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搖了搖頭,仰天長嘆,這世上如他這般說一不二的人,從來不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君子,到底還是少數啊。
想來那幻海老賊跟胤帝法身之間,本身就多有齷齪,不然的話,何至於他隨便挑撥一下,就讓幻海老賊寢食難安,竟然轉過身就將胤帝法身賣給了嬴帝。
嬴帝可要加把勁啊,最好是將胤帝法身弄死,相比於嬴帝,秦陽如今更忌憚的,反而是胤帝法身。
起碼嬴帝自持身份,絕大部分時候,都不會親自出手的,就算他暴露了,嬴帝估計也只會派人來追緝,卻不會直接親自出手。
哪像胤帝法身這樣,太不要臉了。
堂堂大胤神朝大帝的帝君法身,在大帝已死的情況下,帝君法身完全可以說是大帝本人親臨了。
如此身份,如此境界,竟然親自來追殺他這個小修士。
說直白點,逼格全無。
秦陽倒是想去觀戰,可想到只要自己露面,胤帝法身十有八九會想方設法的先弄死自己,還是待在定天司裡等結果吧。
離都之外,嬴帝腳踏金橋,左手帝璽,右手天子劍,金橋橫空,鎮壓沿途所有的一切。
空氣如同凝固,靈氣沉惰如堅石,九成九的修士,在此刻已經無法調動靈氣,縱然是道宮修士,想要利用靈氣,也如深陷泥潭,動彈不得,只能利用身體內的真元。
在大嬴神朝的疆域,胤帝法身其實跟一個普通強者沒多大區別,他能依仗的只有自身的實力。
相比與能借助大嬴神朝之力,而且還是在離都附近,能得到的加持遠比邊境的時候更多。
本身之間就有實力差距,在算上加持,差距就更大了。
胤帝法身面沉似水,聽得嬴帝一聲怒喝襲來。
那一聲怒喝,仿若匯聚了億萬人的意念,化作一尊接天連地的偉岸巨人,張口怒喝一般。
那一個“誅”字,猶如實質,越來越大,越來越耀眼,向着他迎頭壓來。
胤帝法身吐氣出聲,周身道道黑紫色的雷霆涌現,一頭長髮飄飛,每一根頭髮,都化作細細的黑紫色雷絲。
雷光如同雷泉,汩汩涌出,在其身前,化作一頭黑紫色的獨角蛟龍,遊曳身姿,迎頭而上。
“轟!”
雷泉蛟龍,與那一個字碰撞到一起,無數雷霆怒吼,層層交疊在一起,化作一聲轟然巨響。
聲響逸散的瞬間,天空中的雲層,轟然破碎,消失無蹤,凝固的靈氣,如同被絞殺湮滅,眨眼間將百里之地化爲靈氣真空。
刺目的光輝,轉瞬即逝,那裡猶如一方光線都難以逃離的黑洞,湮滅了周圍的一切,蔚藍的天空,至此,出現了一個二三十里大的破洞。
這兩人一擊,便衝散了上空的層層罡風層,湮滅了那裡的空氣,湮滅了這裡的靈氣,讓這裡成爲什麼都沒有,連天穹都被擊破的真空。
這時,連聲音都隨之消失不見了。
一瞬的死寂之後,便見周遭的一切又彷彿活了過來。
湛藍的天空,混雜着神光,仿若絲綢垂落,被風吹動之後,輕輕的掀起了柔和的浪潮,一點一點的將中心的空洞填滿。
那是一副美輪美奐到極致的美景,然而,有幸看到這一幕的人,卻都是冷汗直冒,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起來。
那輕柔的浪潮之中,所有被捲入其中的東西,無論是山石林木,還是強弱不一的修士,統統都無聲無息的化爲齏粉,轉瞬便消逝的無影無蹤。
可就在這種可怕的力量之中,卻見一道黑紫色的雷光,如同雷蛇,劃過一個弧度,在視線之中,只看到那到雷光尚在半途,可是嬴帝卻已經揮動天子劍,一劍斬出。
他的身前,驟然浮現出一道黑紫色的雷霆浪潮,斬開了浪潮之後,纔看到一點不過指甲蓋大小,明明黑的如同深淵,卻給人一種耀眼之感的雷光,抵在天子劍的劍刃之上,與之僵持在一起。
而這時,在其他人眼裡的雷光,才終於抵達了嬴帝身前。
“敕令,斬滅。”嬴帝沉聲一喝。
左掌託着的帝璽,頓時發出耀眼的神光,右手握着的天子劍,仿若得到神秘加持。
天子劍的神光微微一斂,仿若利刃切開了豆腐一般,輕而易舉的將那一點詭異雷光斬斷,被斬成兩斷的詭異雷光,在即將爆發開的瞬間,仿若風中火苗,被一陣勁風吹過,湮滅的無影無蹤。
凝聚到極致的強大力量,就這麼詭異的消失了。
嬴帝面無表情,再次揮動天子劍,再次一劍斬出。
“敕令,斬則必中。”
帝璽之上又是一層層神官盤旋而出,化作兩成光環,罩在嬴帝腦後。
嬴帝看似尋常斬出的一劍,卻彷彿有偉力加持,瞬間便出現在了胤帝法身的身前。
而胤帝法身,卻仿若被整個世界的意志,強行壓住了一瞬,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嬴帝的天子劍落下。
劍刃落下的最後一刻,胤帝法身爆開了自己的左手,無法對抗嬴帝的敕令,言出法隨,他能利用的就是自己體內的力量,包括他的身體。
手掌爆開,可怕的力量獻祭,讓他在最後一刻,化作一道殘影后撤出去十數裡的距離。
然而,嬴帝手中的天子劍,卻根本沒有停止斬下的過程。
嬴帝也是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切,仿若根本沒有發現胤帝掙脫了束縛。
不等胤帝法身鬆口氣,他卻看到自己的右臂,齊肩而斷,手臂翻滾着飛了出去,他也徹底感應不到自己的手臂了,彷彿天生就沒有右臂一般。
被斬斷的地方,傷口平滑,一滴鮮血都沒有流淌出來。
嬴帝手中的天子劍,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足足十數里長,剛好斬斷了胤帝法身的右臂。
一幀之後,十幾里長的天子劍重新恢復了原樣。
嬴帝神情平靜,腳踏金橋,一步一步的行來,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跟胤帝法身說。
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殺了胤帝法身,那如今所有亂局的根源,便隨之消散了,餘下的部分,不過疥癬之疾,根本不會動搖大嬴的根本。
屆時,大嬴便能整體平穩,等到他的本尊歸來的那一天。
胤帝法身斷了一臂,他面沉似水,也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可是他卻還是有些意外,嬴帝的一尊法身,竟然都能強到這種地步。
有大嬴神朝在其身後,手握帝璽的嬴帝,言出法隨,敕令必行,什麼神通,什麼法門,對他來說,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嬴帝想要殺人,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手握天子劍,將敵人砍死就行了。
胤帝法身知道,他不可能是嬴帝對手了。
到了此時此刻,胤帝法身低喝一聲,整個下半身瞬間爆開,這一瞬,便似打通了雷池,黑如濃墨的雷漿,似是火山噴發,翻滾着膨脹開來。
轉瞬之間,雷漿成瀑,化作一條長河,貫穿天地,衝入雲霄,而後不過轉眼間,化作一片雷漿之海,倒懸於天際。
嬴帝沒有理會這片雷漿之海,然而,轉瞬之後,天傾而下,天空之上的雷漿之海,化作失去控制的浪潮,涌向了離都的方向。
胤帝法身,爆掉了最後一隻手臂,成爲了人棍,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天際之中,只有一條綿延不知道多遠的雷霆長線,一路延伸向東邊。
嬴帝停下了腳步,右手舉起天子劍,遙指東方,周身氣息瘋狂攀升,手中帝璽,也化作流光,沒入到天子劍之中,足足好幾個呼吸之後,嬴帝怒喝一聲,聲震天下,仿若一瞬間,整個大嬴神朝都在響徹嬴帝這一聲怒吼。
“敕令,誅殺!”
話音落下,他手中的天子劍,劍身長度驟然暴漲,一息便跨越了上萬裡距離,不斷的拉短與胤帝法身之間的距離。
胤帝法身自爆了血肉,施展禁術,身體已經猶如一道光輝,瞬息萬里,在這種速度之下,一般修士的肉身,早就自行崩潰了。
可此刻的胤帝法身,哪怕都成人棍了,也依然沒太大壓力。
幾個呼吸的功夫,他跨越了近十萬裡的距離。
眼看着就要衝出大嬴疆域邊境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一頓,一把綿延十萬裡的長劍,一瞬間洞穿了他的心臟,轉瞬之後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在這種時候,他都沒有從遁法之中跌落出來。
十幾個呼吸之後,胤帝法身從遁光之中墜落,這時,他已經到了東海。
砸入海水之中,胤帝法身的面色,慢慢的浮現出一絲灰敗,胸口一道不錯三寸的細細血痕,被洞穿的心臟,眨眼間就恢復了正常。
心臟還在跳動,力量也依然還有。
可是胤帝法身卻感覺到,他身上開始浮現出死氣,生機如同泄閘洪水一般,飛速流逝,再也無法止住。
攔住生機流逝的大壩,已經被嬴帝那一劍,強行毀掉了。
嬴帝斬斷了他的生機。
胤帝法身在海中飛速前行,趕到了藍洞之後,直接順着藍洞,進入了帝陵。
他進入帝陵,直奔帝陵最深處的地方。
越過了最後的圍牆,後方有一尊足有百丈長的棺槨,懸在半空,其內溢出的滔天死氣,不斷的向着四周擴散。
這一尊巨大的棺槨,其上明光溢彩,不少材料,赫然就是盜天棺的材料。
只不過這一尊,可比設立在大荒的那些高級的多,也完善的多。
大荒設立的盜天棺,只是副棺而已,這口才是真正能一直抓住那最後一絲機會,讓胤帝生機斷絕數萬年之後,依然還有機會的關鍵。
胤帝法身的生機還在飛速流逝,趁着還未徹底死去的時候,他飛向了這口巨大的棺槨,化作一道光輝,沒入到棺槨之中。
……
嬴帝耗費巨大的力量,用出了一個最難的敕令,在胤帝法身已經是強弩之末,力量暴跌大半的情況下,才正好可以將其生機斬斷。
一步一步,嬴帝洞若觀火,恰到好處的完成了目標。
眼看雷漿之海,墜向離都,離都的防護已經啓動,而城中也已經有一些強者,開始做好了迎接準備。
嬴帝將手中帝璽拋出,懸在離都上空,往日裡的界限,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實力足夠的強者,可以自由的發揮自己的實力了,不至於連在離都之上飛遁,都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一位位強者衝出離都,各自做準備,嬴帝隨手一劍,那片覆蓋離都的雷漿之海,便能斬成了上百塊碎片。
失去了匯聚,威能立時暴跌。
坐在高樓頂端看戲的秦陽,沒看到太過細節的地方,可是卻也看到了,戰鬥是一邊倒的壓制,胤帝法身玩了命,甚至不要臉的將力量化作大範圍無差別攻擊,強行堆向了離都,才逃掉了。
就是不知道嬴帝最後一擊,到底弄死他沒。
胤帝法身跑到了離都附近,還毀掉了離都,嬴帝的臉往哪擱?嬴帝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眼看充斥着毀滅和破壞力量的黑色雷漿之海落下,秦陽也沒什麼感覺,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
直到看到雷漿之海被斬成了一堆碎塊,匯聚成一面綿延數千裡的浪潮,化作了一股股分散的雷潮落下,還有其他人都飛了上去。
秦陽心中一動,立刻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前朝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如今還想將神朝離都也毀滅麼?我,禮部右侍郎秦陽,何惜此身!”
秦陽飛到半空中,一聲悲愴的嘶吼,如同一個慷慨就義,不怕雷漿太熱的大忠臣,迎頭衝向了一道落到的雷潮。
他怒吼着衝入雷潮之中,一瞬間,他的肉身便化作了焦黑,肉身最外層,已經被烤焦了,調動了魔手的力量,再催動了肉身力量,順帶着再催動了葬海修髓典。
在雷漿海里淬鍊肉身,無法承受的部分,統統灌入海眼,留着以後用。
離都之中,衛興朝遙望着落下的雷潮,神情很是動容。
秦陽吼的生怕別人聽不到他的聲音一樣,本來還以爲這個狗東西,是在忽悠別人去頂雷。
沒想到一聲嘶吼,秦陽竟然毫不猶豫的衝入其中一塊雷海碎片。
眼看那墜落的雷海在半空中翻騰,墜落之勢,竟然微微減弱了一些,說明秦陽還沒死,可是看那樣子,估計也頂不了多久了。
衛興朝也飛身而上,準備也去頂住一塊雷海碎片。
他此刻,才忽然有些明白,爲何他這般討厭秦陽這個狗東西,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抽死他,可是很多時候,卻還是不想跟秦陽一般見識。
現在發生的一切,就是原因。
秦陽這個狗東西,着實是惹人厭,可是他對大嬴做的事,卻也足夠讓絕大多數的老臣子都汗顏了。
神朝重臣,秦陽的實力,根本拍不到前列,可是第一個挺身而出,毫不猶豫衝上去的人,卻是秦陽。
衛興朝捫心自問,他都沒有如同秦陽這般果斷。
一念至此,衛興朝不禁生出一絲自愧不如的感覺。
罷了,若秦陽這個狗東西,這次能僥倖活下來,便不再跟他計較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