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勸老太太別害怕,可能是她聽錯了,老太太安靜了一會,不過還沒過半個鐘頭,突然全身發抖起來。浮玉姐拿手一摸,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熱了,還是高燒,這才準備帶她去醫院。然而老太太死活不肯出門,原因是她又聽到門口有人說話了,當然這個不是人,因爲她說她聽到張瘸子在門口說話,一邊說話一邊敲她家的門,說是要進來拉拉呱。
這深更半夜,狂風呼嘯,老太太淨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令浮玉姐心裡不由得有點害怕了。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可是老太太說的張瘸子生前就住在自家對門,以前經常見面,現在死了,竟然還要進自己家串門,這玩意說出來多瘮得慌。
接着老太太就一直指着門,不斷嚷嚷,一個勁兒叫“你們別過來,你們別過來”,最後就昏了過去。
浮玉說到這裡臉色變得很難看,忍不住問道,“你說她怎麼會看見張瘸子呢,張瘸子不是已經死了嗎?太嚇人了,這該怎麼辦!”浮玉姐既然這麼問,顯然老太太並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自己的閨女,估計是擔心他們害怕。
這個該死的張瘸子到底想幹嘛?如果說缺錢(因爲一直跟我要錢),老太太已經燒給他了,他爲什麼還不走呢。如果說他是貪戀彩票賭博,那你就去賭唄,爲什麼一直揪着禮濤和老太太不放呢,害得禮濤咬斷自己母親的手指,害得老太太現在命懸一線。難不成他是在跟我嘔氣?因爲我沒按他的意思下注?
我把屋裡看了一遍,見屋裡絲毫不通風,光線實在晦暗,於是便讓浮玉姐開半扇窗戶。
“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和精神難免會有虛弱的情況,看見一些沒有的東西也不是不可能,這就是幻覺。你也別想得太多,好好照顧她就行了。”說着我把堅冰符拿了出來,這個東西我本來是想給禮濤掛上的,看看是否可以把張瘸子驅逐出去,現在老太太出了問題,考慮到她年紀大撐不住,所以還是給她合適一點,“這東西是有鎮邪的功能,你給大姨帶上,可保她性命無虞,你放寬心,今晚之後保證不會再有事?”
“真的嗎?你怎麼這麼肯定?”
我裝作沒聽見她的話,而是突然問道,“對了,浮玉姐,你看到禮濤了嗎?”
“剛看到他從門口跑過去,往小區門口去了!你不說我也想不起來提他,你說自從張瘸子死後這邊怎麼老是出怪事。先是禮濤這孩子似傻不傻的,接着我娘去燒莫名其妙的火紙出這事了,聽老樑說這兩晚彩票站也出事了,要知道張瘸子可是在彩票站門前死的啊。你說他是不是沒盤纏走了,就在這瞎鬧騰。”
我一聽感覺她好像知道些事,便問道,“爲什麼說他沒盤纏走了呢?”
浮玉姐便把出殯那天的事說了說(出殯那天我身在三界),她說這本來不算什麼,但是現在接二連三出現怪事,不由得聯想到那件事。出殯當天雨沒停,因爲這邊有個規矩,家有老母,子女停靈不得過兩天,所以只得冒着雨起靈棚送下地。然而在把棺材送走之前還有一個步驟,即將棺材擡出靈棚,孝子跪在棺材錢燒化紙錢,再往前是靈案,再往前便是一張席子。本家大大小小,遠遠近近的親戚朋友都要按照順序,跪在席子上一一磕頭,表示送別。
這個時候會有很多人圍着看熱鬧,浮玉姐說得就是看熱鬧時出的事,這件事還跟那個牢盆有關。因爲下雨唯恐雨水將火打滅,把牢盆搬出靈棚時,想直接放到靈案下面,也就是這個時候因爲人多擁擠,加上天氣不好,也不知道誰擠了一下,端牢盆的人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個仰八叉。所幸的是牢盆落在地上雖然沒碎但摔成兩半了,不幸的是,滿盆紙灰散落一地,被水一浸,全溼透了。要知道摔牢盆需在起棺之時,起棺需待衆人拜別之後,而起棺是指老人準備走,前提是“錢”或者“盤纏”已經帶足了,這從哪裡帶,自然是從牢盆裡取。
現在的問題是衆人未拜,棺材沒起,老人盤纏未取,你卻把牢盆摔了,你想他能走得了嗎。
雖然民間風俗禁忌不能考證其真僞,不過對於這件事似乎沒理由拒絕。原因有三個:第一,老太太曾經說禮濤就喜歡蹲在摔牢盆的紙灰堆旁,不時用碎片在地上劃。第二,這也是他爲什麼反覆跟我要錢,很可能的原因是他當時身上沒錢。第三,禮濤把紙灰藏在自己被窩裡。對了,會不會是禮濤把老太太昨天夜裡燒的紙灰全捧回家了?
我出了門,然後跑到小區門口看了看,找一找禮濤,我答應他爹照看好他的,萬一他出了什麼意外,我怎麼向他交代。
果然被我猜着了,禮濤果然就在彩票站,我一進去就聽見屋裡人不斷對着門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我朝門後一看,禮濤正蜷縮在門後,眼睛看着大家,表現出很害怕的樣子。
“這小東西,怎麼跑這來了?”我說道,然後伸手拽住他就往外面拉。
“你招他幹嘛?”老闆站起身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這幾天他一直在我這門口轉悠,昨天半夜颳大風我下班早一點,正鎖門,他還過來非要開門買彩票,使勁砸門,被我趕走了。今天他又來了,來了還胡言亂語。都是近鄰又不好強行趕出去,只要他不鬧事,就不要理他。”說完話鋒一轉,“哎,我說大學生,最近忙啥呢,也不見你從門口過。”
“找工作,找工作!”我笑道,本來想問問彩票站最近出了什麼怪事,但是考慮到在場的人比較多,還是不問爲好。
我拉着禮濤往外走,又把他逼到那個牆角,抓住他的中指就使勁掰了起來。之前我說過,紅筷子夾中指以驅鬼的方法重點應該不在紅筷子上,而是中指,我現在就是扯住他的中指,張瘸子吃疼必然會走。
禮濤半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叫喚起來,可是怎麼看都是一個人正常的喊疼,並沒有出現哆嗦,眼睛上翻,口吐白沫的情況。
奶奶個熊,看來這招根本不靠譜,也不知道是誰以訛傳訛。一招不成,我就拽住他的中指,一直把他拉到路南邊的殺雞的地方。這是一個小作坊,老闆是個婦女,特別能幹,專門現殺活雞。因爲這邊是小區,消費量大,一天好一點能殺上百隻雞,生意特別好。此刻,老闆正從籠子裡掏出一隻公雞,右手撩起翅膀攥住,然後左手捏住雞頭塞到右手裡,把脖子露出來。左手抄起菜刀對着脖子一摸,公雞便咕咕叫,雙腿亂蹬,掙扎着便被扔到一邊的沙缸裡,在裡面不斷地撲騰。老闆又轉身掀來開水鍋,看看水怎麼樣了。
“停,停,停!”我忙喊道。
路邊幾個人見我副模樣都停下來看熱鬧,而老闆則一臉疑惑,端着菜刀看着我,眼睛一動不動定住了一樣,直到我拽着禮濤走到跟前,她才緩過神來。
“你這是要幹嘛?”
“借您寶刀一用!”說着我就從她手裡奪過來,見刀上還沾有公雞血,暗想正好,正好利用公雞血驅一驅你這隻老鬼,便拿起刀在禮濤臉上比劃了起來。老闆一見我拿刀準備對着人比劃,哪裡肯讓,趕緊就要上來奪回去,嘴裡不停嚷道,“幹嘛呢,幹嘛呢,這刀太快了(鋒利),你傷着人咋辦?”
“不會的。”我拽住禮濤就往一邊躲,“我是在幫他,沒事!”
“你這孩子瘋了,你又嚇唬人家,他家大人肯定不會饒了你你。”
他用“又”字,看來昨天那件小事傳得也夠開的,就在我和老闆全力周旋的時候,哪想到禮濤伸過頭來,對着我的手面就咬了一口。
我手上吃疼,加上對剛纔他咬斷他母親的手還心有餘悸,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我這一撒手,禮濤便跟兔子一樣轉身就向小區裡跑去。
“我操,今天沒事淨追他了!”我罵道,然後拔腿追上去,“小兔崽子,今天不信治不了你了。”
禮濤在前面跑,我端着刀在後面追,老闆又在我後面追,要命的她一邊追我,一邊喊,“這孩子瘋了,要殺人,大家快攔着他!”我心想,幹了,說不清了,現在反倒我成了瘋子,搞不好大夥得衝我來。
追着追着,我就發現禮濤變了,一團黑色的人影伏在他的肩膀上,不時地往回看。我心中一喜眼見爲實可讓我看到真身了,這次錯不了了,看我不剁了你。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看後面的那個女老闆,低聲喊道,“你別瞎說,我沒瘋,是禮濤他被張瘸子纏上了!”
誰知那女老闆根本不信,厲聲喊道,“我的乖乖,這孩子真瘋了!”說着拿手一指前面,“良子,快逮住他,他瘋了要砍人。”
她拿手往前指那意思是前面有人,而且還是個叫“良子”的人,我趕緊轉回頭想避讓,那料到剛一回頭,便撞在一個人的身上。緊接着,那人一推,我腳下連連向後退去,身子穩不住一下仰倒在地上,手裡的菜刀也失手落在一邊。
因爲太快,整個過程,我都沒看見對方是什麼模樣,我剛要爬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裡蹦出兩個人,一下按住我壓在身下面。
“快鬆手,我沒瘋,禮濤被鬼附了身,我要驅鬼!”我一邊掙扎,一邊喊。旁邊的人一下圍了上來,也不知道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按住我,亂成一團。見鬼了,平時也沒見有這麼多人,怎麼一遇到這個事,看熱鬧的人怎麼這麼多,聽聲音似乎還有老太太。
“我的乖乖,你把自己當成鍾魁了,還他孃的驅鬼。哪有鬼,哪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