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感動

兩個人在談完明日進京的事情之後,就各回各屋,各找各牀了。

待收拾完明日要帶的東西,等李衛着中衣躺在牀上好長時間之後,心情還是有些平復不下來。他還是不相信那鐲子就這麼輕鬆的給送出去了,而且還是用一種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的方式,非常之出了李衛的意料。

今天和陳翠吵完架之後,李衛的心情想當然的低落。東遊西逛的不一會就到了明心庵那裡,且不說在李衛看到母親房中擺設時候的心情,單說李胡氏要把李家祖傳的鐲子給陳翠的時候,李衛就徹底的驚呆了。

在李衛的認知裡,他對陳翠有某些想法那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李衛也曾經懷疑過陳翠是不是對他也有同樣的感受,可這畢竟只是懷疑。如今突然間有一個人說他並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懷疑變成了確定。那時的心情就像一個窮慣了的人突然間發現一罈子黃金般,興奮卻又忐忑不安。

鐲子李胡氏本來想親手交給陳翠的,卻被李衛給攔了下來。不管陳翠對此事有什麼樣的看法,李衛都想做那第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思來想去,一路上也將要說的話翻來覆去的演練了好幾遍。就連陳翠聽到這些的反應也考慮了個周全。

說白了今天確實是陳翠她自己先沉不住氣,本來李衛是要先旁敲側擊的詢問,然後再自我表白一番,順勢最好能將鐲子給送出去。可這些只是李衛自己的設想而已。

李衛的緊張,從他那抖動不已的手上就可以看出來,拿手從拿到鐲子的那一刻起就沒老老實實的聽主人吩咐過,甚至做飯的時候,那湯都灑了出來。可這些明顯的細節問題,陳翠這個粗神經居然什麼都沒看出來。

所以纔會出現這種局面,李衛只是嘗試性的問了句日後的關係問題,陳翠就直接把李衛要做的事情全做了,就連李衛想好的那些個的說辭也給剝奪了個乾淨,到了居然準備表白的落了個被表白的下場。

躺在牀上興奮不已的李衛,隨着時間的後移,終究是沒有抵擋住睡神的騷擾,迷迷糊糊的就去約會周公下棋了。正下到酣暢淋漓之際,李衛總能感覺到有人在後邊拽他的衣角,那力道雖說是不大,可到底擾人,搞得李衛有些心情浮躁。

“哇!”迷迷糊糊的睜眼想要看看是什麼在擾人清夢,這一睜眼不要緊,月光下,一個人形顯現,那兩隻眼睛在月光下發着光。饒是李衛再大膽,也被眼前的事情給呆住了。

“呃,呵呵,是我是我。”陳翠自知擾人清夢是自己不對,趕忙小聲的說話。

熟悉的聲調,奇蹟的撫平了李衛驚慌失措的心,定晴一看,果然是陳翠窩在牀頭處,滿臉委屈的抓着背角不放。

“我沒關門嗎?”難道是和陳翠呆在一起時間長了,連睡覺不關門的習慣都有?

“沒有。”說到這裡,陳翠撇撇嘴。想起了這些天的同院生活,相比較與自己睡覺偶爾忘記關門的習慣,李衛倒是次次不落,搞得她十分的鬱悶,也不知道到底誰比較吃虧了。

李衛認真的想了想,他當時好像只顧着高興來着,真的忘了關門。

“怎麼了?我去點燈而已。”不再糾結與是否關門這個問題,李衛起身準備點燈的時候,卻被陳翠給拉住了。

“哦”

掀起被子,李衛披衣走牀,將油燈給點上,在陳翠驚訝的目光裡,將窗戶和門也全都打開之後,這才搬了把椅子做到了陳翠的旁邊。

“怎麼了?”

“我睡不着。”坐在牀上,重複着一個動作——擡高手腕,晃晃哪裡的金鐲子。

李衛看着陳翠小孩子般的動作,寵溺的笑了笑,把陳翠舉高的手給拉了回來,這才說道:“明天要走一天的路呢,趕緊睡吧。”

“我真的睡不着。”陳翠撇撇嘴說道,從回到屋子裡,她就一直在東竄西跳,一會摸摸鐲子,一會摸摸臉的,明明知道明天要趕路,可一想到從此之後算是有了依靠,就一直興奮的睡不着。

李衛認真的看了看陳翠,認命的打個哈欠說道:“好吧,那咱們就說說話。”

“好啊!”陳翠來這裡,本來就是要找人說話的,正瞌睡的時候被人塞了個枕頭,哪裡有不爽快的道理?趕緊的答應了李衛,這纔將心裡翻轉了好幾遍的問題拿了出來:“李衛,你從什麼時候看上我的?”

李衛以爲是閒聊家常,那裡能想到這麼直接的問題?沒防備突然間被問起,倒是一下子被鬧了個紅臉,嘟囔的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把剛纔的不適壓了下去這才說道:“我好像也沒說過看上你啊。”

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什麼叫馬失前蹄?陳翠到這個時候算是瞭解了一開始的沉不住氣,日後必定會被欺壓的道理。看看,這才一天沒過去,李衛就給她來了個死不認賬。

“你以前叫什麼名字來着?”對敵抗戰,講究的是個策略,對付李衛這樣的,陳翠總結經驗就是不能直接上,應該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李二狗”李衛白了一眼陳翠才說道。

“喜歡吃蓮藕不?”一句話問不出來咱可以分成三句來問,陳翠給李衛做了兩個月的飯,哪裡有不知道人家喜好的道理。

“還行。”

“不準說還行,你就說喜歡不喜歡吧。”初戰失敗,陳翠再接再厲,上一句必須直接忽略,今天不套出李二狗喜歡翠兒的話,她誓不罷休。

“喜歡吧。”

“把把字給我去掉。”陳翠搖搖頭,再次將上一句忽略。

“喜歡。”

“哦!那是因爲什麼呢?”嘿嘿,陳翠臨陣一擊,不能成人就一定要成神。

“因爲它…..”陳翠拉拉雜雜的一堆話,李衛本來不清楚這些事情,可如今聽到這裡,那裡還有不清楚的?可這意圖也太明顯了吧?連個掩飾都沒有。李衛本來想順着她的話說完,也讓她高興高興。可到了嘴邊卻話鋒一轉開口說道:“翠兒,我讀書不多,說話可能不太好聽。可我雖然說不好但我一定會做到最好。”

說道這裡,李衛的口氣有了短暫的停頓,只把陳翠給整的緊張萬分。拉起陳翠放在身子兩旁的雙手,看着她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你,陳翠,是我李衛一輩子的家人。”

就是這句很樸實的話,尤其是家人這個詞語更是讓陳翠心動不已當場就紅了眼眶,一邊用手錘着李衛還一邊嘟囔着。

“誒,你別哭啊!”看見陳翠的淚水,李衛頓時慌了手腳,舉手無措間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有心想要安慰陳翠卻不知道從何而起,待要給她擦淚卻更怕惹她生氣。

“撲哧~”陳翠看着李衛那呆樣,哪裡還有剛纔正正經經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怕犯錯的小孩子了,想擦淚卻不敢自己動手的樣子。在陳翠看來只覺得可樂,這才笑出了聲音。

俗話說女人的心思不好猜,這李衛饒是日常精於人情世故,可面對這樣又哭又笑的情形可還是第一次,真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陳翠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下去了,心裡滿滿的全是感動,別的女人她不知道,可在她陳翠看來,李衛的話比我愛你更具有分量。李衛也因爲不清楚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很聰明的選擇了安靜。

“李衛,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陳翠窩在李衛的懷裡,月光從窗戶外泄進來。在這樣安逸的環境下,陳翠突然有了很強的訴說欲。

“嗯,你說。”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故事。”陳翠擡頭看看李衛說道:“真的是我朋友的故事。”

“嗯,我知道的,你朋友的故事。”李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

“我朋友呢從小隻有母親,沒有父親。她和她的母親相依爲命的生活着,雖然窮,卻十分的快樂。”陳翠在李衛的懷裡翻了個身,把臉深深的埋在李衛的臂彎裡,背對着他。

“可這種快樂卻只有六年,我媽,不是,我朋友的母親卻在一次給我朋友買糖的路上再也沒有回來。”說到這裡,陳翠有了短暫的停頓,之後才繼續說道:“你相信嗎?我朋友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吃過糖。”

“爲什麼?”

“因爲她總覺得是那糖果帶走了她的娘。”

“哦,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信。”

“可在我朋友十七歲那年,無意間讓她知道了她母親離開的真相。原來她娘是爲了錢才離開了她,卻說什麼爲她去買糖。”陳翠靜靜地訴說着,真的好想再說着別人的故事。

“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我朋友就買了好多好多的糖,一直吃一直吃,吃到吐、吃到再也沒有力氣、直到吃進了醫~直到看郎中。”

“然後呢?”從手上傳來的溼意,讓李衛有些失神,本來想着要好好的安慰陳翠一番的,可一想起陳翠並不承認是自己的事情,這才罷了手。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番思量,日子總是要往前走的,以前的日子,他是無法介入了,可日後,如何才能不讓她傷心難過纔是重點。

“然後我朋友說她再不要讓別人左右她的酸甜苦辣了。”

“再然後?”

“沒有了。”

“真沒有了?”

“真沒有了。”

“咳咳,這個故事是你自己編的吧?”李衛從始至終都在認真的聽着,間或加上幾個字,卻不肯在中間截斷陳翠的故事而加以評論,如今聽到陳翠說故事講完了,這纔開口準備對這個故事說一下自己的看法。

“我發誓,絕對是真的。”陳翠很氣憤,拽起李衛的袖子狠狠的擦了擦鼻子,這纔開始說話。

李衛倒也不急,用袖子仔仔細細的將陳翠的臉揩個乾淨,把陳翠扶正到牀上去,這才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桌子旁給陳翠倒了些水說道:“你潤潤嗓子,聽我說,這故事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理由呢?”陳翠不服氣的問道,這故事明明就是自己的親生經歷,哪裡有李衛說的這麼假啊?

“沒理由,我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李衛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李衛的心裡不僅知道它是真的,而且還知道這就是陳翠自己的故事。

“你胡說,明明就是真的。”陳翠氣鼓鼓的說道。

“我說它是假的就是假的。”李衛也當然也不含糊。

“我說它是真的。”陳翠臉都氣紅了,可心中的憋悶卻奇蹟般的一掃而空,滿腦子裡只想着怎樣才能和李衛爭出個高低了。

“可我就覺得是假的。”擺出一副你能把我怎樣樣的架勢,李衛徹底的無賴上了。

“哪有你這麼霸道的?”

“才知道我霸道啊?晚了。”李衛突然間一改剛纔的嚴肅表情,嬉皮笑臉的說道。說話的同時,伸手用中指颳了一下陳翠的鼻子,那力道,瞬間就讓陳翠的鼻子紅了個徹底。

陳翠在屋子裡跺着腳,喊着李衛欺負人的話,可到底沒能跑出去報仇,因爲到現在她才發現對於母親當年的離去,她居然能夠釋懷了。不在像以前一樣,想一次心裡就痛一次了。

李衛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子功夫,待確定陳翠完全平復了心情之後,這才反身回去。

“怎麼又回來了?”陳翠惡狠狠的問道,剛纔下手那麼狠,居然還敢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是我的屋子,我過來睡覺的。”擺出一副你佔我地方的表情,拽的要命!“當然了,你要是想留在這裡我也不介意。”

陳翠剛開始聽李衛說的話,就準備起身離開了。可再聽到這話,那裡肯讓李衛這麼平白的佔了自己便宜?“滾啊!”說話的同時抓起牀上的枕頭就把李衛給砸了出去。

“可憐的我啊!”李衛雖然被砸了出去,可人在院子裡還是長長的嘆氣衝屋內喊道。那說話口氣也不知道是在同情自己被人佔了地方,還是嘆氣今夜的無人相陪了。

屋子裡的陳翠,臉上雖然是紅透了,可心裡卻咬牙切齒的得出了一個結論:“李衛是天底下最不要臉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