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語堂微微心驚。花娘對他有好感,他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可他一直抱着敬而遠之的心態,去對待花娘的感情,也一直以爲,花娘的性子太熱情。這份熱情帶來出的愛慕,又能持續多久?
花娘或許是真醉了,也可能是因爲長期積累的情感得不到宣泄,所以這會不管不顧的抓着眼前之人,非得要跟他說個明白不可。只是她說話的語氣,帶着點悲涼跟無奈,“我跟你說哦……其實我喜歡他很久很久了,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總之,就是很久很久,久到我的心,已經被他的無情揉成粉末,只要一陣風就能吹走,可是在吹走之後,有個地方卻空空的,這種感覺我不喜歡,於是我又去把那個地方填滿,填滿了再揉碎,呵呵,我是不是很傻,也很白癡?”
秦語堂此時站在原地,已經無法動彈,準確的說,他是被花娘這份鮮血淋淋的表白給震撼住了。原來愛,可以如此強烈。片刻之後,他輕輕嘆息,“既然愛的如此辛苦,又何必還要去愛呢?”這話他是說給花娘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花娘忽然笑了起來,身子羸弱扶柳,她甚至笑出了眼淚,那滿含淚光的眼神,像一柄利劍,刺的秦語堂心頭顫動。她放開他扶着的手,對着空寂的街道,喃喃自語道:“愛或者不愛,是由我的心決定的,不是我,你懂嗎?”既是心決定,她又怎能左右,以他的愛,是不有由自主的,無法控制的。
起風了,帶着泥土的氣息,吹過他們面前的地面,花娘的衣裙也隨風而動,有種淒涼悲壯的美。
現在是初夏時節,雷陣雨說來就來,風纔剛起,雨點便迫不及待的降落。
“下雨了,趕緊回去,”秦語堂難得着急一回,真是出門不順。花娘的酒意被冷風一吹,頓時也散了些,任他攙扶着往家去了。
到了花坊門外,他倆全身上下,早被雨水澆了個透,秦語堂還好些,就是花娘給凍的不行,因爲冷,所以一個勁的往他身上湊,想尋求些溫暖。
美人在懷,是個男人都得心潮澎湃一番,可秦語堂是誰啊?只差一點點就要遁入空門的人,哪裡會輕易叫美色迷了心。
王媽媽大概是擔心花娘久去不回,一早便在門口候着,見着遠處雨霧下的人影像是自家小姐,便早一步跑過來確認。等看清了之後,她趕緊回去招呼老頭子,兩人一起將花娘從秦語堂身上扶了下來。
秦語堂擦了把臉上的雨水,道:“她喝多了酒,又淋了雨,快些回去給她換衣服,再熬碗薑湯,去去寒氣。”
王媽媽謝過他,轉身便跟老頭子扶着花娘進家去了。
秦語堂也隨之離開。
王媽媽瞧着小姐喝醉成這樣,便催促老頭子趕緊去燒水熬湯,就在他們跨進門檻兒時,一直歪歪斜斜的花娘卻突然睜開了眼,目光異常清明。
王媽媽咦了一聲,“小姐,咋地了?”
花娘漠然的把架在她肩上的手收了回來,神色中哪還有先前的醉意,“王媽媽,我沒事,可以自己走,你先回屋吧,我想一下人靜一靜。”
王媽媽心疼的瞅了她一眼,見着他們已經走到外室,便也不在說什麼,轉身去找老頭子去了。
外面的暴風雨傾泄而下,那是一道沉重的雨霧,也是一道無形的牆,將她永永的阻隔在秦語堂的心門之外。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這一次,他依舊保持他的冷靜,視她的感情於無物,那麼這份執着,不要也罷。
秦語堂雖然很聰明,卻不瞭解女人的心思,更加不會猜到花娘是在裝醉。
他冒着雨回到醫館時,李和已經放下門板,準備關門休息了。看着一身他狼狽的回來,李和頗爲詫異,“師傅你這是怎麼了,下雨了,怎麼也不帶把傘,我去給你燒些熱水吧!”
秦語堂順手脫下外衣,往椅子上一搭,本想拒絕的,可低頭一看,身上裡裡外外都溼了,光脫個外衣也沒用,便只好點了點頭,“嗯,去吧,不用燒太多,把水燒好,你也去休息,不用在這兒等我。”
李和點點頭,正準備往屋裡去,卻又突然想起一事,“哦對了,你去同福客棧吃飯之前,花娘讓王媽媽送了一盆蘭花過來,就擱在後廳,嫩嫩黃黃的小花骨朵兒,可香了。”
秦語堂眼神微不可見的變了變,像是諸多情緒都在那一刻閃過,卻最終歸於一池的平淡。
那盆蘭花他知道,即使不看,也知曉那盆蘭花從何而來,也深知培育此花有多難。
同一個雨夜,李元青卻在苦惱着怎麼安撫麥芽。她雖然醉了,卻記着牛牛不在身邊,吵吵着要李元青把牛牛抱給她。
李元青怕她吵的太大聲,驚了客人,只得盡力安撫,最後實在沒法子了,只得用嘴巴堵住她的喋喋不休。這一吻過後,他退開些,看着她酡紅的小臉,只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麥芽嘟着嘴,有些迷糊的瞪着他的眼睛,喃喃道:“相公,我覺着有點熱。”
李元青的呼吸瞬間沉重了些許,“還是快些睡吧,明兒一早還要照看客人呢!”
這話在平日裡講,或許還管用。麥芽雖不同一般女子的矜持,可也不放肆,平日裡也是李元青主動親近,她很少主動。
可這會她卻不依不饒的抱着李元青的脖子,抱着就不鬆手了,“相公,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李元青有些哭笑不得,他還得去前院看看,無奈之下,他正準備撥開她的手,卻在下一秒被她湊上來的粉脣制止了。麥芽也不是頭一次跟他親熱,卻是頭一次如此主動的把自己奉獻出來。
她的吻有些生澀笨拙,卻在第一時間撩撥起了李元青的心潮。麥芽彷彿是覺着光吻還不過癮,竟然動手去剝他的衣服,卻因爲剝的不得法,急的直哼哼。
李元青按住她的手,失笑道:“娘子再等一下可否?”
麥芽猛搖頭,嬌聲道:“不要,我要你現在就陪我,相公……”她柔柔的叫了一聲,直把李元青的骨頭都叫酥了。
這真是甜蜜又折磨人的無奈,至於李元青最終怎安慰娘子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李元青自從那一日之後,便再不敢叫麥芽喝醉酒了,再來幾次,他真是招架不住了。
次日,暴風雨下了一夜,天一亮,卻是雨過天晴,雲開霧散,天氣好的不得了。
在莊縣一處白天天無人經過,只有晚上才少有人出入的巷子裡,大清早的就傳來一陣慘絕人寰的叫聲,光聽着這聲音,也知道此人一定是遭受了無比沉重的打擊,甚至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這人不是宏寶,又能是誰呢!
他的前半生,活在溫柔鄉里,可這後半生,怕是要活在殘暴鄉里了。
鴨室雖然只有一個門,但是當白天來臨時,還是有光線從門縫裡透進來。
宏寶醒了之後,第一個感覺是自己要散架了,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人拆了裝,裝了拆,不是散架又是什麼。第二個感覺,是有的景像咋如此陌生呢?再一扭頭,看見睡在自己身側,一隻胳膊搭在他身上,一隻翹在他腰上,龐大的臉,抵在他胸前的女子時,頓時嚇的三魂七魄,全全罷工。
這麼大的聲量,胡柳兒要是沒警覺纔怪,不過她只擡頭看了眼發出驚叫聲的男人,只一眼,便又趴回原位,繼續睡她的覺。
宏寶在驚叫聲過後,懵然回過神,一把將她推開,慌慌張張的就要去找衣服。
胡柳兒轉過身去,抱着枕頭,慵懶的道:“別找了,你昨兒的衣服都碎成渣了,現在要拼起來,怕是不容易了。”
宏寶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下,惡狠狠的盯着胡柳兒,那神色裡隱約浮現一絲陰狠的神色,“我怎麼會在這?我身上的衣服又是怎麼碎的?胡柳兒,你他媽的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否則小爺一定會殺了你!”
胡柳兒視他的憤怒於無物,淡淡的道:“這兒,是我帶你來的,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撕的,難道你真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嗎?”她忽然直起上半身,慢慢轉過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與宏寶不同的是,她的眼神裡卻帶着得逞的笑意,“你也不是第一次,你覺着若全是我主動,咱們可以辦成事嗎?”她忽然掀開身下的毯子,叫宏寶看清她身下毯子上那一處殷紅的色澤。
宏寶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像是有十萬噸火藥,同時在腦子裡爆炸似的,炸的他搖搖欲墜,快要粉身碎骨了。
胡柳兒放下毯子,帶着笑意的嘆了口氣,“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再怎麼說,我也是黃花大閨女,是我爹的掌中寶,我們胡家唯一的女兒,這一旦破了身,我可就是你的人了,換句話說,你也是我的人,我得警告你一句,從今往後,不許再碰別的女子,就算是青樓的也不行,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宏寶臉色刷的白了,指着胡柳兒氣急敗壞的道:“這是你的陰謀,肯定是你的陰謀,我記得我昨晚是喝醉了酒的,酒後做的事,哪能當真,胡柳兒,你別以爲這樣做,我就怕了你,就非得娶你不可,我告訴你,這絕不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會娶你這個惡婆孃的!”他努力的翻找衣服,可最後只找到幾塊殘缺不全的碎布。算了,只要能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女人,哪怕叫他光着身子出去也無妨。
胡柳兒陰陰的笑了,突然伸手,將正拿着僅剩一條褲腿,正準穿上以便遮住重要部位的宏寶給抓了過來。
宏寶沒想到她力氣這樣大,即使在他反應過來,想抓着桌角抵抗時,卻依舊像個死狗似的,被她託到跟前,正對上胡柳兒臉上那幾顆小雀斑。
胡柳兒用力的拍了幾下他的臉,“這可由不得你,哪怕你這會死翹翹了,我還是會把你的骨頭拼一拼,擺在我的牀頭,不信你儘可試試!”
這眼神叫宏寶心驚肉跳,原本他膽子大,誰的媳婦都敢睡,誰家的寡婦都敢泡,可此時此刻,他卻覺着自己就是胡柳兒嘴邊的肉,她只要一張嘴就能夠得着。他忽然記起,剛剛活動的時候,身上到處都疼,一定是被她打的,肯定的。
害怕再遭受那般待遇,他試着扮起討好的笑容,舔着臉道:“柳兒,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既然……既然咱們倆個人都已經這樣了,你看看,要不我讓我爹回去準備準,也好去你家提親,也能早日迎你過門,你說對不?”他發誓,只要能讓他出這個鴨室,莊縣是一秒鐘都不會再待了。大不了去京城,一輩子都不回來。
胡柳兒笑了,卻不買他的賬,她太瞭解宏寶這人,再說了,她現在都爲他破了身,要是再輕易放她走,不是他太聰明,就是她太笨,“我可以放你走,不過……我得跟着你一起走,從現在開始,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聽見沒有!”她抄手就是一掌,直打在宏寶的鼻子上,頓時血流如注。
“啊,血……血……”宏寶嚇的面無人色。
胡柳兒嗤笑道:“不就流點血嗎?我不也流了,大驚小怪,別吵了,我還要先睡一會,再敢吵,我就把你綁起來,堵上你的嘴!”
宏寶當真不敢叫,因爲綁人這種事,胡柳兒真乾的出來。他開始琢磨,現在這點委屈,受也就受了。要是胡柳兒真的敢跟他回家,他有的是法子去擺脫她。就是宏有成也肯定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兒媳婦,有暴力傾向,動不動就打人,他指定不能同意,肯定的。或者他乾脆偷偷告訴手下,讓他們在茶水裡下點迷藥,把她迷暈,再用板車拉到鳥不生蛋的地方,又或者,一棒槌下去,把她打傻了
宏寶越想越興奮,好像胡柳兒已經跪在他的腳下,抱着他的腿,跟他求饒了似的。
殊不知,宏老頭的心思,他這個做兒子的,一輩子都猜不透。
當胡柳兒趾高氣揚的踏進宏家,催着宏有成速來商談婚事時,宏寶總覺着哪裡不對勁,還是很不對很不對,咋像調個了呢?
宏有成進前廳的時候,手裡扔舊捧着那兩枚大核桃,眼睛要睜不睜,就跟沒睡醒似的。他看了看一身狼狽的宏寶,又看了看面容鎮靜的胡柳兒,一時間也不做任何表露,只慢悠悠的走到主位坐下。
胡柳兒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拖拖拉拉,見着他進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粗聲粗氣的道:“宏伯,真是不好意思,這事本來應該是我爹前來,可是我怕夜長夢多,所以便一刻不敢耽擱的過來了。”
宏有成撥了兩下核桃,才慢聲道:“哦?有事就直說吧!”
宏寶突然道:“呃,我衣服有點亂,先去換一換,你們先在這坐着,我過會就來。”他邊笑邊轉身就要走。
就在他起步,準備擡腳走時,胡柳兒蹭的竄起來,一把將他抓了過來,下一秒,宏寶已經被他牢牢的抓在手裡,拉回她先前坐着的地方,跟她擠在同一個位置,“幹嘛急着走,等我跟伯父談完了,咱們一起去換就是了。”
宏寶臉色變的極爲難看,宏有成也終於把眼睛睜開了,他看着胡柳兒,若有所思。
胡柳兒朗聲笑道:“伯父,我直說好了,昨晚我跟宏寶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雖說這事本應該擱在成親之後,但既然木已成舟,我跟他的事也算板上釘釘,還請伯父成全,准許我倆成親。”
宏有成抿着嘴,也不知在想啥。宏寶卻急的不行,拼命對他使眼色,只盼宏有成能明白他的意思,千萬千萬別同意這門親事啊!
可宏有成在沉默片刻之後,竟微微點了點頭,“成親就成親吧,反正他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明日我便讓媒人上門提親,再選個良辰吉日,把婚事辦一辦,也就是了。”
胡柳兒面一喜,站起來就朝他行了個大氣的禮節,“多謝伯父成全。”
宏寶腿一軟,聲音中已略帶哭腔,“爹,我的婚事你咋這麼草率就決定了,我不要娶她,她是個母老虎啊,我咋能娶她呢!”
這回輪不着胡柳兒生氣,宏有成就已經先開罵了,“混賬,你既不想娶她,又爲啥要跟她鬼混一晚,做都做了,現在纔來說這些,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他已經儘量把話往好聽了說,要不然還能咋說?難不成要說:睡都睡了,還不想娶,你這是作死呢!
宏寶一肚子的委屈,誰要睡她了?這副模樣,就是脫光了擱在炕上,他都不屑於看一眼,更別說睡了,鬼才會睡她呢!
胡柳兒及時出手點了他的啞穴,叫他有口難言,自己把自己活活的給憋死。隨之,她站起來笑意融融的道:“多謝伯父體諒,不過這幾日我還是把宏寶帶回府裡去,免得他太過興奮再到處亂跑,您也知道他喜歡四處轉悠……”
宏有成一揮手,道:“帶去吧,有你看着,我也就放心了,以後他的事,便都由你做主了。”
“兒媳謹遵爹爹的話,”胡柳兒難得乖巧的像個正常女娃一樣的說話,可在宏寶看來,分明就是西施效顰,還學的這樣醜。
就在胡柳兒準備提溜着宏寶回家調教去之時,內堂忽然跑出來一名婦人,哭天抹淚的直往宏寶面前奔。
在胡柳兒看不見的角落,宏寶臉上隱隱有得逞的奸笑。剛纔他就是乘着她不注意時,悄悄對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下人就是一直跟着她伺候他的,只一個眼神,就明白他說的啥意思,便匆忙跑去,將老夫人,也就是宏寶的老孃請了出來,至於宏桂芹,她是嫁出去的女兒,亦不能時常天天在孃家晃悠。
宏夫人長着肥碩的身材,那肚子大的,就好像十月懷胎快要生娃的孕婦似的,她人沒到,肚子就先到了,不管不顧的就要朝着宏寶撲過來,嘴裡還叫着兒啊兒啊!
可是她撲過來的身子,在一臂之外,就讓胡柳兒擋住了,再也動彈不得,胡柳兒力氣剛好可以制止肥婆的靠近,見宏夫人哭成這樣,胡柳兒滿臉的不耐煩,語氣已經沒有先前跟宏有成說話時的客氣,“這也沒啥好哭的,我不過是要跟他成親,又不要送他上刑場,你哭啥哭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送葬呢!”
宏夫人一聽這話,頓時氣的不行,也顧不得哭了,指着胡柳兒憤然道:“你到底使了什麼詭計,讓我兒跟你稀裡糊塗的跟你圓了房,就憑你這像貌,我兒怎麼可能看上你,丫頭,我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沒老眼昏花,眼睛看真真的。”
礙於穴道被制,宏寶動彈不得,否則他一定要爬起來,給老孃鼓掌叫好,說的太好了,太精彩了,不愧是他老孃,世上最懂他的人。就是啊,憑胡柳兒的長相,除非他眼睛瞎了纔會看上她。
胡柳兒冷笑一聲,道:“喲,你兒子若是不主動,我跟他的事能成嗎?說不準這會我肚子都已經有了你們宏家的骨肉呢,幹嘛?你們是想不認賬還是怎麼地,要不乾脆讓我爹來一趟,問問你們宏家就是這麼做事的,就是這麼做人的?哼!”
宏夫人才不管誰來,誰要找好說道。她在乎只是他的兒子,瞧着宏寶一動不動,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她那個心疼的呀,只差沒心如刀割了。
她不管,並不代表宏有成也不管,“住嘴,他壞了家風在先,不娶還能怎麼着,這事就這麼定下了,你只管準備好成親之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了。”
胡柳兒得意的拎着宏寶往外走,宏夫人的眼睛都快瞪穿了,她的寶貝兒子真要娶這麼個惡婆娘嗎?胡家的女兒她是有所耳聞的,全莊縣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還兇惡的丫頭,這般的女子誰敢往家娶。
胡柳兒卻視她的悲憤於無物,拎着宏寶大搖大擺的出了宏家,直奔自家的宅院而去,一旦進了胡府,宏寶再想出來,可就困難嘍!
她嘿嘿的笑着,扭頭見宏寶穴道還封着,於是便好心的給他解了啞穴,但身體依舊不能動。
啞穴一解,宏寶憋了許久,忍了許久的憤怒,最終只化做淒厲的一陣吼聲。爲了避免叫人看見,胡柳兒拎着他走的是一處偏僻的街巷,四周人跡稀少。會在這裡遇上鐵穆蘭,既是必然,也是偶然。
從這處街巷走,會經過鐵穆蘭家的後門,可一向性子高傲的鐵穆蘭是絕不會從後門走的,所以說,在這裡遇上她,是必然又是偶然。
鐵穆蘭也愣了下,她跟胡柳兒性子裡有某些地方相似,但是胡柳兒的樣貌卻不及鐵穆蘭半分,所以對於鐵穆蘭,胡柳兒是鄙視的。頭幾年兩人還時常在一起切磋武藝,只是後來年紀都大了,兩人各自互看生厭。
鐵穆蘭見她手裡拎着個男人,一個整天在縣城拈花惹草的男人,她又怎會不認識。鐵穆蘭面上略帶譏笑的道:“喲,你這做啥,拎個男人,是要帶回家嗎?”
胡柳兒面子掛不住,把宏寶往地上一扔,拍拍手,仰着脖子道:“我是要把他帶回家,他已經賣身給我們胡家,做我家的奴隸,你管的着嗎?”他扔的時候,她已經順手點了他的啞穴,讓他繼續做啞巴去。
鐵穆蘭走過來兩步,站在巷子正中央,剛好擋住她的路,“你要抓僕人,我是管不着,可我怎麼看他很像宏家那個敗家子,宏寶啊?”
胡柳兒趕忙把宏寶往身後一拎一藏,下一秒袖子已經卷起來了,對着鐵穆蘭吼道:“你管他是誰,他爹都管不着,憑啥要叫你管,你要管別人,也先把自己管好了,連個長工都請不起,你早說啊,早說我幫你出錢請哪!還省得你事後跑去自討沒趣!”
鐵穆蘭一張臉懵然變了,胡柳兒就是一女無賴,生來就是要跟她做對的。這女人太可惡了,她也不想想,要不靠着強搶此等卑劣手段,宏寶會要她嗎?她鐵穆蘭怎能跟她這醜女相比。
想歸想,可鐵穆蘭還是氣不過,順手抄起自己腰間帶着的軟鞭,指向她,“收回你的話,否則我打掉你的牙!”
胡柳兒也不是被她嚇大了,可她身邊沒帶兵器,又總不能拿宏寶做兵器用,不得已之下,只能隨手抄起個木棍,以做兵哭之用,“我就是不收回,你能怎麼樣,想打架是吧?好啊,本姑娘奉陪到底!”
宏寶只覺得耳膜被震的嗡嗡作響,胡柳兒嗓門太大了,再來幾次,他這耳朵就甭想要了。
胡柳兒跟鐵穆蘭可不會管他會不會被震聾,兩人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就在狹窄的巷子裡噼裡啪啦打開了。
當然了,論武功,她倆也不算啥武林高手,幾十招過後,赫然就演變成撕扯。
你揪我頭髮,我扯你辮子,或者直接上指甲,把對方的臉劃花。
鐵家僕人聽見動靜全都跑出來拉架,特別是鐵家的老僕,看着一向妝容整潔的小姐,被弄的頭髮亂了,衣衫也扯壞了,頓時心疼不已。再看看胡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似乎也被抓爛了,幾道通紅的血痕,觸目驚心。
兩人被拉開,鐵穆蘭氣不過,罵道:“打架就打架,你幹啥撓我,枉費你還學過武功呢,竟然只會些潑婦的手段,有種你別走,咱們再好好較量一番!”
胡柳兒吐了一口血沫子,呸了一口道:“老孃才懶得跟你打架,我還得回去準備成親呢,纔不像你,做你的老姑娘去吧!”她回頭去找宏寶,頭剛一扭過去,眼睛就陡然睜大。死小子,被點了穴還能跑。
宏寶確實被點了穴,可就在胡柳兒跟鐵穆蘭打架之時,宏夫人派的小僕一直就躲在巷子的拐角處,乘她們不注意,偷偷跑過來,擡着宏寶就跑。
也幸虧鐵家人過來拉架,要不然宏寶這會就被擡不見了。
麥芽一清早起來覺着頭昏昏沉沉,想了一會,才記起昨晚跟花娘喝酒來着,牛牛也讓田氏抱去睡了,也不知牛牛跟花娘怎麼樣了。所以她趕忙梳洗乾淨,準備去老爹的宅子看看的。
卻沒成想,還沒走到大街上,就看見幾個擡着什麼東西,沒命的狂奔,在他們的後頭,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死命的追着,要不是聽這聲音像個女人,她還以爲追着的是人壯漢子呢!
麥芽怕被他們撞着,下意識的就往路邊讓,可在倉促之間,她還是看清,他們扛着的人,竟是宏寶,一時間花娘昨夜的話像過電影似的在她腦子裡走了一遍。就在那幾人奔到她面前時,幾乎是本能的,情不自禁的,她伸出了腳。
結果可想而知,這幾人本來跑的好好的,就因爲前面一個人腳下不穩,腿一歪,摔倒了,於是乎,後面的人齊刷刷的摔了跟頭,宏寶最慘,被他們壓在最下面,差點沒壓斷氣了。
胡柳兒追上來,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不過看他們壓成疊羅海的姿勢,實在搞笑,她站在那掐着腰,狂笑不止,“叫你跑,摔死你得了!”
這一壓倒是誤打誤撞,將宏寶的穴道解開了,他氣急敗壞的嚷嚷道:“你們幾個還不趕快爬起來,想把我壓死嗎!”
“哦,是是!”
麥芽始終站在一邊,乘着他們往下爬的功夫,掉個頭又往回走了。條條大路通宅子,也不一定非要走這條。她轉身的時候,臉上浮現一抹笑。
宏寶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對着下人咆哮一番的,可是很快的就被人拎了起來。胡柳兒用力拍了幾下他的臉,陰陰的道:“你再跑啊,怎麼不跑了,要不要我鬆手,再叫你跑一段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