是在夢裡見到的。”武櫻聞言撲哧一笑,脣紅齒白,眉眼微彎,看得雲中天不禁心中一蕩,本來因扯謊而有些羞紅的臉,此刻更加紅了幾分。
站在暖閣窗前的玄麒,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也不知是爲了遠處這兩人,還是爲了身後的玄麟方纔所言之事。
沉默了良久,玄麒沉聲道:“殺人向來都是最下乘的手段,你這麼快便忘了麼?”半晌不聞玄麟言語,他又繼續道:“總有更高明的手段,若只是打打殺殺,玄衣麒麟與普通的暗衛又有何分別,陛下留你我二人何用?”
“玄麟謹記師哥所言,定會另尋他法。”玄麟立在玄麒背後,拱手道。
聞言,玄麒並未置否,而是負手而去,朝着仍舊坐在迴廊下的二人。他與玄麟同生共死數年,他雖是師哥,又比玄麟年長,但他極少會對對方流露出怒意。因此,此番對玄麟的斥責,讓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實在想不通自己怒從何來,不禁越想越着惱。
“師父...”武櫻遠遠的見玄麒走來,忙一臉歡喜的起身迎上去。
玄麒望見笑的燦爛無比的武櫻,微微一怔,隨即挪開視線悶聲道:“既然你二人待在一處便無心練功,往後便分開吧,省的荒廢了一身的武藝。”武櫻熱臉貼了冷屁股,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時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雲中天倒是反應極快,見玄麒發怒,忙起身低頭道:“師父,弟子知錯了...”
玄麒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道:“既然知錯了,往後便勤勉一些。今日你二人一同將盈順閣打掃出來,武櫻即日便搬過去住,往後也在那裡練功吧。”說完也不看二人,徑直穿過天井朝前殿的方向走去。
雲中天想要再說什麼,但因鮮少見玄麒發怒,也着實有些害怕,所以最終只能望着對方的背影,默默收拾着自己滿心的失落。
武櫻對此倒沒有過多的反映,只是默默的跟着雲中天一起動手收拾盈順閣。
盈順閣是凝和殿的一處偏院,與凝和殿的後殿有一門之隔,但平日無人居住,又甚爲偏僻,所以整個院落都佈滿了荒草,好在房屋都還結實,打掃完之後倒也不算破敗。
兩人忙活了大半天,纔算將武櫻的住處收拾妥當,當下天色已晚,雲中天雖依依不捨,卻也不敢逗留,生怕玄麒回來後又訓斥自己。
“櫻兒,此事都怪天哥。”雲中天一臉失落的道,見武櫻默默立在門口也不言語,面上更是分不出喜憂,他只當對方與自己一般也捨不得分別,忙收起失落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天哥會得閒過來看你。不過是一門之隔罷了,等師父氣消了,自然也便不會計較了。”
武櫻終於微微一笑點了個頭。雲中天見狀纔算是鬆了一口氣,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盈順閣。直至雲中天將門合上再也看不見對方,武櫻才收起笑容,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雖然房子被雲中天徹徹底底的收拾了一番,但畢竟久無人居,免不了充斥着潮溼之氣和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不過這些對於武櫻來說,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罷了。他連刑房裡那種令人窒息的血腥氣都經歷過,又豈會在乎這星星點點的潮溼和冷清。
“櫻兒,活下去,勿要忘了今日之事。”這是武櫻的父親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孩兒不會忘,也不敢忘,終有一日,孩兒必將手刃了那人,用那人的血祭奠武家所有亡魂。”武櫻心中默唸道。
這夜,明明沒有人流血,可武櫻卻覺得自己的鼻腔裡整夜都瀰漫着濃濃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