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不吃眼前虧,宏寶真是被她打怕了,特別是看見她剛剛跟鐵穆蘭打架的勢頭,惹不得,惹不起,那就只能忍着,留得小命在,不怕沒機會。想到此處,宏寶又扮起討好的笑臉,“不跑了,我咋會跑呢,剛剛是他們非得擡着我跑,我又被點着穴,不然我一定會叫你過來救我的,咱們都要成親了,我咋會丟下你呢!”
胡柳兒還沒傻到相信他的話,“最好是這樣,否則,我一定打斷你的腿,讓你想跑也跑不了。”她陰陰笑着,冷不丁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疼的宏寶嗷嗷直叫。
原本來救他的下人,一看這陣勢必,紛紛跑沒影了。可憐又悲催的宏寶,被胡柳兒像拎個小雞崽似的,拎着往胡家去了。
麥芽一路走一路偷着笑,想着宏寶以後的境遇,真是令人同情哪!
陳宅的大門半開着,時辰不早了,他肯定先一步到酒樓去照看生意了。麥芽直接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田氏抱着牛牛坐在院了裡曬太陽,牛牛也沒什麼異常,坐在田氏腿上,玩着陳二順給他新買的玩具,一個木頭做的小人,手臂跟腿都可以動的那種。
聽見大門被推動的聲音,牛牛擡起頭來看,見是孃親來了,立馬樂呵呵的扔了玩具,張開雙臂就要她抱抱。
田氏笑道:“他晚上睡的可乖了,夜裡就醒了一次,餵了碗米麪糊糊,又吃了些糕點,這不,一覺睡到大天亮。”
麥芽走過去把他抱起來,看他精神確實很好,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安慰,“臭小子,你就一點都不想孃親哪!”
“麼麼……”牛牛撲在她懷裡的,直往她胸口拱。
田氏道:“想是想了,早上一醒來就四處找你,我跟他說,孃親不在家,孃親去去別的地方了,他便一聲不吭的玩玩具了。”
麥芽把牛牛的頭從自己的胸前扯上來,可這小子還是堅持不懈的,想扒開她的衣服。已經一個晚上沒吃奶了,一見着孃親,奶癮就又上來了,掰都掰不開。
田氏直襬手,“你還是回去吧,你不在的時候,他乖的很,你一來,他反倒不聽話了,再忍個一兩天,等他適應晚上不吃奶了,就能跟你了。”
田氏想把牛牛抱過來,可這回牛牛不依了,死命拽着麥芽的衣襟,就是不撒手,“看看,他這會又不聽話了,我不是讓元青跟你講了,讓你別過來嘛!”
麥芽把自己的髮辮從牛牛手裡搶救過來,“他是跟我講了,可我不是不放心嗎?要不我先帶一會,等會再把他送過來,路口有家餛飩攤,我去下碗餛飩餵給他吃,娘,我也給你帶碗回來吧!”
田氏直搖頭,她站起來道:“我想吃稀飯,你爹早上起來現熬的,你倆要不也一起吃些,省得到外面去買。”
麥芽拿着起圍嘴,準備待會吃飯的時候給他墊着下巴的,“不要了,還是給他換換口味,我還沒給他吃過餛飩呢,去試試,要是他喜歡吃,以後也能自己在家做。”
田氏也不再說啥,看着天氣不錯,便回屋抱被子出來曬。她現在胎氣也穩定了,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除了重活累活不能幹之外,一般的家務活還是能自己料理的。
縣城裡麪館很多,但餛飩攤卻不是很多,一來做餛飩較爲麻煩,主要是擀麪皮很麻煩,餛飩皮不像餃子皮,擀厚一點也沒事。餛飩皮必須薄如紙,裡面包上一點肉餡,這樣下鍋之後,才很容易煮熟。若是皮太厚,那煮出來的就不叫餛飩了。
麥芽看見的那家餛飩館子,先前路過的時候看見客人還挺多的,不知是不是快到晌午了,客人少了許多,店老闆正在廚下刷鍋。麥芽跟他要了碗餛飩,便抱着牛牛坐下等着。
她也不清楚這家的餛飩皮究竟有多薄,想來大概也只能跟餃子皮相媲美了。
店老闆熱情的跟她嘮起家常,又問牛牛多大了,又問孩子叫什麼。
聽他熟悉的客套聲,倒讓麥芽想起前一世的那些日子,也是同樣的清晨,也是同樣的坐在餛飩攤前,也是同樣的閒話家常。只是時空不同,物是人非,那一世的過往在她記憶裡已經漸漸淡去,這一世的人和事,也越發清晰起來。想到此處,她低頭在牛牛的額頭親了親,雖說這副皮囊不是她的,可是牛牛卻也是她生命裡真實的存在,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呢!
“丫頭,你要的餛飩來了,我給您拿個小碗,放涼了好喂孩子,”店老闆熱情的招呼道。
麥芽點頭謝過,看了看大瓷碗裡,色白圓潤的餛飩。還好,跟她前世吃過的餛飩差不多,皮也薄的很,而且餛飩個頭都差不多,均勻飽滿。她好奇的跟店主討教起來,“大叔,您這餛飩皮是咋做的,我平時在家裡也包餃子,可那餃子皮要麼擀不圓,要麼就是厚薄不一,下了鍋之後,有的熟了,有的還是生的。”
當店主就喜歡聽客人的誇讚,看着現在也沒啥客人,他便跟麥芽談論起自己的經驗來,“自己手工搓的,再怎麼細緻的去做,也做不得一樣的,我有這個,”他走到鍋臺邊,拿出一個鐵皮製成的方形盒子,寬度大小跟餛飩皮一模一樣。
麥芽也不笨,當下便猜到他拿的鐵皮子有作何用的。她原先做餃子皮時,都是把麪糰搓成長條,再揪成一小團一小團,用擀麪杖,擀成薄面皮。如此一來,麪皮擀成什麼樣,可就全取決於擀麪者的手藝,也難免參差不齊。
看麥芽很有興趣的樣子,店主便把做法細細講給她聽。這店主所謂做餛飩皮的法子,是用鐵皮盒子做模子,將整塊擀薄的麪皮攤開,再將盒子口朝下用力按壓下去,好像做切糕似的,將四方的皮子剜下,如此一來,餛飩皮想不成形都難。
麥芽一邊用小碗喂牛牛吃餛飩皮,一邊聽他講話。其實很多密方密法,就好比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但是這樣做出來的餛飩皮,確實又好看,又容易燒。牛牛吃的可香了,一小碗的餛飩皮,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餡太乾,麥芽怕他吃的時候噎着,便只給他皮子吃。
那店主看牛牛吃的香,他也高興,“給小娃喝些湯吧,這湯是用大骨頭熬出來的,鮮着呢!”
麥芽剛纔也嚐了口他的湯,的確很鮮,這裡可沒有味精雞精,所以這鮮味絕對是大骨頭裡面原汁原味的鮮香。想着以後店裡的客人可能也要吃早點,她便對店主道:“大叔,我家是開客棧的,那個新開的同福客棧就是,我看您這路口也沒啥生意,要不挪到我們那個路去,那裡正靠着城門,來往的客人也多,您要是怕沒地方,可以在我們家牆邊搭個棚子,您做餛飩的手藝沒話說,這餛飩攤子要是開起來,生意肯定好,到時我家店裡的客人也能隨時到您那裡去吃飯,或者叫外賣也很方便。”
店主聽她前面講的話,欣喜不已。莊縣街道不寬敞,他這餛飩攤也是新開的,也就是自己挑個擔子,隨時準備挪地方,因爲你做生意不能防礙別人的開門做生意。特別是像他這種早點攤位,有時早上客人多,鬧哄哄的,擾的人家生意做不好。
可聽到後面就又不明白了,啥叫外賣啊?
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姑娘,你說的那個外賣是啥,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賣法呀?”
麥芽擱下勺子,邊給牛牛擦嘴巴,邊道:“外賣,就是可以到處送着去賣,我建議您請個小夥計,也備些帶蓋的瓷碗,要是有客人需要送貨上門,也好有個人能給您跑跑腿,而且送出去賣的話,價錢可以收貴一些,只當做收個跑腿費。”
“哎喲,丫頭,你做生意可真有一套,跟咱們以往做生意都不一樣呢,若是生意好的話,我一定去請個小夥計,可是……在您家客棧邊上搭棚子,會不會影響你家的生意啊?”
麥芽笑道:“沒事,我家另一邊的圍牆連着後院,那裡沒人住,圍牆下邊原本是塊荒地,最近我們收拾了下,做了菜園子,種些小蔥小蒜啥的,也好做菜吃,所以您把攤子開在那,不會防礙我們。”她伸手要去掏錢。
那店主正喜不自勝,看見要給錢忙擺手,“姑娘,你給了我這麼大一個人情,我哪還能收這餛飩錢,今天這頓算是我給孩子吃的,一分錢都不要。”
麥芽道:“這怎麼成,您這本來就是小本生意,不要錢可不行,大叔,錢您拿着,等中午的時候,您收了餛飩攤就去同福客棧找我們,我會跟孩子他爹講清楚,到時候讓他幫着你一塊弄。”其實這樣做也不全是爲了別人,也是相輔相成嘛!她的客棧也不能孤零零的開在那,要是周邊漸漸熱鬧起來,客人吃飯喝酒或是買東西都很方便的話,人家也就更願意往這邊來了。原本同福客棧所在的巷子不算太繁華,可是大河道已經修好,小小的莊縣縣城,一定得往周邊擴大。如此一來,才能滿足繁華的需要。
“不用不用,我兒子也在家,到時候讓他幫着弄就成了,姑娘,這事我得好好謝謝你,以後要是想吃餛飩了,只管招呼一聲啊,錢就別給了,只當報答你們了。”
麥芽見他執意不肯收錢,便也不再說什麼,她現在還得去一趟花娘那邊,便讓店主中午再去。店主自稱姓林,大家都叫他林老三,因爲在家排行老三嘛!在鄉下同姓的人家多,五百年前可能都是一家,所以遇見幾個姓林的人,也不奇怪。
林老三對着麥芽千謝萬謝,這回生意有了着落,他自然是高興萬分。
麥芽抱着牛牛從縣城這頭走到那一頭,牛牛長的結實,換句話說,牛牛很重,一路抱下來,她真有些頂不住。
花娘昨晚淋了一場雨,加上心情鬱悶,當夜便發高燒,看樣子,像是得了傷風。麥芽走到花坊門口時,王媽媽正準備去請郎中過來瞧瞧的,就在門口遇上正要進門的麥芽,“喲,是麥芽姑娘啊!”
麥芽衝她笑了笑,“我過來看看花姐姐怎麼樣了,她昨晚剛走沒多久就下雨了,也不知她淋着雨沒?”其實她是完全不曉得昨夜下雨,醉成那樣,她連昨晚把李元青咋樣,都不記得了。
見她提起自己的煩心事,王媽媽滿臉的愁容,又都上來了,“唉,小姐昨夜就病了,我本想夜裡就去請郎中,可是小姐不讓,非讓我等到天亮,也不準去請秦大夫,您說說看,咱們家看病一向都是請他的,要是換個不相熟的,就是看了也不放心哪!”
麥芽也着急了,忙安撫她道:“您先別急,這樣,還是去請秦大夫過來給姐姐看病,若是她怪罪起來,您就說是我說的,秦大夫跟姐姐的關係您也清楚,她之所以這樣說,可能只是賭氣罷了,並不真心的。”
王媽媽嘆氣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那我就去了,小姐就在裡屋呢,不過小姐得的是風寒,牛牛就別帶進去的,省得給傳染了,我老頭子在花圃呢,你讓他看會牛牛,我馬上就回來了。”
“噯,我知道了。”
一進花坊,撲面而來的就是滿滿的花香。牛牛拍着手,啊嗚啊嗚的唱着歌。麥芽在花圃裡把牛牛交給王媽媽的老伴之後,才穿過堂屋,進了花娘的屋子。
花娘是養花的,她自己也愛花,所以她的臥室內,裝飾的,擺着的,都是色彩鮮豔的花卉。臥室的正中間,則擺着富貴牡丹的大屏風,而花娘的牀榻就在這屏風之後。
麥芽繞過屏風,走到牀榻前,看見花娘一臉病容的躺在榻上,擔憂的問道:“花姐,你還好嗎?”她還是頭一次瞧見花娘這副模樣,以往她總是滿面笑容,帶着幾分嫵媚,幾分妖嬈。可這會卻是病怏怏的,連擡眼看她都頗費力氣。
聽見她的聲音,花娘慢慢挑起眼簾,臉上蘊開一個笑容,“這麼早,你咋過來了,我頭還疼着,你倒一點事都沒有,下次不跟你喝酒了,你根本就是深藏不漏嘛!”
麥芽坐到她牀邊,笑道:“哪有,我也醉了,連自己怎麼回屋的都不曉得,早上起來頭也疼着,吃了些餛飩,這纔好了點,我倒是沒想到昨晚你們走了之後,會下那麼大的雨,害你被雨淋着了,這醫藥費非得我出不可了。”
花娘默然的搖搖頭,“這跟下雨無關,該病的時候自然就病了,你只管看好你的客棧,那裡面還有我的本錢呢,可不能虧了,”她看了下,見牛牛沒跟來,便問了她,牛牛在哪。麥芽也不怕她介意,就直言怕牛牛被她的傷風傳染,讓外面的老僕看着,不等她病好,可不準備她親近牛牛。
花娘倒也不生氣,只佯怒道:“那我要是一輩子病都不好,豈不是一輩子都見不着他了嗎?”
麥芽白他一眼,“胡說什麼,你離死還遠着呢,不過是傷風罷了,吃幾副藥,發發汗,病也就好了,你真以爲死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花娘眼神暗淡下來,喃喃道:“可是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不過是每日的徒增煩惱罷了。”
麥芽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呀,你知道你現在屬於什麼階段嗎?”
花娘本來就病着,腦子反應也慢了些,一時沒明白她講的是啥意思。麥芽看她一臉迷惑的模樣,又忍不住笑了,“你現在就屬於全場都踢完了,只剩臨門一腳,卻又要放棄,你說虧不虧?”
“踢?踢什麼?我什麼也沒踢啊?”這下花娘是真不明白了。
麥芽自覺口誤,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啊,你追了這麼久,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卻又想着放棄,你說虧不虧?”
花娘垂下捲翹的眼睫,有些傷感的道:“我永遠都得不到,再等一個十年也是一樣,還說什麼虧不虧的,我只覺着我這一生真是失敗,先是家境敗落,之後又只剩了我一個人,不過是想嫁個自己喜歡的男人,我更知道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追着他,也許我永遠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個人吧!”
聽着她的訴說,麥芽心裡也覺着鼻子酸酸的,但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昨晚不是還想着讓花娘扮柔弱,使點苦肉計嗎?這下可好,不用裝,現成的苦肉計。其實秦語堂也不是無情無義的那種男人,可能……也許……只是因爲還沒有一個能走進他心裡的人出現,沒有觸動他內必的那根心絃而已。
想到此處,麥芽忽然驚喜的抓住花娘的手,再一看她病容嬌弱的模樣,是個男人都會心疼,都會動心,她就不相信秦語堂看過之後會沒感覺,“花姐姐,你聽我說,先前我來的時候在門外?遇上王媽媽,她要去請郎中,我擅自做主,讓她去請了秦語堂過來,待會你就保持這個表情,記着,不要多說話只管這樣看着他就好了,聽見沒?”
花娘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啊?你讓我扮什麼?”
等不得麥芽解釋,就聽見院門外有動靜,有王媽媽說話的聲音,想來是她請了郎中回來。麥芽走出內室,朝客廳迎了過去,就見着秦語堂揹着藥箱,眉眼之間也略顯疲憊之色。見着她也在,秦語堂眼神愣了下,隨即道:“你怎麼來了,牛牛呢?”
麥芽微笑着道:“牛牛在外面玩,你還是趕緊進去看看花姐姐吧,她昨兒淋了雨,病的不輕,頭也燙的很。”
秦語堂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麥芽跟着他進了內室,在屏風處瞧了會,便轉回身拉着王媽媽一塊出去了,這點空間還是留給他倆單獨相處去吧!
王媽媽站在院子裡,眼神看着遠方,略帶埋怨的道:“小姐現在弄成這樣,我真是沒臉下地見老夫人哪!”
麥芽想起頭一次見到王媽媽時,還覺着她是個精明中略帶嚴厲的婆婆,可是此時,她卻在陡然間蒼老了許多,原本也只是個垂暮之年的老人罷了。
王媽媽的老伴這時抱着牛牛過來了,看見麥芽也在,笑呵呵的道:“這娃在院子裡玩膩了,給他啥也不行,我琢磨着他可能想找他娘了,便把他抱了過來。”
麥芽趕忙上去將牛牛抱過來,“謝謝王叔了,我自己抱着就成,您去忙您的吧!”她回到院子裡又跟王媽媽聊天了,“您老也別盡往壞處想,緣分這種事,強求也沒用,可一旦要是來了,擋都擋不住,我總覺着花姐這回肯定能因禍得福,感情的事,哪能說的這樣絕對,您就等着瞧吧!”
王媽媽笑道:“姑娘,借你吉言,要是真有進展,我可真得好好謝謝你,唉,我就盼着小姐能早日嫁個好婆家,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也就是了,一個女娃,錢賺的再多,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嫁個好男人,守着她一生,就像你現在這樣就最好了,元青是個好男娃,你嫁了他,真是一輩子享福,他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氣,總之,你們倆都是有福氣之人。”
麥芽道:“婆婆過獎了,我跟元青就是屬於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也就在一起了,哪有想那麼多,不過花姐姐爲了這樣好,老天爺一定不會薄待她的。”
“但願吧,”說起花娘跟秦語堂的事,王媽媽自己都沒底氣。關鍵還是秦語堂此人,性子太冷淡了,屬於油鹽不進的類型。
麥芽一直陪着王媽媽說話,直到秦語堂看完病出來,她順便好好觀察了下他的表情,想看看有沒有哪裡不一樣了,卻只瞧見他低垂的眉睫。
他一出來便對王媽媽囑咐道:“藥方我已經寫好了,待會麻煩你老跟我去拿下藥,到時我再跟您細說煎藥的法子,她現在受不得風,所以這門跟窗子儘量不要開,她得的是重度傷寒,若是不仔細調整,日後可能要留下病根,晚上我全再過來一趟,到時再瞧瞧她的情況。”
“噯,好好,我這就跟您去拿藥,老頭子,你在家看着小姐,也把門看好了,”王媽媽急忙答應下來。
秦語堂見麥芽跟牛牛還在門口站着,便道:“你帶着孩子也別去看她了,牛牛還小,體質弱,這邊我會照應着。”
麥芽點頭,“嗯,那我跟你們一塊走,花姐那邊我就去不打擾了,明日我一個人再來瞧她。”
她上前,秦語堂走在後面,王媽媽也跟着一塊出了花坊。
陽光明媚,卻有些曬人,畢竟已是夏天,人站在太陽底下,還是有些熱意的。牛牛被太陽一曬,就有些昏昏欲睡,頭趴在麥芽肩上,小眼睛都快睜不動了。
秦語堂摸了摸牛牛的額頭,從藥箱裡拿了副藥,“這個你拿回去,用大鍋熬煮了,讓他們都喝些,最近得傷風的人挺多,這藥不治病,但是可以防病,多喝些沒壞處,也儘量別帶牛牛到人多的地方,免得被傳染了。”
聽他這意思,是傷風之病有擴散加重的跡象,要是傳染的人數,到了一定的數量,就會演變成瘟疫。在醫療衛生條件都極度匱乏的古代,瘟疫是僅次於戰爭的災難。
麥芽對他的醫術又一次刮目相看了,做爲一個醫者,適當的高瞻遠矚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不是疫情到了跟前纔去做補救。她收下藥包,聞了下,有股板藍根和金魚草的香氣,“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注意些,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到客棧去找我。”
秦語堂輕點了下頭,目送他們母子倆慢慢走遠。他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帶着王媽媽往自己的店鋪去了。
麥芽回到客棧時,要趁早趕路的客人,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起程了。麥芽繞道去了趟田氏那裡,把牛牛交給她帶着,店裡有好多事要忙,牛牛正好在斷奶期間,她還是得跟他多分開些才成。
李元青跟李遠幫着給客人裝貨上貨,林翠一早餵過鼕鼕,已經在整理廂房,把客人換下來的牀單被罩準備拆洗。見她回來了,便問起花娘的狀況,當得知花娘得了風寒時,她有些自責,“唉,都怪我昨晚走的太早了,要不花娘也不會被雨淋着,不過看她身子骨挺好的,淋一下雨,也不至於生病吧!”
麥芽捲了袖子,坐下來搓洗牀單,“她那是心病,也不全是因爲淋了雨,這生病也不一定是壞事,我讓王媽媽去請了秦大哥,我就不信他看見花娘病成那樣,就能無動無衷,花姐姐對他是一百個真心,我瞧着花姐姐現在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疼。”花娘是屬於敢愛敢恨的人,愛的轟轟烈烈,無畏無懼和往前衝,根本不會先去考慮會不會受傷的問題。
林翠道:“她這般執着,老天爺一定會眷顧她的,說不準這一次就是個契機呢!”
麥芽洗的牀單又多又大,看着後院也沒別人,她便脫了鞋襪,光腳上去踩,要不然也搓不動,“哦對了,秦大哥給了我一副草藥,讓咱們回來熬煮成水,每個人都喝些,預防傷風,有病治病,沒病防病嘛!”
林翠點頭,“成,那我待會就去熬。”
李元青在前院送走了一批客人,跟槐子和小二一起把客房都收拾了一遍,小二把賬目也捋了出來,李遠不認字,李元青便細細的算了一遍,好歹也得知道他們這兩天有沒有賺錢。
槐子到後院,幫着麥芽她們把牀單擰乾,再晾到繩子上。
麥芽最關心的還是客人們的反應,便問他道:“今兒早上走的幾個客人,有沒有對咱們客棧提出啥意見?他們有沒有哪些地方不滿意的?”
槐子認真想了想,之後又搖頭,“客人們都說這裡住着舒服,貨物也有地方可放。”槐子嘴笨,說不好。可是從他的話裡,還是可以聽出客人們似乎都很滿意。
麥芽放下心來,“小翠,我明兒想回家看看,牛牛他奶奶腿腳不好,我怕她一個人在家照顧不過來,明兒正好也是秦大哥要去給我婆婆鍼灸的日子,我們駕馬車過去,也省得他走路跑一趟。”
林翠自然沒意見,“行哪,你要回去隨時回去就是了,現在客棧的生意有小二跟槐子看着,我跟李遠只要照顧好後院也就是了,你要想多住幾日也只管住,回頭我去買些東西,你幫我帶回去給我娘,她在家帶小娟肯定也挺累的,你告訴她,讓她擔心林虎,他這裡唸書挺好,等下個月我讓他搬過來跟咱們一起住,也省得他住在外面不放心。”林虎在縣城的私塾裡念學堂,起初一直住在私塾裡,可他性子野,林翠怕他在外面惹事,便想着把他也帶到客棧這邊住,反正後院有空屋子,她能天天看到林虎,她也能放心。
麥芽拿着細竹竿拍打被面,把有褶皺的地方抹平,“給林嬸的東西,你不用另外去買,我一併買了就是,另外也給小娟買些花布,給她做幾身衣服,林虎我一早就說讓他過來住,你還不肯,現在咋又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