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月餘,江夏又一次進宮。這一次進宮卻不是爲了復職,也不是應召而來,卻是來向大興帝續假的。
大興帝看着眉宇間喜氣隱隱的江夏,幽幽嘆了口氣道:“你們夫婦如此這般,真的……真是另朕也深深羨慕,以至於幾乎要嫉妒了。”
江夏不以爲然,微笑着躬身一禮:“臣夫妻能如此這般,也托賴陛下英明,領域四海歸心,八方昇平,國泰民安,物富人豐……”
大興帝聽得變色,連連揮手道:“罷了,罷了,你遠不擅阿諛,就不必這般勉強了。”
江夏含笑拱手,卻不再多說了。
順利地續了假,江夏沒多給大興帝說話的機會——小魚兒的幾個娃帶了也就帶了,萬一這位爺也把他家那幾個甩給她……她會乾脆取消出行吧?
磨蹭了幾日,過完中秋節,八月十六日,太子離京,代君巡視大沽水師。朗哥兒和徐襄都在隨行之列。
同一日,江夏則出東城門,一路向東向南而行,抄了條近路,輕車簡從,只用了三日,就到達了大沽鎮沿海的莊子。
八月裡,秋風漸涼。
行走在海邊,海風拂面,浪花翻涌,更是涼爽愜意。特別是,莊子外側的海灘是一片難得的砂石灘,江夏又讓人尋了細沙鋪了,海浪翻涌,衝擊着沙灘,堆起細細的白色浪花。
小子們都換了短褲涼鞋,搭了襻膊,一個個隨着浪花奔跑着、追逐着。
江夏帶了曦兒、啓娘則穿了木屐,在灘塗上撿海貝、捉螃蟹……
她們並不專業,也並不是多認真,邊玩邊撿拾,卻也收穫頗豐。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就撿了大半筐海貨。巴掌大的文蛤、比鞋底還大的牡蠣,還有軟塌塌的墨魚、魷魚、水母,海帶、海菜等更是多的很……
江夏看着空曠的海洋,心中嘆息:現代工業的發展,卻也意味着環境的不可以破壞,二十一世紀,渤海灣因爲過度捕撈和污染幾乎成了‘死海’,魚蝦皆無。沒想到,換了個時空,她還能見證一下它‘曾經’的富饒。
帶着孩子們玩了幾日,徐襄帶着朗哥兒和長安也過來了。
太子卻沒有來,而是在巡視檢閱完大沽水師後,就匆匆回京了。當然,還帶着三皇子宋楨。
徐襄極少出京,這還是第一次到海邊的莊子上。
江夏自然引着他四下裡走走看看。平整細軟的沙灘、長長地木棧道,還有專用海中棧道碼頭……一一看下來,徐襄除了讚歎,已經沒有別的語言了。
三日後,徐相的官船順運河南下,卻打出不擾民的旗號,經州過府並不停留。與此同時,徐襄與江夏帶着孩子們乘一艘中等客船早過了滄州,一路往德州去了。
這一日,一行人就在德州碼頭停船,江夏和徐襄帶着孩子們上岸,四喜客棧的兩輛大馬車早就等在了碼頭上。
乘車入城,江夏和徐襄相視一笑,自然地吩咐車伕繞道貢院門口走一圈去。
平時話不多的徐襄,這一回親自給孩子們說起他當年下場遭遇火災的險情,當然了,也給孩子們說了,當年江夏入考場相救的事蹟,最後,徐襄握着妻子的手,卻是向孩子們感嘆道:“我此生幸得遇上了你們母親!”
若不然,怕是沒有眼前的幾個小蘿蔔頭了。
徐襄語調平緩,眼底卻隱隱有水光閃現。江夏同樣微微含笑,卻也微微紅了眼眶。
在德州府停留兩日,江夏和徐襄帶着孩子們四處裡逛了一圈,送了個信兒過去,鄭廣達第二天下午就到客棧裡等着了。
等徐襄和江夏帶孩子們回來,卻見到兩位鬚髮花白的老者。
徐襄驚訝道:“二舅,您怎地過來了?”
江夏卻對另一位頜首致意:“白先生最近身體可硬朗?”
一晃眼,他們從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到將近不惑,鄭二舅和白先生也從當初的年富力強,變成如今的遲遲老去。
鄭家二舅還是一貫地爽朗,哈哈笑道:“雖說年歲不饒人,我們老哥倆卻還好,吃得香睡得安穩,每日裡早晚繞着城走上半圈也不累呢!”
江夏回頭與徐襄對視一眼,會意一笑,一起引着二舅和白先生進屋,徐襄恭恭敬敬讓着二舅安坐,然後帶着妻兒呼啦啦大禮相見。
剛剛還笑得歡暢的鄭二舅一瞬間紅了眼,淚水滾落下來,連忙扎着手來扶徐襄:“襄哥兒、襄哥兒媳婦,快起,快起來!”
當初的三兄妹,鄭氏最先去了,兩年前,大哥也一病沒了,如今,就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了。
再見到徐襄,最初可能顧忌他的官位身份,但一聲二舅叫出來,一個頭實實在在磕下去,鄭家二舅眼裡,徐襄又只是他唯一的外甥了,竟是喚起小時候的稱呼來。
徐襄低聲應着站起身來,回身去扶起妻子。
夫妻倆站到一旁,徐襄吩咐朗哥兒和迅哥兒道:“快來見過你們舅爺爺!”
鄭家二舅七八年前就將商路貿易諸般事務都交給兒子,他只在德州府安心頤養天年。不過,朗哥兒、迅哥兒和曦兒他都是見過的,當初,江夏在臨清生曦兒的時候,他與二舅母過去探望過好幾次。
如今,看到孩子們都長大了,鄭家二舅自然歡喜異常。江夏又讓奶孃抱了揚哥兒過來,給鄭家二舅見一見。
鄭家二舅拿了見面禮分給孩子們,都是精巧稀罕玩意兒。連揚哥兒也得了一把鯊魚皮做鞘的鑌鐵小刀,刀刃只有兩寸,小巧精緻非凡,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的,其價值卻絕不輸給任何成年用物。
說了一會兒話,江夏就打發了孩子們下去洗漱更衣。
鄭二舅目送着孩子們出去,回頭對徐襄和江夏說,讓他們把孩子留在德州,他們兩人自行辦差去。
江夏和徐襄心中感謝,卻還是婉言拒了。他們一家出趟門不容易,特別是出京遠遊,能帶上孩子們走一走看一看,見識一番自然是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