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蟲最終效果不是將你殺死,而是把你變成一個活死人。到那時你就是我上神最忠實的僕人。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所以最好不要讓我做那麼殘忍的事情。”
玄致遠伸出纖長的手,撫摸着夕顏的臉頰。
夕顏厭惡的想要躲開,可哪裡還順着她的意。
這一刻,夕顏才真正明白,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善惡。所謂的恩怨糾葛最後不過四字:成王敗寇。只要能達到最初設想的目的,過程倒是顯得蒼白無力。
既然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不與順其自然。
“那我要如何尋你?”夕顏心想,小致遠一個上神肯定的政事繁多,要是哪一天他給忘了有這茬事,豈不是死了冤屈都沒地兒喊。
“寄生在你身體的盅蟲,乃是我自有豢養。所以我會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
終究還是到了離別的時候,玄致遠留戀的站在曲境前,想回首再看一眼那女子的傾城容顏。這種心情是他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
梅花樹上散落的白雪靜寂無聲。庭院還餘存清淡的茶香。西方天空的晚霞似唯美的幻境。
那年你青絲白綾。眉目如畫。恍然間韶華逝去,相望無語。空回首,看一場盛世繁華如曇花一現,終究不過泛黃畫卷,消散在雲煙中。
一個月後,滄月國,繁華街市的茶樓內。
茶館向來是文人雅士吟詩作賦,鍼砭時弊之地。這幾日卻被裡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儘管如此卻無半點喧譁之聲。洋溢古樸和幽幽茶香的茶館裡,只聽見說書人,慷慨激昂、攝人心魂的聲音在迴盪。
“今日是怎麼回事,你這茶館倒是生意興隆,把我就撂在外面不聞不問。”那小二眼見是莫約十四五歲模樣清秀嬌媚,衣着華貴的少年。估摸着是哪家貴公子,連忙諂媚的賠笑道:“今兒個說書先生要講一出好戲,就把大傢伙都吸引過來了,您請上二樓雅座,”
小二連忙從人羣中分開一條路,引着那少年向二樓走去。
“你且說說,是什麼好戲。”少年好奇的問道。再怎樣詭異出奇的故事也不至於有這般的吸引力。
“這折故事名爲九皇子失蹤之謎,保證您聽了肯定會喜歡。”那小二故意提高嗓音,可見他爲掌櫃能打聽出,鮮爲人知的幕後消息感到異常的驕傲。
“九皇子?”皎若明月的雙眸閃過疑惑。
“客官,看您可能是剛到此地的吧。一個月前九皇子冥幻楓無緣無故消失。朝廷也派出大量的軍隊尋找,卻始終無果。說來也可惜,九皇子雖然平時喜好遊山玩水,可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也甚是照料。”小二搖着頭嘆惋道。
少年拿着杯盞的手顫抖一下,名貴的茶具從手中滑落,一聲脆響讓站在一旁的小二心疼不已。
冥幻楓?他怎麼會消失?
少年扔下一錠銀子,推開擁堵的人羣。攔住一輛剛好路過茶館的馬車,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把坐在馬車上驚慌失措的貴婦拉下來,朝九皇子冥幻楓的府邸方向而去。
原來那個少年便是喬裝成男子的夕顏,這一個月以來,夕顏四處遊山玩水。樂不思蜀,反正玄致遠臨走之前留給她的銀子足夠揮霍。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滄月國,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她回來。
夕顏在來的路上還在腦海中回想着,王府那一堵牆最低。好讓她能成功的翻進去,最好不能丟失形象。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夕顏覺得她剛纔那一番絞盡腦汁的思索是白費氣力。
一路暢行無阻,偌大的王府沒有一個護院。青石板橫階上鋪上了一層枯黃的落葉,雜草橫生。檀紅木橫樑上掛滿了蜘蛛絲,一派蕭條之景。
入目的荒涼,只會讓夕顏更加篤定冥幻楓真的消失不見了。
不會的……
陰沉沉的天,呼嘯的寒風如鋒利的刀子。揚起的飛沙劃過她的嬌嫩的臉。她找過一個又一個院落,推開一扇又一扇沾滿灰塵的木門,因爲在她的心裡一直堅信冥幻楓一定在某一個地方等着她。所以當她頭上髮髻散了,右邊臉頰正流着血。白色的靴子滿是灰塵,這一切她都沒有發現。
冥幻楓,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消失不見。
“逸風,你給我出來。”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就非他一人莫屬。
蒼白無力的叫聲被呼嘯的風聲掩蓋,夜漸深。遠方燈火通明,匍匐在屋頂的野貓淒厲的叫聲,更顯得王府詭異蕭瑟。
“逸風,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放火燒了王府。”夕顏深信,逸風忠貞護主,即使冥幻楓消失的無影無蹤。逸風也會爲他守住這個家。
淒厲的風聲,如來自地獄的厲鬼嘶鳴。靜,詭異的靜。
夕顏右手上升起一團藍色的火焰,倒映在她深邃幽冷的眸子裡,如同鬼魅。
庭院東南角,一棵已經枯朽的古樹,在烈火中做最後的掙扎。
“夠了,你真的要將王府燒爲灰燼才甘心嗎?”茶色袍服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夕顏的身後,一把鋒利的劍正架在夕顏雪白的脖子上。
語氣冷漠幽怨,這是化解不了的宿怨。
“告訴我,冥幻楓在哪?”夕顏眼裡閃過一絲希冀。
逸風堅毅的薄脣勾起冷笑的弧度,清瘦的面容露出厭惡怨恨之色。
“他在哪你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夕顏聽出來逸風的幽怨,清朗的雙眸斂着痛苦。
“逸風,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恨我。我只想知道冥幻楓現在在哪裡?”夕顏轉過身,不知是因爲逸風那把劍過於的鋒利,還是他真的想置夕顏於死地。一抹血紅,赫然在目。
“若不是爲了救你,主子也不會冒險去龜山寒潭尋找地獄之匙,我在寒潭整整守了一個月,他還是沒有上來。若不是因爲你,青塵也不會損失一尾。你的出現爲大家帶來多少災難。”
這是積鬱在心底不可化解的怨恨,這是切膚之痛的質問。
夕顏癱坐在地上,嬌俏傾城的容顏越發的蒼白。一行清淚劃過,墜入在枯黃的落葉上。
“哈哈……”鬼魅的笑聲,掩蓋不了她內心的痛楚。過往在她的心中凝鍊成傷。
“對,都是我的錯。可是我做錯了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妖爲魔是何人之錯。
少年一世成狂,敢罵天地不仁。
逸風收起鋒利的劍。捫心自問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到底做錯了什麼。
一直以來,她都只想能活下去,可每一個人不都是這樣嗎。
“我要去找他”夕顏支撐着疲憊的身體,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將他找到,他一定還活着。
剛走沒幾步,她眼前便一黑。或許是悲傷過度、抑或是過於勞累。暈倒在冰寒的地上。
逸風懷揣着複雜的心情,盯着暈倒在地上的夕顏。這樣的女子讓連身爲男子的他都汗顏。逸風漸漸明白爲什麼主子爲了救她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樣的女子一旦愛上便難以自拔。
他抱起暈倒在地上的夕顏,想起冥幻楓下寒潭時交代他的事情。
“如果我不能活在上來,若果有可能,幫我帶夕顏回家。”
不知何時,飄起濛濛細雨。一曲離殤是揮不去的愁思。可否記得那年初見時,我們爭鋒相對。原來真正到失去的時候,才洞悉他的珍貴。
漫漫夜色,月若青蓮。揮毫潑墨繪不盡十里紅妝。桃之夭夭,淨心菩提。白蕊盪漾一直流年。悲歡離合,終究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羨慕灑脫之人,一蓑煙雨任平生。
寒露霜華,蒼宇間是揮之不去的陰霾。夕顏站在寒潭邊,她想起曾說過的一首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能生同時,****與君好。冥幻楓如這世間再沒有你的氣息。那我怎麼打發那些無聊冗繁的歲月。
初春時節,天氣回暖。寒潭上堅固的冰層已消融。碧清的潭水,清澈見底。漂浮在潭地的水草如藍色的精靈。寒潭邊,一顆枝椏錯落的桃花樹零星的點綴着幾朵花苞。經過寒冬的磨練,才更顯生命的可貴。
柔和的春風吹揚夕顏紫色裙角,清澈的眼眸、皎潔的面容。
“冥幻楓,我知道你一定還活着。我跟你說,我就只等你一天。等天邊彩霞變成夜幕你還不願意出來我這輩子都不會與你再相見。”決絕無情的語氣中,是對歸來的渴望。
“還有,我知道你很捨不得你那裝修華麗精緻的府邸吧。你要是不出現,今晚我就放一把火給燒了。”
水面盪漾着微波,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萬般美好,卻沒有那人的身影。
“你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樣子,原來就這麼點本事。”
夕顏早就打算好了,今天冥幻楓不出現。她就在這裡罵上一天。
寒潭底,古老的宮殿。
少年玄色袍服,長長的睫毛輕微的顫動。緋紅的嘴角盪漾着幸福。耳邊迴響着一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