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公公來了。”張管家撥開已經擠得水泄不通的門口,激動地向許孝祖報信。
“王后娘娘身邊的泰公公?”許孝祖一愣,立刻平靜下來,對階下的人們道,“快讓讓,快讓讓,不要驚了宮裡來的貴人。”
許孝祖的語氣頗有炫耀之意,他聲音很高,周圍的人果然立刻喧譁起來。這西都城裡那麼多的千金小姐,也沒見幾個定親的時候宮裡就派人來的。
泰公公拿着拂塵笑呵呵地過來了,老遠就朝着許孝祖拱手道:“定安侯,奴婢有禮了,奉王后娘娘懿旨,給四姑娘送添妝來了。”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語氣已和先前不同,都變成了好奇和羨慕,許孝祖一張老臉彷彿樂開了花。
泰公公很給面子,笑道:“許四姑娘奪得宮門賭局頭籌,是王后娘娘看重的才女、賢女,特賜添妝予以褒獎。定安侯,這十六擡添妝,您可替四姑娘收好了。”
許嘉彤這時正是及笄之年,十六臺添妝寓意着年華,衆人見那些擡着箱子的宮人腳步頗沉,肩膀也被扁擔壓低了一截,就知道這些添妝很厚實,裡面的東西一定很貴重、很殷實。
許孝祖連忙把人迎了進去,又讓張管家取了些小吃食分給圍觀的人,他看着燙金的添妝單子,笑得合不攏嘴,自然把泰公公也好好招待了一番,連帶着打聽了一些宮裡的事。
許嘉彤在畫園裡急得一直走來走去的,這突然就下聘了,她心裡頭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這種時候她一個姑娘家又不好到前面去,她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姑娘,姑娘,王后娘娘派了泰公公給您送添妝了,足足有十六臺,擡箱子的人的肩膀都被壓低了。”碧水跑進來高興地笑道。
阿湘聽着也高興,蹦蹦跳跳地和碧水議論去了,這時候曹氏也在,她聽了沉思了一下,放心地笑了。
“祖母之前還說要等王后娘娘的消息,聽聽她的意思,如今娘娘送了添妝來,這應該就是同意了。”許嘉彤道。
“是啊,娘娘都同意了,你也就不用愁了。”曹氏笑道。
“祖母,也許王后娘娘只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或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再要麼是看着我贏了宮門賭局而以表重視,未必是認可了這樁婚事。”許嘉彤就是不信吳王后會對她的事真正上心。
“話不能這麼說,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眼下還不能告訴你。你只要知道,王后娘娘會對你的事一百個上心就夠了。”曹氏板了下臉,故意嚴肅地道,“你是不是長大了,連祖母的話也不信了?”
“祖母說的話我都相信。”許嘉彤想了想,曹氏總不會害她。
龐泰這一下聘,順道就把五千兩銀票給帶來了,許嘉彤看着他,又看看銀票,試探着問道:“有勞龐總管了,只是不知道這是龐總管的意思,還是戴爺已經回信了?”
龐泰笑道:“知道您會問,小人特意把戴爺的信帶來了,這是戴爺讓小人送來的。”說着他把信箋奉上。
信上一如往常地言簡意賅,只有寥寥幾筆,大致是讓她保重,一切等到他回來,他自有安排,讓她照顧好自己,打理好錦繡山莊就好。
信上言語簡單,語氣冷硬,正是戴元冠以往的樣子。許嘉彤雖然不滿他寫的字太少,可是也知道這樣已經很難得了。至此,她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大半。
縱使還有想不通透的地方,眼下也沒有功夫顧及,左右成婚無論如何都要他回來之後,當中若是有什麼誤會,等到見了他,也會真相大白。
許嘉彤把心思全放在了許嘉晴身上,她珍惜這個妹妹,對她的事自然上心。五千兩銀子拿出三千兩置辦了各色絲帛錦緞、首飾陳設,餘下的兩千兩給許嘉晴壓箱底,到了楊家總會有備無患。
曹氏去拜見了貞順夫人,二人多年未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索性貞順夫人留了曹氏在府上住了五日,二人相談甚歡,而每每憶起這多年際遇,又都忍不住老淚縱橫。
曹氏隱晦地將許嘉晴的遭遇說了,貞順夫人果然沒有二話,原本曹氏的意思是人她來準備,託了貞順夫人的名義即可。
可是貞順夫人體諒曹氏剛剛脫離困局,得力的人手難免安排不過來,立刻撥了兩個功夫了得的丫鬟過來,還另外送了一個做得一手好菜的,這樣以來曹氏就只需再找兩個得力的即可。而貞順夫人更是囑咐三個丫鬟,一定要以許嘉晴馬首是瞻。
許嘉晴見了那五個丫鬟,感激涕零,對着曹氏鄭重地跪拜,而到了這時,已經是她出嫁的時候了。
許嘉晴穿好了嫁衣,曹氏請了貞順夫人的兒媳婦給她梳頭,待一切停當,留了她和許嘉彤說話。
“四姐姐,待我出嫁了,戴爺也快回來了吧?”許嘉晴笑着,她對這樁婚事是無喜無悲的。
“也許快了,南海鬧海寇,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耽誤。”許嘉彤看看她,這些日子許嘉晴身上原來的影子是越來越淡了,“我在外面,怎麼都好辦,倒是你,要小心。若是實在應付不了了,就想法子出來,大不了離了楊家,什麼都不要了。我不一定能給你太多,可是總能有口飯吃。”
“我一定會好好的,他們這麼算計我,我不好,他們反倒要失望了。”許嘉晴笑了一下,由着許嘉彤爲她戴上鳳冠。
“這一別總能再相見,萬望珍重。”許嘉彤鄭重地道。
這些日子,她們說了很多的話,以至於到了分別時,反倒無話。
許嘉彤扶着許嘉晴出了二門,鄭氏和許孝賢正在此處,鄭氏一臉地焦心,許孝賢站得筆挺,一臉的自豪,哼,他的女兒可是要做楊都尉府上的嫡長媳的。
這時候大門大開,外面早已鑼鼓喧天,喜樂聲傳到了二門處,依然震得人耳朵疼。
許嘉晴要在這裡與高堂別過,按照習俗,也該哭上一哭,甚至哭得越厲害,這孝心才顯地越大。
許嘉晴卻是一下也不曾哭過,她放開了喜娘的手,在許孝賢和鄭氏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頭。之後她挺直了身子,清冷的語氣穿透了這漫天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