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畫出了那件訶子,然後另外找了個裁縫做了出來。配着新做的窄袖對襟上襦、素色齊腰襦裙感覺很棒。最主要的是舒服,初夏的天氣還是有些熱。
我心煩意亂的出了門,總感覺一路上有人跟着我。或許是錯覺,畢竟因爲天熱我挽了個螺髻、還描了描眉,點了眉心桃花。
大街上一路回頭看的人很多,依舊是議論棒子,古裝穿越,神經病的人多。我沒有理會他們,轉而上了公交車。
因爲裙裳太長,所以自己踩了自己一下。這就尷尬了,被自己絆了一下。正在這時,一雙潔白修長的手及時扶住了我。我低頭看到了一雙皁靴,還有袍角。
我擡頭看,看到了一個束髮的翩翩公子身穿圓領袍。全車的人齊刷刷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我抿了抿嘴,斂衽作揖:“多謝同袍。”他眼裡看起來也很驚喜:“想不到在這裡還能看到同袍,不用客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我們相視一笑,感覺就像地下工作者對暗號一樣。周圍人像看“神經病”聚會一樣看着我們。可是我們卻坦然自若,不,其實我沒有他坦然。
“日常一年,還是不習慣。”我坐在他身後,尷尬的摸鼻一笑。他鼓勵而又讚賞的看着我笑:“我在曲阜師範大學,那裡有漢服社團會好些。所以我挺佩服你的,能日常堅持這麼久。”
還是在只有一個人孤軍奮戰的小城市,我靦腆一笑:“同袍太誇大了,不過是愛好而已。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鴛鴦弦。”
他也有些靦腆:“你好,鴛鴦弦、你可以叫我有匪。”有匪?我想了想:“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意思嗎?”
他點頭:“是的呢。《詩經.淇澳》篇我最喜歡這句。”我深以爲然,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交換了企鵝號,微信號還有貼吧,漢服薈,微博的號碼暱稱。
他的暱稱就是“有匪君子”,而我的,則是“沂蒙漢家女”。可惜貼吧,不能改名啊。我們相談甚歡,我告訴他我有個想把漢服寫出生動故事的想法。
他建議我可以寫遇到的實際困難,我搖頭否定了。“現在寫文的同袍也不少,你說的角度和故事他們都寫過、那也沒什麼意思。”
我的想法是,要寫就寫不同角度的。比如歷史塵埃,不能只介紹漢服的每一個部分,或者是乾巴巴背後文化。科普知識,不缺我一個。“你說的對,”他略微一思索,十分贊同我說的話:
“現在有《漢服歸來》《大明衣冠》《古代服飾研究》等科普書珠玉在前,如果在繼續寫沒新意。那你有什麼好角度嗎?”
我打開手機,找出我寫的草稿給他看:“這是我寫的以仙侶奇緣類文風的,講述漢服背後的故事。以人物故事帶動漢服。”
他看了看,覺得角度很新穎。“很不錯呦,加油。”他想了想,從包裡掏出紙筆然後用揹包當墊板鋪平開始畫畫。我趴在那裡靜靜的看,看了半天才發現原來他是在畫我。
ωωω ●ttκǎ n ●co
他的素描畫畫的真棒,我以爲他是學美術的。可是後來我問了,他並不是學美術的。一會兒之後,他就畫好了畫並且遞給我。
我接過畫,看到的是坐在一片油菜花地裡的我托腮凝視。背景有白雲和山川,還有小路。“你畫的真棒!”我如此稱讚他。他謙虛一笑:“我還好。你如果信得過我,能讓我和你一起完成這個故事嗎?”
一起?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合作我求之不得。“不過,是怎樣的一起呢?”我以爲他要跟我一起合寫,可是他卻指了指畫:“你的故事我畫繪本。”
這樣就更加生動有趣了,我之前沒想到。現在看到了他的繪畫功底,簡直是喜出望外。“那簡直太棒了!《衣裳記》有你的繪本加盟那真是如虎添翼。”
他又撕了一張便箋,寫了個手機號給我:“這是我的手機號,常聯繫、我們社團以後還準備做微電影呢。”我接過小心放入兜裡:“有機會,以後合作。”
我們聊着聊着,我才發現我坐過站了。我對他尷尬一笑,他也笑了笑。“我坐過站了,那個我下了。”他也笑了笑抱歉的說:“對不起啊,聊起來就忘了你該在哪兒下車。”
我擺擺手,表示沒事。然後下了車,我只能走路回家了。
半路上,我收到了他發來的文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我能做的,身體力行的,除了碼字故事宣傳漢服之外,剩下的就是改良漢服,穿有漢服元素的衣裳了。爲什麼?因爲我是漢族人我是同袍,我是華夏後裔一員。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很多很多年,心裡一直痛惜哭泣着。迷茫着,沒有目標的追尋。我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麼,我常常夢到的是那些高貴的人,還有飄飄欲仙的遠去。
腦海裡有個聲音,追問我越來越清晰:爲什麼,我們漢族人沒有自己的服飾?
西服歷史太短,旗袍也不過百年,元清是外族服飾,再也不是我們!再也不是我們!
他們的靈魂在哭呢!那些流着血淚,爲了衣冠而寧死不屈,戰爭到底的祖先,在指責我們!怎麼能忘記!於是,我重新拾起。
於是,我知道了豈曰無衣?我知道了原來我們有驕傲的民族服飾——簡稱漢服。
全稱漢族人民傳統服飾。它是屬於漢族人幾千年歷史的見證,美好,夢想還有榮光。
一件衣裳,一種情節,一次流淌在血液裡的喚醒。於是,就醒了。開始學習,開始追尋。從最基本的歷史開始入門,朝代形制類別,從我最愛的齊胸襦裙和齊腰襦裙開始。
彷彿它們不是冷冰冰博物館和書上的遙遠。它們,是我們穿上的驕傲。雖然有委屈有彎路,雖然有相煎何太急,但是同行路上更多的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會繼續下去的美好。
所以,我永遠對師傅孺慕不改的一點,就是因爲他十年前就舉行過漢服婚禮。我們曾經遺失過,但是現在已經尋回。
還好,如今我覺醒了。拾起來就再也不會放棄,因爲我是同袍。不論是什麼地區,我都以遇到同袍爲欣喜的事情。
還好,我現在覺醒了,雖然這路途還是有些孤單。但是至少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同路人。我想說的太多,卻總是無法說出來。我做的遠遠不夠,但是我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