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也道:“採筍最好的時候不超過半個月,十五天,要是光靠背,還不得累趴下!”
牛牛待在田氏懷裡也不老實,一直盯着他娘看,小手伸着,就想着去夠她,好像是看能不能夠到孃親,自己再爬過去。
田氏也不管山上的那兩個傢伙,她看着牛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麥芽,沒好氣的道:“你娘又沒跑,瞧把你給急的,娃娃抱不是一樣的嗎?就不能讓你娘歇歇手?照這個樣子下去,我看你斷奶的時候咋整!”
麥芽也覺着這樣的依賴不好,斷奶時肯定很麻煩,這小子現在胃口越來越大,她都快跟不上了,要不是因爲沒有奶粉喂,她早把奶斷了,“斷奶的時候,要不弄只母奶回來,叫他喝羊奶?”
田氏直搖頭,“盡說傻話,這養娃,要麼你一開始就讓他喝羊奶,要不中間就別換,直到斷奶,然後再餵飯,他已經吃習慣了,羊奶沾都不會沾,等再過一個月,就能喂些稀飯吃着,慢慢給他添糧食。”
這個麥芽瞭解,即使田氏不說,她也準備熬米糊,或是稀飯給牛牛吃。她現在的奶裡,已經沒什麼營養了,是該添加些米糊糊。
冬生跟李元青跑起來也挺快,因爲要留一個人在山上,只由一個人扛着繩子往回趕,這回來的是李元青,看他扛的那樣累,麥芽便跑去接他,等跑近了,李元青卻直襬手,叫她別管,不過要在中間撐着,不然不好捆。
林德壽這時家裡往後山這邊趕來,“你們這是在幹啥,咋拉那麼長的一根繩子?”
田氏回頭見是他來了,便道:“還不是冬生跟元青兩個人想的點子,說是採竹筍的時候來回背下山太麻煩,乾脆從山上拉個繩子,直接讓籃子滑下來,也省得來回往山上跑。”
林德亮驚奇道:“這點子不錯,要是真給做成了,可是一件大好事。他遠遠的看着麥芽撐繩子撐的很吃力,就急着跑過去幫忙,路上遇上往這邊走的李元青,兩個人簡單說了幾句,林德壽又繼續往前走,接過麥芽手裡的活,她一個女娃子,哪有那麼大的力氣。
李元青走到大路邊之後,從家裡找了個梯子,爬上他選定好的那棵樹,比劃了下兩邊的高度,最終選了個位置把繩子套上去。可是問題又來了,這麼長的距離,繩子垂在地上,要想把繩子拉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爬下樹,試着拽了拽,繩子卻重的跟鐵絲圈似的。
冬生遠遠的看他栓好了這邊,也料想到他一個人拉不動,便往回跑。
可就算加上他們三個人的力量,也只能勉勉強強,讓繩子離地,可是那彎度太低了,籃子掛上去,肯定得着地,這樣不成。
麥芽瞧他們累的直喘氣,便提議道:“你們咋不用石磨做個滾輪子,讓馬兒拉着石磨轉動,這樣繩子自然就繞上了嘛!”
林德壽一拍大腿,直呼道:“看我這腦子,真是急糊塗的,往年我們大河裡打魚時,那些大船放下的漁網太大太沉靠人力拉不上來,就用驢子拉轉盤,靠着轉般的力量,可比人拉省事多了。”
冬生跟李元青雖然不打漁,但他倆也不笨,況且現在不過是一根繩子而已,可比泡過水的漁網輕巧多了,也不用費那麼大的周折,只要稍稍改進下方式方法就成。
三個人又是一番倒騰,過了小半個時辰,纔算把繩子固定好。
田氏招呼他們趕緊拿個籃子去試一下,籃子矮一些,不像水桶那長高,試過就知道差多少了。
爲了精確的驗證效果,冬生還弄了幾塊石頭,照着竹筍的重量裝的,看看放下來是個什麼情況。
還是冬生揹着竹籃上山去了,他站的那塊山邊,正是竹林的方向,高度落差有大概有幾百米,而且路上還有幾條小河溝,趕上冰雪融化的季節,就得蹚水過去。
麥芽一轉頭,看着繩子打結的地方,突然想到一點,急的她扯着李元青慌里慌張的道:“這個樣子不行哪,快去弄些稻草,越多越好,得把樹圍上擋住!”
田氏跟鄭玉也看向她指的地方,田氏也驚呼道:“哎喲,是哩,快快快,趕緊的,這要是這個樣子滑下來,那籃子還得撞碎了。”
她一講明白,李元青跟林德壽也反應過來。繩子系在光禿禿的樹幹上,籃子滑下來時,速度又快,撞擊力也更大,還不得雞飛蛋打。
他倆趕緊回家拿鐵叉,去叉稻草,但是高度又不夠,繩子離地有兩米高呢,這得叉多少稻草才能墊起來?
還是林德壽想到了點子,他把田家院子裡的大桌子搬出來,又搬了好幾個籮筐堆上去,再在籮筐上面堆稻草,這只是臨時的辦法,等到真用的時候,還得再用其他東西加固一下。
四周都是山,迴音很好。
冬生在山上嚎了一嗓子,李元青也迴應了一聲,有了迴音,他纔敢放籃子下來。
遠遠的,衆人就瞧見剛開始一個小不點,慢慢的朝這邊來了。
田氏抱着牛牛,叫上鄭玉,躲得遠一些,免得被連累。
不過,籃子到達時的速度,卻出乎衆人意料,竟然在離樹兩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停住了。原來,籃子本身也有重量,加之繩子拉長之後,整體的重量會因爲引力而加重,所以籃子沒有到達大樹。
林德壽很滿意這個結果,雖說還有兩百米,可那也比上山下山的強多了,“我看就這樣吧,這繩子先這樣繫着,等收完竹筍,再收起來,等回頭秋天的時候,還得再栓上,咱們不還得上山撿板栗嘛,回頭可以把運送到工具改良一下,比如可以用麻袋裝,也就不用擔心東西從半路上漏掉了。”
忙活完了這一頭,田氏就得趕緊回去做飯,陳二順回了縣城,中午還得回來吃飯呢!冬生下午也要去放牛,李元青就得去放馬,牛跟馬可不能在一起放,得分開了。
麥芽瞧見牛牛在田氏懷裡也挺乖的,就想偷個閒,讓田氏抱着,她去做午飯,中午兩家人在一塊吃。
家裡有的是鹹貨,那鹹肉也有不少。麥芽想着用鹹肉炒青蒜,反正菜園裡的青蒜長勢正好,用來炒鹹肉是最好不過。
香菜也得趕緊着吃,不然天氣一暖,香菜也得長薹,長了薹就老了,不能吃了。不過中香她不想燒鍋子,就想做幾個涼拌菜,嚐個新鮮。
說起涼菜,就不得不說她發明的皮蛋,拿到臨仙樓之後,效果好到不行,只可惜,她做的不多,剩下的也不打算拿去賣,留着自己家吃就成。這個季節鴨子也產蛋。但是數量不多,所以她想着用變雞蛋,雖然效果不如變鴨蛋好,但聊勝於無。鴨蛋得慢慢收集,可以分批做。算好日子,到時候也能準確的知道哪些是變好的,哪些是沒變好的。
鄭玉不好長時間彎腰,麥芽就讓她歇着,中午飯她一個人就能搞定。
麥芽拎着菜籃子,拿了把小鏟刀,換了雙舊鞋,便去菜園子挖香菜。香菜也叫芫荽。其實這裡的人還是習慣把香菜叫做芫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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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種芫荽的時候,是跟菠菜在一起種的,麥芽挖芫荽的時候順便也挖了些菠菜。這兩樣可以放在一起,做涼抖菜。就是擇菜比較麻煩,得一棵一棵的挑撿。麥芽又拔了不少青蒜,這些青蒜有的都已經開始長蒜頭了。
菜園裡的土質酥鬆,這全是陳二順的功勞,他就喜歡沒事的時候,拿個鋤頭在菜地裡,這邊刨刨,那裡鬆鬆,菜園子被他拾掇的,簡直跟藝術品似的。
鄭玉雖然不能長時間彎腰,但擇菜還是可以的。田氏就抱牛牛,在外面轉悠,過一會,又去李家,順便叫李氏中午別燒飯了,過來吃飯。
冬生跟李元青一塊去承包的水塘看了看,剛栽下的菱角以及其他東西,因爲沒經驗,所以也不敢保證能不能存活。
麥芽跟鄭玉一邊敘家常,一邊擇菜。
芫荽跟菠菜,洗乾淨之後,得用開水,快速燙一遍,燙的時間不能長,倒掉開水,再用冷水泡一會,隨後把菜時的水攥幹,切碎了,再加入乾紅椒,以及新蒜瓣,加鹽,醃進味。
麥芽又剝了幾個皮蛋,洗過後,切成四瓣,在盤子裡擺好。撒上剁碎的蒜瓣,跟辣椒,加了增加香味,還要擱些沒有燙過的芫荽,直接切碎了擺在盤子的正中間就行了。
至於青蒜炒鹹肉,她做過很多次了,實在不算啥難事。
田氏早上有發麪,準備中午蒸饃饃吃的。但是麥芽想到應該加些玉米麪在麪粉裡,這樣蒸出來的玉米麪,口感會更好。想着便去做了,她又另外和了些玉米麪。
把整個的麪糰搓成長條之後,用刀切成長方形的小塊,這樣做出來的饃饃,形狀也更好看些。
鄭玉見她一個人在廚房忙的團團轉,便進來幫她燒火。
饃饃下鍋蒸,涼菜也弄好了。麥芽正準備炒菜時,就聽見冬生在外面叫她。很快的,冬生就抓着一把香醇頭進來了,“妹,這是我們從外面摘的,剛冒出來的芽,還嫩着呢!”
麥芽雙手捧着他遞過來的香椿頭,放在鼻間聞了聞,的確很嫩,“這麼嫩,要不還做涼拌菜吧,就用香椿頭拌豆腐,可是家裡沒豆腐了。”
冬生撓撓頭,“那我現在去林大姑家買些豆腐回來?”
鄭玉也道:“你快去快回,她還有兩個菜沒炒呢,你買回來正好能趕上。”
冬生道:“噯,那我這就去!”
其實麥芽是想說,沒有豆腐就算了,這香椿頭也不是隻能吃一天,明天也可以做涼拌菜,今天可以煎了雞蛋吃嘛!可是沒等她張嘴,冬生就跑沒影了。算了,買就買吧,嫩香椿最好的食用方法還是得涼拌,只有這樣才能還原食材本身的味道。
等冬生匆匆買完豆腐回時,麥芽已經燒好,青蒜炒鹹肉,又另外用新鮮的五花肉燒了鹹菜,這是去年醃的,現在用來燒五花肉是最好不過,等會吃饃的時候,把鹹菜夾在饃裡面,最下飯了。
因爲中午是吃饃,麥芽又蒸了些黃豆醬。
鍋裡的饃饃很快就蒸好了,熱氣一上來,再悶一會,就差不多了。
看鄭玉懷孕挺辛苦,麥芽就從院裡的水池子裡撈了兩條胖頭魚,刨洗乾淨,先用少量的油炸了下,再加入冷水中燒開,燉成一鍋鮮美的魚湯,加入泡發的蘑菇,這湯的滋味,不用說,也是奇鮮無比。其實不光鄭玉得喝魚湯,她自己也得喝,因爲她發覺最近奶水少了,都快不夠牛牛吃了,不補可不行。
燉好的魚湯,怕涼了,麥芽就用火鉗從鍋洞裡夾了幾塊炭,等會放在炭爐子裡,再把裝魚湯的湯鍋垛上就成。忙完了這些,鄭玉從鍋臺後面站起來,拍了拍手,深吸一口氣,誇讚道:“你做菜真香,爲啥我做,就覺着沒這麼香呢?”
麥芽對她笑了笑,接着給小鍋裡上些水,待會好刷鍋,“你燒飯的時候,被油煙熗的狠了,聞油煙就聞飽了,哪還有肚子吃飯,你快出去透透氣,廚房裡面悶,等老爹回來,咱們就能開飯了。”
鄭玉甜甜一笑,“噯,你忙完了,也出來吧!”
麥芽點了點頭,大鍋裡饃饃都已經拿了出來,不過鍋蓋還是挺熱乎,她便把幾個炒菜,擱在鍋蓋上,再蒙上乾淨的布,這樣就能保溫了。涼菜就不用了,反正都是涼着吃。
忙完了廚房裡的活,她又去院子的牆根下,翻開其中一個大水缸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這是去年釀的李子酒,酸甜可口,不似白酒那般辛辣,但是後勁有點足。
她拿了個小酒壺,從缸裡舀了些李子酒出來,中午可以叫他們喝一點。
陳二順揹着包袱,從外面進來,笑呵呵的道:“真香啊,我離的老遠就聞見了,還是家裡的飯菜香啊!”
麥芽擡頭笑道:“老爹,你回來的可真準時,我剛把飯做好,正在打酒呢!”她把缸子重新蓋好,把酒壺拿到院子的大桌上。
陳二順大笑道:“那是,你老爹我,就是踩着飯點回來了,你娘呢,咋不見他們回來吃飯?”他進屋去擱下包袱。
麥芽站在院子裡提氣,高喊一聲,“吃飯嘍!”
那邊,李家的方向,傳來一聲迴應。鄭玉剛纔去洗了把臉,見着陳二順回來,也忙打了聲招呼。
來吃飯的人,很快就過來了,這回連着搖籃車一併擡過來的,原因無他,牛牛睡着了,可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家裡睡覺,不放心。
田氏進廚房幫麥芽端菜,看見弄了好幾個花樣,她笑道:“現在氣溫又不高,你炒那麼多菜,也不怕放涼了。”
麥芽咧嘴笑,“沒事的,你沒看着我放在鍋蓋上溫着呢嗎?”
三盤涼菜弄的都很精緻,臨上桌前,都淋了芝麻香油,特殊的香味,引的人口水直流。
裝魚的湯鍋也被點了起來,饃饃用竹扁裝着,上面蓋着布保溫。
李元青把牛牛的搖籃車擺到背風,又有太陽照到的地方,又仔細給他蓋好了被子,這才坐過來吃飯。
陳二順這一路趕回來,累的夠嗆,接連吃下兩個花捲,喝了一碗魚湯,外加一杯李子酒,才緩過勁來。
田氏看他吃的狼吞虎嚥,禁不住叮囑他吃慢些,“又沒人跟你搶,你急個啥?”
陳二順正掰開饃饃往裡夾菜,聞言,呵呵的笑,“我早上就喝了點稀飯,昨晚也沒睡好,以前在那個宅子待着,也沒覺着有啥,可現在睡着就是不習慣,還是家裡睡着舒服。”
麥芽揶揄他道:“老爹,我看你是因爲娘沒在身邊,所以纔不自在吧?下次再回縣城,記得把我娘稍上,省得你半夜爬起來看月亮!”她一說完,衆人都跟着笑了。
陳二順更樂的嘴巴都合不攏,田氏可生氣了,狠狠瞪了麥芽一眼,“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沒規矩,啥話都敢往外講啊?”
李氏正吃着麥芽盛給她的魚湯加魚肉,“我倒覺着麥芽說的對,你們幾個也這樣想的吧?”
李元青他們一直忍着笑,本來想笑的,可看田氏的臉色,又只得忍住,但李氏一問,他們一個個的就死命點頭。
鄭玉打着圓場,道:“噯喲,老爹跟娘就該在一起,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不都說老來伴嘛,老了不就得搭着伴嗎?娘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老爹照顧好了,這樣我們才能放心。”
麥芽笑道:“嫂子說的對,你們現在只管享受生活,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們好了,婆婆也是,等有空的時候,便叫他倆不管哪個趕着馬車,帶你們出去逛逛,我聽說每年端午的時候,大運河那裡都有龍舟賽,好多人都去看了。”
陳二順迫不及待的插話道:“你不說龍舟,我還想不起來呢,我聽說,今年的龍舟賽,皇上也會來看呢!”
皇上?
乍一聽到這兩個字,倒讓麥芽呆住了。她來到這個異世兩年多了,除了縣太爺之外,還沒見過比他更大的官,更別提什麼皇上太子公主了。
她在這裡已經生活的習慣了,若不是穿着不同,她真要以爲這裡是現代的某個偏僻小村莊,好像非洲原始部落的那種,不與外界溝通。今天恍然聽到皇上兩個字,這才覺着原來她真的在古代,是封建統治者的天下。
不光是她呆住了,其他人也聽傻了,他們跟麥芽一樣,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官,也是縣太爺。皇上一詞,在他們看來,簡直跟神仙一詞差不多,遙不可及。
陳二順見他們都不說話,好奇道:“你們咋都沒反應啊?我還心想着今年端午帶你們去見見世面,大運河邊上的碼頭鎮,有我的一個老朋友,他託人稍信來,邀我去看龍舟,要是想去,咱們多僱輛馬車,一塊都去!”
李氏直翻白眼,“咱們都去,家不要啦?反正我是不去,我留家裡看門。”
田氏道:“你咋能不去?你活了這麼久,見過皇帝長啥樣嗎?現在不去看,難不成等入了土,你再去瞧他?”
李氏不在意的道:“皇帝有啥好瞧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也沒多長個腦袋,沒啥可瞧的,哦,爲了幾他一面,我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我傻呢!”
田氏見她反駁的很有力,也來了興致,兩人邊吃邊爭論。
鄭玉避開她倆,小聲的對麥芽他們道:“你們都去,我跟冬生在家看門就成了,反正我身子也不方便,可受不住長途跋涉。”
她這話倒是真的,馬車跑起來顛的很,就是胎氣穩固了,也不宜長時間在馬車上顛。這一路,從榆樹村去碼頭鎮,少說也有一百多裡地呢。
麥芽想了下,道:“哎呀,還有一個多月呢,等到時候再說吧,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到時候是個啥情況,皇帝的心思怪着呢,說不定他臨時改了主意,看上別的新奇玩意了呢!”
陳二順點頭道:“這話說的極是,先吃飯吧,到時候再說。”
快吃完飯的時候,麥芽問起他二妞開店的事,牛牛還小,她也不方便帶着他進縣城,也不知道她現在的情形怎樣。
陳二順吃青蒜炒鹹肉,正吃的香,聽見她問二妞,直言不諱的道:“依我看,她那個生意難做。”
麥芽心裡一涼,“怎麼會難做呢?本錢小,雖說利潤不大,但保本總沒問題吧?”
李氏也道:“是啊,我也覺着不應該難做,去年我們在廟會上賣臭豆腐,生意也好着呢!”
陳二順直搖頭,“我不是說她做的生意賺不了錢,我是說,她那個生意難做……”
他指的難做,是因爲二妞他們租的鋪子,斜對面不遠,大概三十歲的距離,就是宏家客棧。臭豆腐的味道,順着風就得飄到客棧裡。試想一下,誰願意自己的店鋪裡面,整天瀰漫着臭豆腐味?他又不是開飯館。
這臭豆腐的味道,田李兩家人是最瞭解的,今年麥芽又泡了不少,比去年還要多,兩家的院子都擺滿了臭鹹菜罈子,後來擺不下了,還埋到屋後去了。當時就是想二妞的店開起來之後,臭豆腐的銷量肯定好,所以才了這麼多,就是現在賣不出去,擱在那裡,也不會壞。
聽陳二順的口氣,宏家人肯定鬧過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擔心。
李元青道:“這倒真是個問題,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以後也還要長久相處,要是關係鬧的不好,怕是要招麻煩。”
田氏嘆氣道:“莊縣太小了,擡頭不見低頭見,要是擱在平常,得罪就得罪了,可要想求個安穩,就得把生意做的和和氣氣的,儘量少生事端,否則三天兩頭的找麻煩,那生意還咋做?”
陳二順喝了口酒,道:“宏家酒樓現在做的挺大,把其他差不多的小客棧也都給擠了,現如今,除了縣城外,有幾家民宿還在之外,只剩他一家獨大,他當然猖狂了。”
田氏呸了一口,“他還不是仗着他女婿在縣衙裡當官,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敢真的跟他們對着幹,就算有事,也只得忍了,忍着忍着,也就忍習慣了,他們就更翹尾巴了。”
她現在已經可以很自然的當着麥芽的面,提起謝文遠這個人,就像提及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
其他人也沒在意,甚至連麥芽都忘了謝文遠跟她有啥關係。
李氏擱下碗,道:“等哪天咱們有了錢,也去縣城開客棧去,把宏家擠跨嘍,看他還咋狂!”
麥芽呵呵笑道:“娘,開客棧那得要好多錢,就是把咱們兩家賣了,也不一定開的起來呢!”
李氏卻難得固執一回,“大的不能開,咱們可以先開家小的,你們幾個腦子都活,肯定能賺到錢,等有了錢,再開大客棧也不遲,再說了,不是說大運河的碼頭要改道從莊縣走嗎?這可是個好機會,你想想看,那些來往的客商,也不盡是有錢人,他們都精明着呢,宏有成多會算計,人家住他的店,肯定心知肚明,是吃虧了,但是沒辦法,不住不成,所以啊,這買賣,咱們能做。”
麥芽聽她講了這麼一通,也心動了,“可是家裡還有那麼地要耕種,還有果樹,還有一大堆活,我們咋能留你一個人在家,再說,我也捨不得啊!”
李元青也道:“我看這事還是從長計議,現在還不是時候,就像麥芽說的,家裡離不開。”
陳二順卻不同意他們的說法,他打岔道:“等不得了,大運河馬上就要開工修了,可能就在今年秋天,到那時,再想開客棧可就晚了,這做生意,就得有遠見,落到人家後面,可做不成大買賣。”此話一出,大家都不吭聲了。
本來只是隨意討論的話題,被他這麼一說,倒像是刻不容緩似的。
麥芽原本是想過進縣城,卻不是現在。他們一走,李氏就肯定得跟着走,那這屋前屋後,還有那水塘裡的東西,不就都得扔了?
鄭玉瞧他們皺眉沉思的模樣,好笑着道:“這有啥要緊的,家裡有我跟冬生就夠了,娘他們也經常在家,大不了以後少喂些牲口,等店裡的生意穩定下來,到了農忙的時候,你們再回來就是了,現在家裡有馬車,一來一回,用不了多長時間,回頭找幾個可靠的人,幫襯着,不就得了,多簡單的事!”
陳二順讚賞的看着鄭玉笑,“對對,鄭玉說的對,你們看看我,現在不是在家閒着呢嗎?只要生意走上正軌,也不用天天看着,元青也不想種地種一輩子,等生意穩定了,還能帶着冬生一塊幹,到時候咱們全家,就在縣城裡相聚哩!”
田氏瞪他一眼,“八字還沒一撇呢,瞧你說的,就好像他們明兒就要走了似的,趕緊吃你的飯,都快涼透了。”
這一頓飯吃的,可謂是心事重重。麥芽本來還覺着去縣城這事挺遠的,卻沒想到,接連發生的兩件事,卻打破了她的計劃。
不過這是後面的話,眼前的事還多着呢!
晚上,李元青從廚房打了水進來,要跟她一起泡腳。
麥芽剛哄睡了牛牛,看着他呼吸均勻的沉入夢想,她低下身,在他小嘴巴上親了親。孩子長的就是快,他剛出生的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可一轉眼,他都會笑,會爬了。
李元青兌好了水,“過來泡一會,水溫有點熱,放下去的時候當心些。”
麥芽坐到牀沿,布襪子早就脫了,連外褲跟小棉襖也都脫了,她只穿着單薄的裡衣。因爲剛纔在給牛牛餵奶,所以衣領也沒扣,就轉過去洗腳。
李元青眼神在她身上瞟了瞟,最終盯在某處,眼神瞬間暗淡了許多。
麥芽正把腳放進盆裡,像他說的,有點燙,她便把腳擱在他的腳上,想等着涼了,再泡下去。一擡頭,就發現他看的方向不對,她低頭一瞧,原來是衣領開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口。
覺查到他的目光不單純,麥芽俏臉紅了,正要動手把釦子扣上。李元青的大手突然就抓了過來,“別扣了,省得待會還要再脫。”
麥芽佯怒的瞪他一眼,“你倒是越來越會貧了,你兒子最近睡覺可驚着呢,要是弄醒了,看你咋辦!”
李元青笑的很無害,“那有啥,咱倆都鑽進被窩裡,就是動靜再大,他也聽不着。”他越說越激動,急着就趕緊洗腳,等麥芽泡過之後,還幫她把腳擦乾淨。
知道他的心思,麥芽也不說啥。就聽見他風風火火的出去倒水,又風風火火的走回屋裡,插上門,吹滅了油燈,緊跟着便摸上了炕。
麥芽剛解了髮辮,還沒來得及脫衣服,他便從後面抱過來,雙手從後方抱住她的胸口,麥芽推搡他,“哎呀,我衣服還沒脫完呢,又不是頭一次,幹啥這般猴急!”
李元青把頭靠她耳邊,呵着氣,“我來……”他把雙手都挺進她的衣服裡,往兩邊一拉,便開了。
麥芽回過頭,捶了下他的胸口,“你今天是咋的了,好像不對勁呢?”
李元青已經抱住她,把她抱在身下,輕輕翻身而上,兩人身軀緊緊相抵,也沒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滿腔的熱情,點燃她,邀她一同墜入,屬於兩個人屬於兩個人旖旎夢幻之境。
事後,麥芽一身是汗的趴在胸膛上,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只覺得此刻最是滿足,心也是滿滿的。想起白天的事,她便撐着身子,藉着外面的月光,盯着李元青的臉,一手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圈,問道:“關於去縣城開客棧的事,你到底是咋想的?不準拿那些大話來敷衍我,我還不瞭解你嗎?”
李元青欠起身,狠狠親了個她的脣瓣,“我只想給你跟孩子更好的生活!”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聽在麥芽心裡卻是十分震撼的感動。做爲一個相公,一個爹爹,他是無可挑剔的,麥芽對這一點很知足,沒有絲毫的不滿,可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想,可能他覺着不夠。
特別是看着謝文遠有了一番成就,男人的好勝心,是不分貧富的。
好比,李元青永遠不想站的比謝文遠矮,讓自己永遠仰望他。即使麥芽不在乎,他卻不能當做視若無睹。
麥芽輕輕貼上他心臟的位置,柔聲道:“我知道你咋想的,可我還是得告訴你,別人過別人的,咱們過咱們的,永遠沒有可比性,有些人表面上看很風光,其實背地裡,你也不知道他過着怎樣的生活,表裡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咱們倆雖然看上去沒有大富大貴,可咱過的開心,過的幸福,這就足夠了。”
李元青眼神飄散在窗外,他撫上麥芽的長髮,長舒了口氣,“話是這樣講沒錯,可這人活一世,總該要搏一回,等到我們老了,便把外面的事情都交給孩子們,咱倆帶着老孃,再回到這裡,守着這山,這水,到那時,咱們種下的果樹,一定都長成大樹了,你試想一下,漫山遍野的梨花,隨風飄蕩,等到傍晚的時候,我拉着你,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
麥芽心裡有些酸酸的,算起來,這裡人的壽命平均不到六十歲,像李太公活了快七十多歲,已經算是奇蹟了人。時光飛逝,眨眼間便過去了,也許他們真的應該爲自己的小娃拼搏一番。等老的時候再回榆樹村養老,也是一樁不錯的美事。
想到此處,麥芽輕聲道:“那就先湊租鋪子的錢,等湊齊了再去開店也不遲啊!”
李元青也知道現在買店鋪不可能,也只有先租,可這租店鋪,成本也就大了,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賺到錢。
一場雷陣雨敲響了小山村的寧靜,也意味着春天的正式到來。
下過雨之後,山上的竹筍也全都冒出來了,此時是採筍的最佳時機,還有菜園裡的好些夏季吃的蔬菜,也得趕緊播種。農家人,在春天的時候總是最忙的。
有了田家門口栓的繩子,運筍就方便多了。
李元青受到麥芽的啓發,找鐵匠做了個滑輪,因爲技術落後,他這滑輪做的很是簡單,但是可以用,多抹些油就成了。
採筍的時候,麥芽把牛牛留在家裡,先喂到一遍奶,之後又熬了些米糊,叮囑李氏,等他醒了,再餵給他吃,有了糧食墊底,他吃奶也就少了,麥芽也能離開的久一些。
她自打懷孕生娃之後,一直也沒能跟着他們上山,就像現在的鄭玉一樣,一點重活都沒幹,可把她憋死了。麥芽的體質比生娃之前好了很多,越來越像個鄉下悍婦的派頭。
鄭玉跟李氏留在家裡,因爲還要剝筍,所以田氏也留下了,麥芽跟着老爹,還有冬生,元青他們,一併上山採筍。
秦語堂可能是從小二嘴裡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們要爲了採筍而大幹一番,他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就差了李和過來幫忙,也算是他出了一份力。
而村裡的其他人也紛紛跟着冬生他們一起上山採筍。林虎去縣城上學堂了,家裡只有林氏帶着林娟,還有林德壽。
林氏揹着小娃不方便上山,便跟田氏一起剝筍,林德壽上山去了。至於黃家,基本不太可能去山上,黃氏被兩個雙胞胎小娃纏的神經衰弱,已經自顧不暇了,哪裡還能上山幹活。
但是黃年也不想在家閒着,他也想賺些外塊。
陳二順今年採筍出了新點子,要是不直接把筍子採回家,自己加工,便可以賣給田家,又或者田家花錢僱人採筍,這兩種方案對村裡人來說,都是有利的,眼下油菜又沒收割,莊稼地裡也沒啥活要幹,能賺到外塊,何樂而不爲呢!
這烘筍乾,以及滷製筍絲,方法都比較麻煩。其他人家裡也沒這個條件,更沒這個技術。所以,除了自家挖回去燒肉吃之外,其他挖的筍子都賣給了田家。
也有在田家幫工的婦人,也就按天算錢給他們。分工協作的效率就是高,就看着一袋一袋的竹筍被從山上運了下來。
冬生前幾天就多編了好幾個茶熜,也多備了幾個瓦制的炭火盆,用來烘乾竹筍。
麥芽只上山挖了半天的筍,就不得不回家來幫忙,山上留的都是男人在挖筍,他們幹起活來麻溜,再說,家裡也忙不過來,請人幹活,不得管人家吃飯嘛!
在山上幹活的人,中午也不想下山來,來回跑一趟太麻煩,只要有人把飯送上去,或者他們派一個人回去拿來,這樣其他人就有休息的空檔了。
田李兩家的男人都心疼自己的媳婦,陳二順年紀也大,來回跑吃不消,便由李元青跟冬生提前下山回來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