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整裝待發,前往書房。
白一想要跟在宋安然身邊保護她,結果被宋安然攔住。
宋安然笑道:“白一,你可是本姑娘的大殺器,自然不能輕易暴露在人前。你躲在暗處看着就行。”頓了頓,又道:“今日就由喜春陪着我走這一趟。”
“奴婢遵命。”
到了書房,喜春被攔在門外,宋安然並不意外。
書房內,宋子期端坐在主位上,左手邊坐着一位身穿戎裝的中年男子。那人宋安然也認識,是南州城錦衣衛的頭,李千戶。
宋安然不動聲色,連多餘的目光都沒給李千戶,恭恭敬敬的給宋子期請安,“女兒見過父親。”
“安然,這位是李千戶大人。他有些事情要問你,你要老實回答。知道嗎?”宋子期的語氣很嚴厲,可是那怒氣並不是全衝着宋安然而來。其中還有幾分怒氣是衝着李千戶去的。
想他宋子期堂堂探花郎,南州城父母官,竟然還要被區區錦衣衛千戶壓制,真是豈有此理。
“女兒遵命。”直到此時,宋安然纔拿正眼看李千戶,“不知千戶大人想問什麼。小女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千戶盯着宋安然看了會,眼神格外銳利,似乎是想從氣勢上壓倒宋安然,讓宋安然驚慌失措,以便盤問。
宋子期冷哼一聲,這種手段他見多了。今兒竟然用在他閨女身上,真是沒將他這個知府大人放在眼裡。
宋安然很配合,李千戶要她驚慌失措,她就做出驚慌失措的表情。總之,一切都跟着劇本走。至於究竟是誰在主導這一場戲,那可就說不定了。
李千戶見火候差不多了,這纔開口問道:“二姑娘,本官聽聞你同劉家名素素的姑娘要好?”
“是,我們是朋友。”
李千戶突然加重語氣,“劉家的事犯了,二姑娘,還不趕緊將劉素素劉小七二人交出來。只要你將他們交出來,本官看在宋大人的面上,也就不同你這個小姑娘計較。”
宋安然露出一副茫然又不安的神情,“可是我並不知道素素在哪裡啊?”
“放肆。你約劉素素今日到落雲寺燒香,實則是將劉素素劉小七給藏了起來。你可知他們二人都是朝廷欽犯,窩藏欽犯可是要殺頭的。”李千戶拿出氣勢,狠狠碾壓宋安然。
宋安然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看着李千戶的眼神顯得格外的無辜,“我當然知道窩藏欽犯是大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的下落。而且我也沒有約素素今日去落雲寺燒香。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適,一直在府中,連房門都沒出過。又怎麼可能窩藏欽犯。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盤問府中的下人。他們都可以作證,我今日的確沒出過房門一步。”
宋子期笑了笑,轉眼又板着臉衝李千戶說道:“李大人聽到了吧,小女安分守己,不曾出過房門一步,又怎麼可能同劉家的案子牽連上。依本官看,是某些人無能,抓不住犯人就胡亂攀扯。”
李千戶大怒,卻隱忍不發,“劉家有人招供,二姑娘約劉素素出門燒香。劉素素出門之前,劉聞達親手將幼子交給劉素素帶走。城門口也有人證明,親眼見到劉家馬車出城,前往落雲寺。二姑娘,事到如今,你招不招?”
宋安然覺着很委屈,“李大人,沒做過的事情我如何能招。我今日的的確確沒出門。”
“李大人,別太過分了。”宋子期不輕不重的提醒對方。
李千戶冷哼一聲,“二姑娘沒出過門,這點我相信。可是要幫劉素素逃走,未必需要二姑娘親自出面。比如安排一兩個忠心的下人去辦,也是可以的。二姑娘,我看你還是老實交代吧。否則去了錦衣衛,就由不得你了。”
“你敢!”宋子期怒目而視,“李千戶,凡事適可而止。再說就算你們是錦衣衛,辦案也得講究證據。”
李千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意味,“宋大人,錦衣衛辦案,什麼時候需要證據,嗯?”
宋子期語塞。是啊,錦衣衛辦案,向來是看着永和帝的臉色行事。永和帝看誰不順眼,錦衣衛就對誰伸出爪牙。不管有罪沒罪,先上一遍刑。
可是這裡不是京城,這裡是南州城,離着京城幾千裡遠。正所謂天高皇帝遠,錦衣衛到了南州城,也得入鄉隨俗,收起爪牙。
宋子期忍着怒火,說道:“李大人是不給本官面子?”
李千戶板着臉,“劉家一案涉及泰寧餘黨,這是大案,聖上也會親自過問。身爲此案主審,本官有責任保證一個人都跑不掉。”
宋子期也不示弱,“你的犯人跑了,你不忙着派人去抓,卻來糾纏小女,是何道理。小女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此事同她沒有任何關係。那劉素素分明是藉着小女的名頭行事,其目的就是混淆視聽,誤導錦衣衛。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哼,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麼一個都跑不掉。”
李千戶皺起眉頭,“本官不管劉素素是怎麼跑掉的,總之二姑娘要是不交代清楚,此事就沒完。”
宋安然咬着牙關,任由眼淚滴落。她本來就生得美,這麼一哭,頓時有了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宋子期大爲心疼,越發厭惡錦衣衛的行事。李千戶哼了一聲,小丫頭片子敢同他玩手段,還太嫩了點。
“李大人到底要我交代什麼?我明明不知道劉素素的下落,李大人卻硬要我說。要是我隨口說個地方,李大人卻撲了空,是不是最後所有的賬都要算到我的頭上。”
“放肆!”李千戶拍着桌子,“二姑娘,本官看在你父親的面上纔會親自登門詢問,你可別不知好歹。換做旁人,早就進了錦衣衛大牢。屆時大刑伺候,不怕不招。”
宋安然咬着脣,顯得很倔強,“那李大人乾脆將我關進大牢,再大刑伺候。可即便如此,不知道還是不知道。總之,我說的都是實話。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照着花名冊清點府中的下人。看看今日府中到底有沒有人出去過,又去了何處。”
李千戶狐疑的盯着宋安然,見她如此態度,心裡生疑,莫非劉素素真的同宋安然沒關係。畢竟像宋安然這麼大的小姑娘,沒人能夠承受得住這樣大的威壓。換做別的沒見識的小姑娘,早就崩潰了。宋安然能夠撐到現在才哭,已經算是出類拔萃。
宋安然擦了擦眼角,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下。她低着頭,咬着脣,又倔強又委屈又無辜。
不過宋安然的心裡面,卻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她小心翼翼的計算着,她和白一偷偷出府,馬車和人手都是在外面準備的,而且全都是心腹。還有她私下裡的勢力,除了心腹外,南州城內應該無人知曉。無論做任何生意,她都沒有親自出面,也從不讓人打着她的名頭行事。至於身邊幾個丫頭,全都是信得過的。
將事情前後想了一遍,並沒有明顯的紕漏。真要說有什麼漏洞,那就是白一在人前顯露過功夫。若是李千戶順着白一這條線去查,說不定還真能查出點什麼來。不過很顯然,李千戶並不打算將宋家所有下人集中起來問話。而白一平日裡行蹤不定,存在感極低,府中不少人都對她沒有印象,不刻意提醒根本就想不起這麼一號人。
宋子期哼了一聲,“李大人,沒有證據的事情最好別亂來。否則別怪本官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到時候就算有江忠護着你,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屆時你的位置是肯定保不住的。南州城可是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離開了南州城,李大人又能去哪裡發財?難不成李大人真的爲了辦案,連前程都不要了?”
李千戶猛地醒悟過來,別管他將劉家的案子辦得多漂亮,他也夠不到京城那地。而且該交的銀子一文錢也不會少。反觀宋子期,雖是文官,雖說永和朝文官不如狗,但是文官再不行,他們還是霸佔着中樞,或多或少影響着永和帝的決定。而且宋子期門路廣,手上又不差錢,京城的關係比他只多不少,更要緊的他沒有黑歷史,連來往的人都清清白白的。
李大人不是沒想過,通過劉家大案攀咬宋子期。不過宋子期這人滑不留手,錦衣衛還沒動手,他就率先捅刀子。還美名其曰,允許宋安然同劉素素做朋友,是爲了麻痹對方,順便刺探案情。
李千戶甚至想到,說不定他告狀的信還沒到京城,宋子期就已經花錢買通了京城錦衣衛老大。等到那時候他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千戶咬牙切齒,很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權衡利弊。
宋子期觀察入微,看出李千戶有所鬆動,便趁熱打鐵,“本官聽下面稟報,三叉山找到了新的礦脈。本官正愁沒人鎮守,若是李大人肯幫忙,本官榮幸之至。”
李千戶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三叉山有礦脈,出金礦,這是衆人皆知的秘密。不過那裡一直被某些大勢力把持,李千戶苦於人手不足,加上天高皇帝遠,借不上京城的力量,一直沒辦法插手三叉山的金礦。沒想到宋子期竟然是那些大勢力的人,還能將他的人手安排進去。嘖嘖,瞧瞧這位探花郎,可真會鑽營。
李千戶一邊鄙視宋子期,一邊又喜不自勝,“宋大人此話當真。”
宋子期似笑非笑,“當不當真,那就要看李大人怎麼做。”
“哈哈……”李千戶大笑起來,“宋大人放心,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今兒冒昧上門打擾,還請宋大人見諒。改明兒忙完了劉家的事情,我做東請宋大人喝酒。”
“喝酒的事情以後再說。本官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一定,一定。手上事多,我先告辭。宋大人,你繼續忙。”
李千戶很識趣的走了,宋安然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不過很顯然宋安然放心得太早。
“孽畜,還不趕緊跪下。”宋大人厲聲呵斥,頓時將宋安然驚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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