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還暗暗擔心趙赫進京的安全,他自己卻一臉輕鬆:“我不自己招認,誰認得我?”
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江夏道:“我認得!”
之前,趙赫進京時間不長,認識的人有限。再看如今,經過西域大漠風沙的打磨,趙赫已經從一名青澀少年,飛快地長成了一個男人,身高腿長、皮膚黝黑,渾身充斥着男人味兒。若不是江夏與他實在是熟稔,大概一見之下,也會不敢確認!
說實話,就是一枚小鮮肉薰成了臘肉,還是一個人,差別卻真的很大!
給趙赫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江夏擡擡下巴示意一下,自己捧了杯子在手中,然後笑眯眯地看着趙赫道:“不過說實話,你這樣子……還真是不好認!”
趙赫臉色一黑,片刻很懊惱地道:“就那麼明顯?”
江夏掩嘴笑着點頭:“嗯,差不多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趙赫嘆口氣,捧了茶喝,壓下心中的悲憤去。心裡暗暗腹誹着:黑點兒怕什麼?糙點兒方顯男兒本色嘛!哪像徐老二那般,天天養尊處優的,倒是白淨了,可連縛雞之力都沒有,哪裡還算是男人……
不過,他的目光終究忍不住又去看江夏寬鬆的衣裙,那裡,已經有了徐襄的骨肉……
玩笑過了,江夏也沒繼續追問小魚兒和肅王宋抱朴,趙赫避開了話題,就說明他不想、或者不能回答,她何必爲難人!
“你一路東來,可去看過寶兒?”江夏笑着換了話題。
趙赫收拾起眼裡的傷痛,一臉放鬆地搖搖頭:“沒經過歸化!”
這樣回答,江夏已經瞭然了。
如今,肅州與京城關係微妙,稍稍想一下就該知道,作爲肅州的徵西大元帥,趙赫東來,更直接進了京,行蹤自然不好張揚。
“那挺可惜的,寶兒家那個小丫頭真的可愛的不行,跟寶兒一模一樣的……”江夏說着話,手下意識地扶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等她的孩子生出來,一定也能那般可愛……
趙赫的眼睛被刺的生疼,驀地站起身,走到前邊一蓬晚菊跟前,笑着道:“別處十月不見菊,都快臘月了,你這裡居然還有菊花!”
江夏微微地錯愕着,然後突然失笑起來:“你是在西域呆久了吧?春日綻放的牡丹,過年都能盛開助興,又何況菊花?”
說完,她就有些咬舌頭的衝動。人家在西域是離的中原繁華地遠了些,可也不能這麼不厚道,直戳人家的痛處去呀!
她沉吟着,正想開口說句緩和的話,卻聽趙赫突然嗤笑起來:“你倒是真的沒變……還是那麼心直口快的!真懷疑,你這樣的性子,在京裡是怎麼活下來的!”
一聽這話,江夏心中那一點點小愧疚也沒了。
她嘻嘻一笑,道:“我白故我在嘛!”
趙赫愣了一下:“嗯?”
江夏連忙揮手道:“沒什麼,就是我一直這樣,沒心沒肺的,大家都瞭解了,自然也沒人跟我計較了!”
趙赫眼睛略略一眯,然後失笑着搖頭。
她還真是沒變,連這一點點小狡黠、小得意,都跟他們初見時一樣呵!
他心裡有個聲音跳出來來問:你後悔麼?後悔沒有留下來,將她娶回家麼?
他的回答卻只有苦笑着搖頭。
即便時光倒流,他也不會留下來,因爲,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娶她進門的福分!他的身份、他的家庭、他的性格,都不允許他做那種癡望!
其實,他在認識她,並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之時,已經確定,他與她,此生此世有緣無分,只能相念安好!不能廝守白頭!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東英和水香先後轉了回來。
江夏收拾收拾衣襟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趙赫笑道:“你還在這裡?我一會兒讓丫頭把午飯給你送過來?”
趙赫卻笑着起身,負手而立,道:“既然沒人識得我,我又何懼之有?我看那些小子們玩冰球呢,我去教教他們!”
江夏失笑着,白了他一眼,率先向外走:“你也別笑話他們,他們畢竟一直在讀書,哪裡能跟你這沙場拼殺過的人比?”
趙赫擡腳跟在她身後,只是笑笑,並不答話。
提及沙場,江夏又道:“之前那些藥,你們用着還好吧?有沒有重大缺陷?”
趙赫笑着搖頭:“藥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少……呵呵,你的方子都拿出來了,就不用再費心思了。哦,對了,那邊冬日酷寒,常常有兵士凍壞手腳,你有沒有法子治一治啊?”
聽了這話,江夏下意識地轉回頭去看趙赫黝黑的臉龐……西北大漠戈壁,氣候惡劣,他又常年帶兵征戰,糙了些、黑了些,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心中感嘆着,江夏卻仍舊回答了趙赫的問題:“那邊莊子上養的羊和雞鴨,都算小有規模了,你們可以試着不再殺羊用皮,改爲取毛紡織,鴨毛雞毛也能做成衣裳、手套等,都是禦寒極佳之物!”
不等趙赫回答,江夏又道:“這個,你沒工夫理會,交給顧青茗做去。他在兩湖江浙都建了羽毛作坊的,今年已經有毛褥子在賣了。”
趙赫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着,點點頭應承着,略略一頓,終於還是問出來:“你,看這樣子,明年春天就該給我添個小外甥了吧?”
江夏轉回頭看了他一眼,滿臉笑道:“看出來了?大概在來年四月!”
趙赫眼底一暗,然後展開一抹笑,道:“四月,正是勝春時節……京裡諸事紛繁的,你倒不如避開幾月,選個山清水秀之處……”
江夏抿抿脣角,再次回頭瞥了趙赫一眼,然後點頭道:“我也想啊,但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呢!”
說着話,兩個人一起從暖棚裡出來。
江夏站住,回頭看向趙赫:“中午想吃什麼?辣子肉?酸菜魚?……”
聽着她一樣一樣說出自己最愛的菜式,趙赫嘴角的弧度也禁不住越來越大:“你也知道西北困苦,這會兒給我什麼,我都能吃下去的!”
江夏笑着點了點頭,帶着丫頭們轉身離開。轉回臉的同時,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歎:人成長了,容貌更改,氣質不同……終究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