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內,瞬間有如寂靜無聲的空谷,所有的人都微摒了呼吸,瞧着唐家人的反應。
伶雲走進唐子煙,用十分擔憂的眸光瞧了瞧自家小姐一眼,看她鎮定自若的神情,彷彿從中得到了某種力量,也漸漸鎮定下來。
唐子煙感受到唐耀焦慮的眸光,並沒有擡眸望過去,而是低頭微微一笑,“白老爺說此話可不要後悔,若是子煙拿出證據來證明白氏的狠毒與不仁,白老爺可千萬不能說我們不念舊情。朝堂之上,自然是證據爲重,更何況白老爺主動叫我們拿出證據,若是這些證據證明了白氏確實心懷叵測,行事不端,到時候白老爺可不要後悔。”
“黃毛丫頭,休得信口雌黃,若有證據就呈到堂上,若沒有,哼哼,恐怕你要落一個栽贓之罪,到時候府尹老爺可不會念你年幼而放過你!”白金昌冷笑的時候,眸光裡的信息已經顯露出絲絲的殺氣,這個女子咄咄逼人,氣勢不輸於堂上任何人,若是不借此機會除去她,日後恐怕也是後患無窮。
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唐子煙的身上,都期望她能拿出什麼重要的證據來。
唐子煙眸光靜靜地看着白金昌,想着既然你如此渴望讓大家都知道你女兒的醜事,那我也只能成全你。
兩人眸光在半空之中相遇,白金昌的老辣狠毒,唐子煙的勢在必得,兩股強大的眸光相對立,似乎形成一片無聲的沙場。
走至府尹案前,唐子煙將十幾張戲園子的票根放在了府尹的案上,府尹當時臉上就顯出不屑,“這算什麼,戲園的票根,這是什麼證據?”
“府尹可看清楚了那是哪個戲園子的票根?”唐子煙輕聲提醒,目的就是要讓所有的人知道,白慧春頻繁上那裡看戲,實屬不正常。
府尹低頭看了看,見那些票根上都寫着徐記戲樓,而且每次包廂的號都是一樣的,鳳舞廂。
“是徐記戲樓,這又有什麼特別的?”府尹對唐子煙這種兜圈子的作法很是惱火,此案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白應煥都不會饒過他,那他這個府尹也就當到了頭了。
唐子煙看了一眼白金昌,又看了一眼白應煥,轉身問公堂之上的府尹,“那府尹大人可知道這樑京上下有多少個戲樓?哪家離唐府最近?哪家離的最遠?”
“混帳,本府尹是來審案的,不是來答題的,難不成你問什麼,本府尹就要答你什麼?你若不快點交待這到底是何證據,有何意義,我只能判你個無故拖延審案之罪!”府尹眉頭皺緊,原本就不太平展的臉更顯的說不出的卑瑣,唐子煙覺得似乎一旦作官之後,所有的人都會在權和利面前變成另一個自己。
唐耀微微有點緊張,在白慧春受罰的時候,唐子煙就曾提過這個徐記戲樓,當時因爲憤怒難當,所以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白氏流產,他才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不對,當時休妻已定,所以也沒有心情再多加追究。
現今看來,子煙是要將此時公佈於衆,到時候他這頂綠帽子是戴定了,一時心裡萬千複雜,深深的嘆息一聲。
唐子煙轉過身,十分果斷地告訴全公堂上所有的人,“全樑京總共有二十八家戲樓,離唐府最近的是華月戲樓,離唐府最遠的是徐記戲樓,大家想想,華月戲樓地處樑京中心位置,唱戲的功夫在整個樑京也是一流,那爲什麼有些人就要捨近求遠,反而去一個地處偏僻,戲功一般的戲園子裡看戲!”
這時有人起鬨,“會相好唄……”
“包了小情人吧!”
“養着個花旦?”
這些話雖然輕佻,但句句是人之常情,當場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讓人浮想聯篇,一時將思緒都飄到了其他地方,似乎忘記了現在正在審理的是唐府和白府的糾紛。
唐子煙正色道,“這些戲樓票根,都是我跟着白氏去戲樓聽戲時攢下來的,當時只是覺得好玩,但是後來卻成了證據……”
“你胡說,唐子煙,你要爲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若你膽敢栽贓陷害,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白金昌察覺出事態不對,忙想扭轉,可是似乎力不從心,看到唐子菸嘴角微微的冷意,他突然一怔,覺得這個女子決非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他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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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煙往前一步,走到白金昌面前無所畏懼地問,“白老爺想叫我怎麼兜着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糾紛,就把白大人也請來坐陣,白老爺你可是用心良苦,不覺得有點仗勢欺人?”
一提此事,所有的人都意識到公堂裡確實坐着一個人,他一言不發,神色不怒自威,雖然頭髮花白,但神色之間自帶着三朝老臣的老練與高傲,即使一聲不吭也不能疏忽他的存在。
白金昌被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原本讓白應煥來此,目的就是給唐府一個無形的壓力。況且白應煥也說了,他來就是要讓這件事情速戰速決,不能再這麼拖拉下去。
“唐子煙,你休得胡言亂語,白大人今天只是來坐堂陪審,從未說過一句話,什麼叫仗勢欺人?”白金昌終於急了,人一旦急了,許多的話又要落下把柄,唐子煙捉着,就可以讓他乖乖聽自己的。
“白大人爲什麼要來陪審?一來這案件似乎不值得驚動白大人,二來白大人現今身居閒職,應該沒有必要再勞動筋骨來這個地方陪審吧……”唐子煙揪住了白金昌的話頭不放,眼見得白金昌臉色發青,雙脣發鬥,唐子煙心裡卻是暗自的高興,白金昌有些事情是遮掩不住的。
這時,驚堂木,“啪”地一聲響起,堂上的府尹大喝一聲,“唐小姐,這些票根,只能說明白夫人喜歡聽戲,你要硬是牽強附會說白夫人在這戲樓裡有什麼,那還是誣陷……”
“府尹大人不要着急,子煙這裡還有證據……”唐子煙將一塊很普通的玉佩放在了公堂的木案上,這塊玉佩本是那個張廣春貼身之物,因爲白氏就去看戲又賞了他不少銀兩,他無以爲報,就將這玉佩送給了白氏。只可惜當時白氏還未對張廣春動真情,完全看不上這塊玉佩,就將它順手放到了桌上,離開的時候就忘記帶在身上,正好讓唐子煙得了。
府尹看了一眼,臉色微微有些緊張,“這又是什麼?”
“這是戲園子裡的花旦張廣春送給白氏的禮物,當時因爲白氏疏忽,將這塊玉佩遺留在了桌角,所以子煙替收起來了。”唐子煙如此一說,所有的人都是一片譁然,徐記戲樓雖然不算出名,但這戲樓裡的張廣春可是一號風流人物。
許多的夫人都喜歡包他的場,而且賞金頗高,樑京上下都有一個謠,那就張廣春會唱戲,夫人喜歡賞金銀,徐記戲樓靠戲子!
“唐子煙,你血口噴人,如果這些都是你去徐記戲樓得來的東西,誰又能知道呢?”白金昌再一次上了鉤,唐子煙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提出證據,府尹就要差人叫來張廣春對質,到時候也就是真相大白的時候。
剛說完,就聽得白應煥輕輕咳嗽一聲,以眸光示意白金昌不要再說下去,太過激動反而容易壞事。
府尹也緊張了一下,看到白金昌及時收了話題,這纔算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將案上的戲園票根放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看着堂下的唐子煙道,“只憑此憑證,想要證明什麼,實在是天方夜潭。唐小姐,如果你還有什麼證據就一併呈來,不要賣關子拖延時間。”
看到府尹繞過之前的事情,唐子煙也不急,只是將另一份字據呈到了府尹面前,“這是一張子煙和白氏之間的字據,子煙答應替妹妹嫁入方家,而白氏答應照顧唐家嫡子子安不受任何傷害……”
一聽這話,所有的人再度費解了。唐子安本是唐府嫡子,理應受到尊重和愛護纔是,爲何又要立個字據來求白氏保護?
聽到此的唐耀也微微嘆息一聲,這些年來,他這個做爹的實在是太過疏忽了,從來不知道,原來唐子煙和唐子安在自己的府中受了那麼多的委屈。若不是唐子煙將那些事情一件一件揭開,那他真的是要一輩子矇在鼓裡,聽信白氏讒言,認爲子安和子煙就是不中用還不省事的兩個包袱。
府尹拿起字據,疑惑地看了一眼白金昌,然後用十分恭敬的聲音說,“白老爺,您請上前來覈對一下令女的字跡,看看是不是唐府造假。”
白金昌冷哼一聲,對這樣的字據不以爲意,這能說明什麼呢?只能說明唐子煙急着出嫁,所以要替唐子琴嫁入方府,說來,這也是她的一大污點,既然求着要嫁,爲何又三次逃婚?
思忖的時候已經走到案前,隨意的拿起字據瞄了一眼,然後交還給站起來一臉殷勤的府尹,“沒錯,確實是春兒的字跡,她從小寫的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