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愣了,他整個人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無法思考和移動。他甚至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喧囂:他的暖兒昏倒在他的面前。
殿前侍奉的宮人中不知是誰揚着聲音尖叫了一聲,周越的理智被拉了回來。
他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能力,眨眼功夫,他就將白錦抱在懷裡了。而霎時間她的血便染紅了他的手,帶來一股黏稠的觸感。
“傳太醫啊,快傳太醫太醫。”能在御前侍奉的大多還是有點膽色的,小丁公公立刻指使了人前去傳召太醫。
這裡的動靜太大,出事的又是長郡主,一羣人忙趕去稟報給皇帝。
傍晚的臺階這麼涼,周越的心都在顫抖。他不敢讓白錦就這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盡全身力氣抱起她,朝着最近的偏殿奔跑而去。
路上,他不斷喚着暖兒暖兒,然而懷裡的人並沒有給他任何迴應。跟在他身後的小內侍和宮女點着腳步。努力的跟隨着周越的腳步。當他們只看見越郡王面色慘白,連手指都在抖時,更是垂頭不敢言語了。
長郡主若是出事……小丁公公在腦海中這個念頭剛一閃現,立刻就被他壓了下去。不,長郡主不能出事。她若是出事,那用來祭奠的血非得把整個皇宮都染紅了不可。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好幾個太醫已經到了。爲首的自然是前幾日白錦才見過的許太醫。
事實上在聽到宮人傳召說尋暖長郡主出事的時候,他還十分不能相信。可沿路過來時,那遍地的血跡卻讓他無法不相信。
只是,他的那服藥不是還沒有送過來嗎?
此刻,許太醫已經根本顧不得疑惑這些,這萬一長郡主有個三長兩短,陛下的怒火非得直接燒了太醫院不可。
周越呆傻的站在門口,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變得真正一片猩紅。好像有無數的宮女端着血紅的盆子從他面前走過。來來往往,沒有止境。
這些,都是她的血嗎?
怎麼會這麼多血?
“她到底怎麼樣了?”周越抓住匆忙出來的宮女,眼神中是狂躁的狠虐和陰鷙。
那宮女手上端着的水盆傾斜,混着血腥味的溫水傾盆而下。
“郡主,小
產了。”
小產了……周越滿臉的茫然和頹靡。
怎麼會小產呢?
暖兒什麼時候懷孕了?
若是知道她懷孕他怎麼可能還留她在皇宮中待着,怎麼可能讓她勞累。
一下子,周越的膝蓋便狠狠的砸落在了門側。
是他太粗心,她的情緒不穩,噁心嘔吐,月事不來,爲什麼他都視若無睹。他是她的夫君啊,爲什麼沒有照顧好她?!
“陛下駕到。”尖銳的傳唱聲響起。所有人都跪下請安。
不遠處,皇帝一臉陰沉走了過來。
“跪什麼跪,都利索點,若是郡主有個三長兩短,爾等就不要想活着離開這裡。”
丁全也是心急,那三長兩短的話剛剛說出來,便被皇帝狠狠的瞪了一眼。
“朕的尋暖,金枝玉葉。”
“是,是奴才胡說,長郡主有陛下的恩澤庇佑,必會無事。”丁全跪了下來,在皇宮多年的老太監多年淡然的臉上發出一層汗珠,順着他眼角滑落下來。
“情況如何?”皇帝穩下心神,朝着許太醫問話。
後者忐忑的瞧了一眼已經徹底處在呆傻狀況下的周越,這纔開口:“郡主她……”
“許文,你給朕聽好了。朕的尋暖無事,整個太醫賞三年的俸祿。反之,你們就去服侍先帝和太后吧。”
此話一出,周圍的太醫的心無不提了起來。若是郡主醒不過來,陛下這是要讓整個太醫院陪葬……
皇帝的視線終於落在了周越身上,帶着不加壓抑的憤恨和滔天的怒火。
“咚。”
一聲巨大的聲響,響徹在整個偏殿裡。
——皇帝一腳踹在了越郡王身上。
死一般的寂靜凝結了整個偏殿的空氣,衆人這下是真的大氣也不敢出了。全都小心翼翼的壓抑着自己呼氣,降低存在感。
陛下爲帝多年,積威甚深,想要懲罰誰的時候光是用那冷冰冰的目光威壓便足以讓人心驚膽戰無法動彈。可是,今日陛下竟然親自踹了越郡王。。
也不是用東西砸,而是親自踹過去……
周圍除了太醫和醫女們還在忙碌中,其餘宮女和內侍的臉已經變得煞白,整
個人都匍匐在地上。
周越臉上的茫然更勝,嘴角因爲皇帝那不加收斂的一腳,溢出點點的血跡。他一言不發的跪了下來。
緊接着,一杯冰涼的茶水就撲面而來。
周越的臉上,肩上,頭髮上,全是已經發脹的茶葉。
然後,一聲脆亮的瓷碎聲響起,濺起的碎瓷甚至劃過了周越的面龐,留下幾道血痕。他更是一動不敢動了。只是,爲什麼?
“你最好祈禱尋暖無事。”皇帝捏起周越的下巴,冷冷的說到。
周越心裡一涼。
他和暖兒的出事有關?!
方纔一直處在癡傻狀態的周越哪裡知道,許太醫已經將之前白錦讓他診脈的前前後後盡數稟報給了陛下。別說只是踹上一腳,恐怕皇帝現在直接親手宰了周越的心都有。
“臣無能。”許太醫踉蹌着腳步,從屋內出來跪在皇帝身前。
皇帝的臉色大變,任誰都看的出來,他已經處在徹底發怒的邊緣了:“直說,尋暖如何?”
“回陛下,郡主……郡主她從臺階上滾落,右腿骨裂,多處擦傷,失血過多,導致小產。最嚴重的是,腦中似有淤血,臣等已經用靈芝爲郡主補精氣。若是七天之內醒過來便無事,若是醒不過來,就……”
“就什麼……”明顯,皇帝已經真的生氣了。
“就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臣等已經盡力了,還請陛下速招神醫白三爺回來吧。”說完深深地拜下。
事實上,他並沒有說完全,依郡主的身體狀況,即便是醒了,也極有可能變得癡傻。若是一般人,癡傻就傻吧,活着就好。但,這是驚豔才絕的長郡主啊,若是變得癡傻,豈非會讓陛下和世人都遺憾終身。
難道,當真是天妒紅顏,從前是白家小姐,如今又是郡主。
皇帝滿手虛汗地退了一步,丁全心頭一驚,連忙扶住皇帝,在身邊安慰道:“陛下放心,郡主吉人天相,又有陛下恩澤庇佑,定會安然無恙的。”
“是嘛?”皇帝勾脣露出一個笑,什麼天子之氣,那都是哄騙凡塵世人的鬼話。曾經,他的薇兒就沒有因此而留下來。
如今,他怎麼敢將尋暖的生死寄託着這個虛無縹緲的福氣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