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子不能說話,旁邊還站着小主子呢,王桂喜自然地遞了個詢問地目光過去,讓他驚訝的是,太子竟然嘆口氣,很無奈地朝他擺了擺手……這是讓他依着這位吶?
爲什麼,太子這一臉無可奈何地表情中,讓他隱約覺得有些縱容寵溺的味道在裡頭吶?好像,曾經,當年,老主子對上深受寵愛的妃嬪美人兒的撒嬌賣癡,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得了主子的話兒,王桂喜自然不再耽擱,無比周到,無比殷切地端了一隻五連燭臺來,老皇帝的龍顏,頓時被照的清清楚楚的。
江夏這會兒總算看清了老皇帝的臉,臉色發暗,特別是眼窩口鼻部,顏色更深,明顯是淤血之症。她又一一檢查了老皇帝的眼睛、口脣、舌苔等處,心中已經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此時,她的氣息也已經徹底平穩下來,於是,拉出老皇帝的手,開始診脈。兩側脈搏都診完,江夏又問了王桂喜幾個問題,默默地坐在那裡沉吟了片刻,這才站起來,走向太子。
“辨證已畢,我基本能夠診斷皇上的病,乃是氣虛血瘀,挾痰火上炎所致。之前病程遷延時間過長,可能救治起來會有些難度,不過,我還是可以試試。……大概有三成的把握,把皇上救醒!”
江夏說這一番話,很平靜。
醫生想要給患者治病,患者或者家屬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像太子皇帝這樣的特權人物,一句話就要人命的所在,她必須說明白。
反正,說明白了,可能被咔嚓。不說明白,同樣可能被咔嚓,相對的來說,說明白了,經過溝通之後,再治不好,江夏覺得,可能比較容易接受。比隱瞞不說,再被揭出來,就會使人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才容易發怒。
太子宋希行默默地看着江夏,目光陰沉,雙眉緊蹙……
在他心裡,大概也盼着老皇帝快點兒領盒飯,他好登位,大權盡握吧?!
可,他又是老皇帝的兒子,於情於理,都不該有這種想法……是否正式基於這種糾結和煩躁,才讓他這麼喜怒無常,容易暴怒呢?
正暗自揣摩着太子的心思呢,就聽太子突然開口道:“好,就讓你試試!”
江夏看了太子一眼,誠心誠意地拱拱手道:“多謝太子!”
說完,又看了一眼大殿外頭,過了這麼些時候了,也不知那倆人究竟如何了?
宋希行看見了江夏的這個小動作,旁邊的王桂喜也看見了,只不過,這種事情,他一個奴才是不會主動做任何表示的,只是在心裡暗暗嘀咕:這位還真是……夠作!她自己的小命兒還懸着呢,居然還掛念着那不相干的人!
可是,他這邊還沒嘀咕完呢,那邊兒宋希行突然發話:“王桂喜,去看看,剛纔那兩個如何了?若是還有口氣,就先留一留!”
王桂喜暗暗驚心,卻還是面不改色地答應着,匆匆出去了。
江夏臉上一喜,恭恭敬敬又一次行禮道謝:“多謝太子仁厚!”
“哼,不必謝我,你若是治好了父皇,我自然饒了那兩個,若是你治不好,我可是連你一起處置!”宋希行神色淡淡道。
江夏這會兒是真的放開了手,反而不會被他一句威脅嚇到了。
她微微一笑,道:“我這就開始給皇上行鍼!”
宋希行也多次聽聞過江夏的醫術,他自己還親身體驗過江夏醫術的神奇。此時,見她這般放鬆,就連他心裡也升起一層希望來,難道她說的三成有所隱瞞了?不然,怎麼能笑的這般放鬆?!
江夏卻不管別人怎麼想了,轉身回到老皇帝的龍榻前,自己動手打開藥箱,拿出一隻潔淨的四方白瓷盤子來,將所需的銀針一一用酒精消過毒,擺在白瓷盤子上,這纔開始動手行鍼。
老皇帝昏迷,自然要先開竅解惑,促使病人恢復神明,解除迷惑。
捏了銀針,雙內關穴各扎一針,手法行鍼百息。又取銀針,刺人中穴和素髎穴,接着是雙三陰穴……
這一溜兒穴位下針,還不是太出奇的話,接下來,江夏回頭看向宋希行,開口道:“我要在皇上舌頭上取穴,麻煩幫個手!”
宋希行緊緊蹙了蹙眉頭,然後示意了剛剛回來的王桂喜一下。
王桂喜戰戰兢兢地不敢上前,哀求地看着太子,低聲道:“老奴,老奴實在不敢,有犯龍舌……”
龍舌?江夏差點兒笑出來!
憋住笑,她不看王桂喜,只看着宋希行:“此穴很重要,不能更換!”
宋希行擡腳踢在王桂喜大腿上,呵斥道:“讓你去你就去,是給父皇診病,又不是讓你謀害父皇,你害怕什麼?……好好好,我赦你們無罪!”
王桂喜感激涕零地磕了兩個頭,這才連貫帶爬地站起來,趕過來,在江夏的指點下,掰開了老皇帝緊閉的嘴巴。
江夏取的是舌尖心穴和神根穴,這兩處的穴位難找易出現失誤,是以,江夏很小心很謹慎,一旦選定,卻也很果斷。
下好針,叮囑王桂喜看着老皇上,別讓他合了嘴巴,這才退開半步,走到牀尾處洗了把手,轉回來在藥箱裡取了塊乾淨的布帕子擦了把臉,讓自己略略緩了緩,就又上前,逐一行鍼刺穴。
行了一邊針,特別是取出舌頭上兩根針之後,老皇帝竟然哼了一聲,嘴巴也動了動。儘管,沒有更多的反應,卻也說明,剛剛行的針,確實有了效果。
王桂喜一邊偷偷抹着汗,一邊安靜地避在牀頭的帳子邊,明明看見了皇帝的細小反應,卻什麼都沒說。
江夏也不着急報喜,她取了一支鑱針,在老皇帝的耳廓耳垂和舌尖,逐一刺穴放血,各放出數滴黑血之後,又換了鈹針,在手指端、腳趾腳心各處,劃破皮膚放血,這一回,放血兩盞有餘。
看着江夏在老皇帝身上又是戳又是割的,王桂喜在旁邊看的都心驚膽寒、兩股戰戰、一身一身地出冷汗啊!
——這女人不是夠作,是作死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