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走近了看,發現這些蓮藕苗以及菱角苗,跟村裡普通種植的不同,不僅小苗的形狀不同,連着育苗的盆子裡面擱的淤泥也不同。
花娘抱着牛牛走過來,對她道:“這兩樣可不是普通的苗子,是我找人從外地買來的,種植的方法也不一樣,我都給你記下了,可一定得照着別人的法子去養,土辦法是養不出來的。”她話沒講完,王媽媽就掏出了幾張紙給她。
麥芽打開來看了下,她不大看的懂,都是繁體字,連一半都認不到。好在,李元青聰明,跟着孫夫子,也學了不少字,只要拿給他看就行了。麥芽把紙收起來,又對着花娘一番道謝。
花娘笑道:“你若是把我當成好姐妹,就不要總把謝字掛在嘴邊,這樣倒得生份了。”
麥芽想想也是,便道:“好姐姐,不謝就不謝,等你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千萬別客氣,不過呢,今天這頓謝禮還是要的,中午我請你吃燒烤,等下要不要跟我去撈魚?回來我烤東西給你吃!”
花娘眼睛一亮,“早就聽說你會做什麼燒烤,一路上小二還直唸叨,說你做的菜好吃,看來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小二,一聽說她們中午要燒烤,也趕緊湊了過來,滿臉希冀的問道:“你們要去撈魚嗎?那帶上我,我可以幫你們拎拎水桶,扛個東西啥的。”
他的話,把麥芽跟花娘都逗樂了。
李氏把牛牛接過來,“你們去玩吧,牛牛也要睡覺了,等你們回來,牛牛正好醒了。”
麥芽道:“噯,那我們早去早回,我順便帶花姐姐去我們家的果園瞧瞧,娘,中午飯你就別弄了,等下我們回來,自己燒。”
她轉身去拿蝦網,也叫小二拿上水桶,至於花娘,還是空着手比較好,省得回頭再把她衣服弄髒了。
李元青這會也不在家,麥芽就去隔壁叫來鄭玉,她在家也沒啥大事,跟着一起去玩唄。
他們在小溝裡撈了不少的小魚小蝦,還有不少泥鰍呢!麥芽告訴他們,這泥鰍刨洗乾淨之後,拿鹽跟佐料稍稍醃過,就能放在炭火上烤着吃,那味道可不比紅燒差。
花娘看着水桶裡扭來扭去的泥鰍,覺得頭皮都有些麻麻的,低喃道:“我還是隻吃烤魚吧,這泥鰍就留給你們吃了,我可不敢吃。”
鄭玉笑道:“花姐,等這泥鰍烤出來,我保管你一定搶着吃,你可是不知道麥芽調出來的佐料有多香,這泥鰍一旦入了味,好吃着呢!”
麥芽的廚藝,小二最瞭解,聽她們形容的,弄的他都快流口水了,就催她們快些,再過不久,就要到晌午了,他肚子早都餓的咕咕叫。
花娘巧笑道:“我還沒去果園看過呢,你要實在餓的很了,不如就地洗乾淨了,生吃了唄!”
小二聞言,悶不作聲了。
麥芽安慰他道:“要不你先拎着水桶回去,我們三個去果園看看,我嫂子那邊有早上新滷出來的滷肉,你要實在餓的緊,就去吃些。”
鄭玉也道:“那滷肉都在廚房呢,不過還沒切,想吃的話,自己弄去吧!”
小二樂呵呵的直點頭,他真不願意跟在幾個女子後面走,感覺怪怪的。得了話,小二趕緊下山往田家去了。
麥芽招呼鄭玉跟花娘跟上,沿途的景色真是很美。
遠遠的就能看見一片嫩綠,還有淡淡的粉色,那是桃花的顏色,這一批的桃花開的極早,眼下雖還沒到農曆三月,但桃花都已經半開了,粉色的花骨兒,美極了。
花娘顯然不太經常運動,爬到山頂上之時,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鄭玉跟麥芽倒還好,臉不紅,氣不喘的。不過爲了顧及花娘,她們找了個片草地坐下了。
這一路走上來,風景隨着山勢的升高,也越發漂亮。特別是此刻,站在山坡頂上,往下看去,能將榆樹村的全貌都看盡了。還能瞧見李家跟田家的屋子,已經房前屋後栽種的果樹。他們兩家的房子,就藏在這片綠色之中,顯得絕世而獨立。
花娘感嘆道:“趕明兒,我也到你們這裡蓋幾間房子,跟你們做鄰居,這麼好的山水,即使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吧!”
麥芽揶揄她道:“你在縣城裡有那麼大的產業,我可不相信你捨得把產業丟了,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跟我們學着做起村姑來。”
鄭玉想像着花娘穿着粗布花衣,扛起鋤頭的身影,禁不住笑道:“花姐這細皮嫩肉的,哪禁得起風吹日曬的過日子,這事啊,你想想也就罷了,可萬萬使不得。”
麥芽趕忙道:“我嫂子說的是,你呀,還是安心的做你的花房主人,在暖房裡待着,偶爾來這裡過幾日倒是可以的。”
花娘被她倆左一句使不得,右一句要不得,弄的好笑不已,“本來我就是隨口說說,可照你們這樣講,我倒要體驗一下,這村姑的生活有啥難的。”她做勢要站起來去扛鐵鍬,卻被麥芽拉住了。
麥芽笑道:“花姐,明人不說暗話,你就別跟我們打啞迷了,快說說看,你到家裡來找我,究竟有啥事?我嫂子也不是外人,你有事,但說無防。”
心思被點破,花娘只是悻悻的又坐回草地上,難得扭捏一回,“哎喲,好端端的,不能等回去吃罷飯再說嘛!”
麥芽道:“別,你還是說清楚的好,要不然我該吃不下飯了。”花娘無緣無故的跑來榆樹村,起初麥芽想着,或許她真的只是爲了看風景而來,可再瞧她上山的這一路上,竟走神了,風景倒也看了,可一心二用,另外所心思,早跑沒影了。
鄭玉瞧了麥芽一眼,很顯然,她沒想那麼多,也是,她對花娘並不熟悉,不瞭解也屬很正常。
花娘張了張嘴,幾番想說,卻又給嚥了回去。
麥芽好笑道:“你啥時候也變的婆婆媽媽了,不就是秦大哥的事嗎?這有啥不好開口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你的風格哦!”
花娘有些無措的摸了摸髮辮,“妹子,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直說了,我聽說你婆婆給語堂說媒了,還見了面,是有這回事吧?”
麥芽明瞭的點點頭,“沒錯,也就是前幾天的事,喲,沒想到你消息還挺靈通,莫不是一直關注着秦大哥的事,一聽說他相親,就坐不住了?”
花娘嬌笑着擰了下她的臉頰,“現在叫你們抓住機會嘲笑我了,是不?”
麥芽擋下她的手,斂了笑意,正色道:“那閨女,我嫂子也見過,人長的挺標緻,就是膽子小了些,其他各方面都還可以,而且她可是一眼就看上秦大哥了,可惜秦大哥對她好像沒啥意思。”
鄭玉補充道:“豈止是沒感覺,他是壓根沒往那方面考慮,花姐,你要是爲了這事擔心,那就完全沒必要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你何須去在意?”
花娘臉上說不清是喜還是憂,很多情緒摻雜在一起,半晌她才道:“他豈止是對那個女娃沒意思,這世上就找不到讓他心動的女子,真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樣?難不成以後真要出家當和尚去?”
麥芽失聲笑道:“什麼出家,他咋會出家呢?雖說他性子冷了些,不像我們村裡的男人,一笑起來,便露出滿嘴的白牙,可也不至於要到出家的地步吧!”
花娘揪了棵野花在手裡把玩着,無奈的嘆氣道:“你們不知道,這話是他以前說過的,等他老了,便去廟裡頤養天年,既然是要做和尚的人,自然也不會娶妻生子,不過,現在的情形可能不一樣了,他都認了你婆婆做乾孃,或許他想通了也說不定。”
麥芽盯住她問道:“花姐,你老實說,是不是喜歡秦大哥很久了?之前我在他的藥鋪裡見過你,那時候就覺着你看他的眼神不對,還……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指的當然是那次陳二順生病,他們去秦語堂那裡看望的時候,花娘半路衝進來,又在外面,跟秦語堂膩味了那麼久,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在挑戰他的極限似的。
花娘笑的肩膀都跟着顫抖,麥芽跟鄭玉相視一眼,鄭玉眼裡也有笑意,其實她倒是挺喜歡花娘的性子,不似那般扭捏做作,爽朗大方,敢於把想法表達出來,這樣大膽的作風,在現代或許不算什麼,可在思想極度封閉的古代,可謂是別具一格。
等到花娘笑夠了,她才慢慢講起跟秦語堂的過往,這些事她從沒跟人提起過,也無人可以傾訴,時間一長,累積的情感得不到宣泄,她背的也累,也快喘不過氣了。
有些事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輕鬆,就像她跟秦語堂的事,也不似青梅竹馬的那般美好。
雖然他們從小就認識,但並不是情投意合,所有的感情都是她一廂情願。
花娘本不姓花,她本姓,上官,單名一個雲字,光聽這名字,就知道她來歷不凡。
上官家祖上就是花匠,在京城裡以養花爲業,養出的極品花卉,很多都送進宮裡,供皇帝,嬪妃們賞玩。
但老話不是說,富不過三代,到是花娘爹爹的這一輩,上官家人才凋零的極爲嚴重,只有她一個女娃,本來是可以再生的,豈知他父母雙親都得了重病,病勢來的很快,不過半年,就相繼去世。但花娘還有個表兄,花娘是女娃,沒有資格當主家。
在這之後,又發生的種種的變故,那時候的花娘,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娃,便被逼無奈的帶着兩名老僕,遠離他鄉,到了莊縣開了間花坊,維持生計。
因爲身份的原因,她也不便對人說明,就編了些其他的經歷,以求個安穩。
而她與秦語堂的相識也是在很小的時候,她跟着父親送花之時,無意中認識的,當時秦家與上官家還有些交情。卻不想,兩家先後都遭遇不測,兩個都背井離鄉,孤身一人,也算得上是同病相連。
想起過往的事,花娘臉上輕浮的神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哀傷,“從我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他了,那時,我跟爹去他家裡送兩盆極品蘭花,他就坐在府裡的臺階上,手裡捧着本書,認真的背誦,他小時候的聲音可好聽了,我那會就是不喜歡唸書,爲此,我爹還時常訓我,可就在那天,我聽見他誦讀的聲音,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花娘也就是從那時起,慢慢懂得喜歡一個人,後來家裡的變故也沒抹去對秦語堂的愛慕,直到在莊縣再度遇上他,於是,花娘就開始了慢慢長征路,期待有那麼一天,能走進他的心。
聽完她的故事,鄭玉跟麥芽都沉默許久沒有吱聲。跟花娘比起來,她們幸福的沒處找了,即使有那麼一點點的磨難,也實在算不了啥,畢竟堅守一日容易,一年也湊合,可要是堅守十幾年,只爲一個無法敞開的心,這樣的堅守,實在是太苦了。
見她倆都不講話了,花娘苦笑道:“哎呀,我說這些事,可不是要搏你們同情的,就是一個憋悶的久了,想找人說說而已,你們也知道我身邊只有兩個老僕,這事可不能跟他們講,我明白強扭的瓜不甜,所以啦,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她說完便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林間的清新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麥芽拉着鄭也站起來,麥芽瞧着她瘦弱的背影,說道:“你放心,你跟秦大哥的事,我們一定拼命的撮合,要是能成就是最好不過,可要是不成,你也得想開,這世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男人,興許你還能找到個更好的呢!”
鄭玉也道:“就是啊,幹嘛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回頭也叫李嬸給你介紹幾個,讓你過過目,說不準備還真有看對眼的呢!”
花娘黯然道:“這世上男子千千萬,可秦語堂卻只有一個……”
麥芽心知她是陷的太深了,若是秦語堂最終沒能愛上她,對花娘來說又是一次極大的打擊。
三人在山上又轉了會,麥芽還找到不少的野薺菜,可以用來包餃子,現在這個時節,薺菜最嫩,也最香,再過一個月,薺菜雖然沒有開花,可也老了,不中吃了。
等她們從山上回來時,李元青也從地裡回來了,他跟小二,已經把撈回來的魚蝦還有泥鰍,都清理乾淨了。麥芽經常用來醃製的佐料都是配好的,所以他索性把這些東西都醃好。
小二早急不可待的支起炭爐,就等着她們回來燒烤。
麥芽進了院子,放下東西,先去餵了牛牛。鄭玉在路過家門口的時候,先回去幹會活,只說等會再來。
牛牛這麼久瞧不見孃親,一看她回來了,又躺到熟悉的懷抱裡,撲騰着兩隻小胳膊,笑的口水都出來了。
麥芽抱着親了又親,“臭小子,你在家乖不乖啊?這麼盼着娘回來,是不是小肚子又癟?”
牛牛聰明的很,才兩個多月,就能發出簡單的聲音,偶爾能蹦出個“嗯!”更多的時候,還是蹬腿,伸胳膊,因爲講不出來,急的直吐舌頭。
李氏從廚房走出來,拿着毛布彈了彈身上的草屑子,笑道:“他早都餓了,你沒瞧着他衣領都溼了那麼大一塊嗎?是被他舔的,誰抱着舔誰的衣服,剛纔他舅舅來過,直把他舅舅衣服上的扣子當果子啃着吃呢!”
花娘笑着逗號弄他,“哎喲,都是姨娘不好,拉着你娘在山上玩了這麼久,倒把咱們的小胖墩給餓壞嘍!”
麥芽笑道:“小娃餓餓沒事,餓了,他下頓還要會吃些。”她坐到小板凳子上,掀開衣服,給牛牛餵奶。牛牛真是餓狠了,急吼吼的貼上孃親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起來。
小二自覺的背過身去,逗着大黑玩。
王媽媽幫着李氏在廚房燒米飯,見着自家小姐回來,趕忙跑出來,對她問長問短。她是擔心花娘從未走過山路,怕她經不住。
李元青忙好了院子裡的事,便去了木工房,過了正月,他又從黃大全那裡接了一單大活,是縣城裡某個有錢富戶要做傢俱,他得先打個樣品出來,給人家過過目,要是成了,可是一筆不小的買賣。
院子裡的炭爐是現成的,麥芽喂着牛牛時,就招呼小二自己動手,讓他幫着烤,總不能叫花娘自己動手吧!
小二本來就肚子餓,一聽說可以烤了,立馬洗了手,奔過來熟練的擺上鐵架子,用火鉗撥了下炕內的火。
這烤肉的爐子,是麥芽特決找城裡的鐵匠定做的,還有這鐵架子也是,方便烤肉。
李氏道:“反正飯也煮好了,我幫你串。”
醃製好的材料要用竹籤子串上,再擺到鐵架子上烤。慢慢改進的工具,以及方法,還有麥芽蒐羅到的香料,都已經很接近現代的燒烤,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裡的水土,沒有農藥殘留,也沒有化肥污染,一切都是動植物最原本的味道。所以,這烤出來的東西有多想,你儘可以想像。
被醃過的魚跟泥鰍,一放到火上烘烤,立馬就冒出一股子煙霧。小二按着麥芽的吩咐,一邊轉動竹籤,一邊用刷子上面上抹上炸過的菜油。
油遇上火,冒出茲茲的聲音,香味也隨之後飄了出來。
大黑也聞着了,圍在二小腳邊,不停的磨蹭他的腳。小二用腳把它的扒拉開,“現在還輪不到你吃哩,再說,你也不能吃這魚,小心卡住了,回頭我烤兩個泥鰍給你吃,不過就只限兩個哦,要不然我就沒得吃了。”
花娘聞着味就過來了,蹲到小二跟前,好奇的看他手裡轉動的竹籤,問道:“這魚會不會給烤焦了啊?要是焦了,可就不能吃了。”
小二自信的笑道:“就咱這技術,咋可能會烤焦,哦,這兩個好了,等下我撒些香料,姑娘先拿去嚐嚐。”小二拿着另一把刷子蘸了些花椒、胡椒,還有辣椒粉跟孜然,每樣都撒了點。這燒烤的香味,忽然變的就不一樣了,“給,不過你得小心些吃,剛出爐的,可燙呢!”
花娘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覺着香味是真的,就是這顏色有點讓人不敢恭維,黑乎乎的,也不知吃了會不會壞肚子。
王媽媽擔心的想攔住她,“小姐,要不我先嚐嘗,要是能吃,你再吃也不遲啊!”
花娘躲開她的手,“哎呀沒事,我又不是紙做的,哪能說壞就壞。”她試着咬了一口泥鰍肉,剛入口,有煙燻的香氣,以及香料的味道,很容易就勾起人的食慾。再接着就是泥鰍肉的味道,因爲是用調料醃過的,所以吃起來,沒有一點土腥味,又香又辣還有孜然粉特殊的香味,混雜有一起,說不出的好吃。
王媽媽眼巴巴看着她瞬間就解決了手裡的東西,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家小姐毫無吃相的模樣,不禁有些咋舌。
李氏道:“王媽媽,你也過來嚐嚐吧,我們家做的燒烤,再大的館子也吃不到,你要是不吃,也得虧嘍!”
小二動作也挺快,在他們講話的功夫,已經烤了不少出來,放在盤子裡擱着。花娘吃完了手裡,又急着再去拿,她見王媽媽猶豫着不動,便拿兩個塞給她,“吃吧,沒事的。”
遠處的村裡,林虎是何等的鼻子尖,離這麼老遠,他就聞到燒烤的香味,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家在做燒烤。他趕緊跑回家,把林娟往林德壽手裡一塞,便跑到錢家,把錢勇喊了出來,他一個人去也不好意思,拉個墊背的。
不過,也不能空着手去,想了想,兩人又各自回家掏了些能烤的東西,麥芽告訴過他們,只要是吃的菜,都能拿來做燒烤。所以,他們用揹簍裝了些土豆,還有豆腐乾,林虎還拿了些他爹早上新買的五花肉,錢勇更是從家裡翻到一些鵪鶉蛋。這是他藏起來的,之前他們上山從鳥窩裡掏的。
兩人揹着東西,飛也似的往田家奔去。
王媽媽也吃上勁了,再不提這東西是不是乾淨的,能不能吃之類的話。她作爲婆子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是循規蹈矩,因爲是大戶人家出來,就是連吃飯也得守着,不出聲,不掉飯,不暴食,三不原則。
可這吃燒烤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張嘴去咬的時候,必須把嘴巴長的大大的,等把肉從竹籤上順着竹籤咬下來時,嘴角全是油渣,甚至衣服也保不住,十幾根肉串吃下來,上面沾了許多灰。
林虎跟錢勇氣喘吁吁的跑進李家,一路跑的連氣都顧不上喘,等跑到門口時,累的靠在門框邊上,學着大黑的模樣,直吐舌頭。
麥芽已經喂完牛牛,可這小子精神好的很,她便抱着牛牛,正準備也搬個凳子過去跟他們一起吃燒烤的,就見着他倆氣喘如牛的模樣,“喲,你倆是鼻子比大黑的鼻子還靈,這麼老遠就聞見燒烤的香啦?”
林虎嘿嘿的笑,拖着步子走了進來,“誰讓今兒是順風,正好刮到我家門前,我能不聞着嘛,不過我們也不是來白吃的,還帶着東西哩!”
他一揮,招呼錢勇把籃子拿進來,麥芽伸頭一瞧,還真有東西,她好笑道:“你們來就來吧,幹啥還自帶東西,這些我家裡都有,你們還是帶回去自己家吃吧!”
一聽她這樣講,林虎可不幹了,“我家裡還有,你不是說過有自助燒烤的嗎?我們現在也是自助的,但是我不會切這五花肉,削皮倒是可以。”
李氏見他倆一臉的認真,便道:“行了,自備就自備吧,虎子,你去把肉洗乾淨,再把案板跟菜刀拿來,我來切,這剩下的泥鰍跟小魚我也串完了。”
林虎高高興興的應了,跟錢勇兩人分工協作,洗菜的洗菜,削皮的削皮,還順帶穿串子。
王媽媽也過來幫他們一起幹,人多力量大,不一會,鐵架子上又多了幾樣東西。
五花肉烤着就是不一樣,比魚肉油多,烤着的時候,那油直往炭火裡滴,又是茲茲的聲音。
麥芽招呼李元青也過來吃些,她自己卻不能吃太多,吃的時候也不敢放辣椒粉,吃個味道就成了。花娘今兒算是破天荒的快把自己的肚皮撐破了,本來吃的差不多,可一瞧見五花肉烤出來也這般香,又忍不住來了幾串。
吃到最後,中午飯一口沒動,林虎他們也是,那土豆削了皮,再切成薄片,烤出來也很好吃,至少很對他跟錢勇的味口。他倆帶來的土豆很快就吃完了,李元青便去地窖裡又拿了些沒發芽的土豆。這個季節,土豆都要發芽了,他正平整房屋旁邊的土地,準備播種了。還有山芋也要育苗,還有很多很多的菜,都要開種。等最後一撥的倒春寒過去,就要開始種了。
花娘是在傍晚時分走的,她撐的很,直嚷嚷連晚飯都不用吃了,吃一頓管好幾頓了。
王媽媽臨走時,臉上凝重的神色,難得舒不少,看上去也沒那麼嚴肅。
至於花娘的心事,卻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一切還得看他倆的緣分。
之後的幾天,李元青跟冬生忙死了。
先是屋後的那塊水塘,要種蓮藕跟菱角,後來林德壽又送了些茭瓜苗子過來,說是從其他水塘裡挖的,只要栽下去,到了秋天,就有茭瓜吃了。
幸好去年清淤的時候,把水塘擴大了些,要不然這麼多的東西,還種不下呢!
除了屋後的水塘外,冬生還承包的村裡的另一塊水塘,那塊水塘前年清過一次淤泥,所以可以直接用抽水車進行抽水,之後再到河裡專門打撈大肚子的魚,扔進水塘裡,就行了。
河裡的魚適應能力強,也更強壯,畢竟在河裡沒有在塘裡容易生存。
養魚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要不然上哪去買魚苗去?之前是聽說其他地方的人,養過魚苗,黃大全親自跑了一趟,結果發現,人家養的是錦鯉,專給有錢人家玩賞用的,價格貴死了。
不過,土法有土法的好處,至少這樣一來,不會因爲魚苗放的太多,密度太大,而影響收成,也是等於野生的環境生長。冬生包的那塊魚塘可比田家屋後的那塊大多了,所以魚得餵食,不能光靠吃土。
所以,他也弄了不少的茭瓜苗種在水裡,蓮藕不行,種蓮藕的水不能太深,否則荷花莖長不出來,也就沒辦法長出蓮藕。但菱角可以,在夏天的時候,還可以給魚提供遮陰。除了以上幾種之外,麥芽還提議哥哥去河裡撈些水草,家養的魚都是吃草的,而河裡的水草就是魚的最佳食品,水草也容易養,放在水塘裡,也不用管它,靠着魚在水裡產生的糞便帶來的營養,就足以存活。也得防止水草長的過於茂盛,這東西長瘋了,也很可怕。
弄這幾樣東西,他們都沒經驗,雖然花娘有把養殖技術寫下來,可真正的上手去做,跟紙上談兵,卻是兩碼事,還得一步步摸索着來。
最後一輪倒春寒,是在農曆三月初的時候,正趕上滿山桃花盛開,這場倒春寒來的很猛,氣溫陡降,跟着人下也半日的雨,緊接着便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雖然氣溫降了,但相比臘月裡的寒冷,卻是有所不同,沒有寒徹入骨的感覺。
有了前兩年的經驗,田李兩家今年幹起小買賣來,可謂是得心應手,臭豆腐,涼皮涼粉,綠豆粉,還有火鍋滷菜等等。所有應季而生的小買賣,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本來多了鄭玉,人手應該夠了,但鄭玉是新媳婦,新媳婦首要的任務是生娃。就在鄭玉焦急着肚子一直沒動靜時,終於等到月事晚了。
這個年代,不孕不育的人少,除非天生殘缺,否則不會發生生不了娃的情況。當然了,還有另外一種特殊的情況,生娃不順利,導致身子毀了,這種情況倒是不少。
小娃長的就是快,麥芽還沒感覺到,牛牛就已經三個多月大了,整天沒事就在那唱,“依依呀呀”,這傢伙還流口水,田氏說小娃流口水就說明要長牙了,一般都在四個多月才流口水長牙,可能是牛牛營養好,所以才三個月就要長牙了。
瞧他整日哈喇子不斷,李氏給他做了不少的圍嘴子,都是用軟呼的棉布做的,溼了就換。
不光如此,麥芽還發覺這小子吃奶的時候,喜歡用牙板磨了,雖說他沒長牙,可真咬起來還是疼的很。
幾次夜裡李元青都被麥芽的驚呼聲吵醒,瞧着自己的娘子被咬的眉頭直皺,李元青真是又好笑又好氣,牛牛的小屁屁,還打不着呢!
他只得嚇唬他幾句,或者拿眼瞪他,沒想到這小傢伙也學會反抗了,啊啊哦哦的跟他對上了。
半夜裡,經常聽見他們爺倆相對着吵架,麥芽也懶得管,讓他們倆鬧去。
春天到了,後山上的竹筍也到了採摘的季節,也是因爲有了去年田家帶頭弄的竹筍乾,所以今年上山採筍的人格外多。採筍最費時間的就是往下運揹簍,一來一回,時間都耽擱在路上了。
冬生跟李元青商量,想着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竹簍直接從山上接下來,不用再來回跑,這樣效率快了可不止一點點呢!
他倆講話的時候,李氏正坐在旁邊搓麻繩,這是家裡漚的最後一批麻秸,現在他們都用從縣城裡買來的漁網繩,聽說是加了什麼膠的,又滑又結實,比麻繩強多了,雖說貴些,但是耐用,相較之下,也是一樣的。
聽着李氏搓麻繩的聲音,李元青回頭看,冬生也是,突然,他倆幾乎在同時,都想到一個點子,也不算是新點子。記得他們小時候,經常用這招,做鐵環玩。
這方法做起來,最簡單,卻也是最方便的。
在後山上找棵對着田家附近的大樹,在山下也要找一棵同樣的樹,在兩棵樹中間栓上結實的繩子,利用高度的落差,就能把山上的竹簍滑下來。
兩人湊在一起,一琢磨,覺着這個辦法,於是就趕緊着手準備。
漁網繩家裡有現成的,反正放着也不會壞,所以他們買的較多,中間甚至都不用打結,直接就能拉下來。裝竹筍的簍子,可以換成竹籃或是水桶都可以,只要保證中途不會撒落就成。
天氣漸暖,麥芽跟牛牛都脫了沉重的冬衣,只有早上,或是傍晚時,纔要添加衣服,其他時間只穿單衣。牛牛最近學會認人了,賴在她身上,就是不願意撒手,到了晚上更狠,誰抱都不行,非得是她。
孩子認人,是最磨人的。麥芽現在啥也幹不了,被他捆的死死的。
這不,瞧着外面太陽挺好,她便抱着牛牛出來曬太陽,走到院子裡,就看他倆在那倒騰着什麼。
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想從山上拉個繩子下來,“你們就只做個繩子,什麼都不用嗎?”
李元青停下手裡的活,擡頭看了看他們娘倆,微笑着道:“只要能用就成,等用的時候,在繩子上抹些油,肯定不會卡在半路上,外面的樹我們也找好了,就在大路邊上,看這高度肯定是夠了的。”
冬生道:“我覺着應該行,我們在後山找棵高些的樹,到時候再做個勾子,把籃子掛上去,不過還是得試一試,不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看他們倆人幹勁十足,麥芽也沒攔着。很快繩子就弄好了,他倆便一塊上山去找繩子,因爲繩子長,兩人拿了根扁擔擡着。
鄭玉因爲有了身孕,家裡的重活,田氏都不讓她幹,陳二順也被她叫了回來,酒館裡的錢是賺不完的,還是家裡的人重要。
冬生跟李元青擡着繩子走了,麥芽便抱着牛牛,晃到孃家去。
因爲鄭玉懷孕的事,家裡的滷肉便拿到臨仙樓去做了,實在是騰不開人手幹。陳二順現在好歹也是家裡的長輩,有些該承擔的責任,他肯定是當仁不讓。
大黑現在成了牛牛的專職保鏢,牛牛走到哪,這便跟到哪,一如此刻,麥芽抱着牛牛走在前面,大黑就搖着尾巴跟在後面,不緊不慢。
牛牛趴在麥芽肩膀上,看着後面跟來的大黑,對它依依呀呀的講個不停。
田氏老遠就聽見牛牛的聲音,他們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迎了出來,“哎喲,我的小寶貝來啦,快讓姥姥抱抱,瞧瞧小哈喇子淌的,比咱家門前的小溪溝的水還多呢!”
麥芽笑着問道:“嫂子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
鄭玉從大門裡頭探出身子,“我在這兒呢,咋了,才一個晚上沒見,你倆就想我啦?”鄭玉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後,整個人都開朗不少,也愛開玩笑了,時常跟麥芽對着揶揄一番。
麥芽道:“是哩,你可真聰明,一下就叫你猜對了,要不今晚我跟你睡吧,叫他們倆個人睡一個屋去,你看咋樣?”
“你行,我就行,”鄭玉顧不得跟她說話,已經跑去逗牛牛玩了,田氏顧及她有身孕,所以現在不讓她抱,她也只能逗着玩玩,過過乾癮。
麥芽說起冬生他倆去山上栓繩子的事,田氏也好奇着,三個人便走到大路上,遠遠的還能瞧見他倆擡繩子的身影,正往山上走呢!
田氏親了下牛牛,道:“都不曉得能收多少竹筍,幹啥還費那麼多事,背幾次不就揹回來了嘛!”
鄭玉一手扶着腰,一手撐在額頭,擋着陽光,看向他們,“揹着多累啊,照那樣揹着,挖竹筍就不划算了,今年雨水好,山上的竹筍也多,要是來不及採摘很快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