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順藤

痛, 痛到麻木。

閉着眼睛,卻仍感覺到刺目的火光。

急速墜落,感覺整個身體被烈火燒得通透, 被扯得四分五裂。

似乎要在昏厥時, 一切感覺又消失的無蹤了。

是已經麻木了麼?還是身體不是他的了?

緩緩地睜開眼睛, 握着瓶的手不住地顫抖。

黑暗, 無邊的黑暗。

眼前有什麼?眼前的路該往哪裡走?

緊繃的身體卻是在這個時候鬆弛了下來, 展昭緩緩勾起嘴角,無力地說道:“子莫,等着我, 這些難不倒我的。”

似乎是應和他的話,手中的瓷瓶發出微弱的亮光。

展昭活動活動身體, 雖然還有些麻木感覺, 但還好, 不妨礙行動。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想了想, 將手筆直伸出,緩緩地轉上一圈。

某個方向,瓷瓶的光亮更亮了些。

展昭看向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雖然不知道往這個方向走會遇到什麼。但是,他是展昭, 何懼之有?

*

豐都的黎明, 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來的晚一些。

這一晚, 明明說好了休息, 卻是沒有人睡得着。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很多問題, 在他們心裡的有很多擔憂。

“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陰師傅看着屋裡死氣沉沉的衆人,不滿意地說道:“現在我們是在尋找生機, 麻煩你們臉上都帶點希望行不?”

白玉堂瞪了陰師傅一眼,說道:“我們誰沒有希望了啊,只不過現在比較擔心陽子莫和展貓兒嘛。”

“該回來的自會回來,要走的,你們誰也留不了。”陰師傅淡淡地說道。

“陰師傅,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歐陽春原本坐在地上,這會兒站起身來,拍拍衣訣,“你說的要有希望,就麻煩你說多一點有希望的話,比如:他們一定會回來的。你看看,你現在說的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麼?”

陰師傅嘴角抽了抽,眯着眼睛看歐陽春:“歐陽春啊,你就當我那麼說了吧。”

丁月華看了看地上了無生機的展昭,溫聲說道:“月華相信,展大哥和陽姑娘都是該回來的。”

“得了,那我們就啓程吧。”陰師傅說着,看了看一直盯着燭火的陰小研,“丫頭,看好喲。”

“爹爹放心。”陰小研不看他,一板一眼地說道。

陰師傅努努嘴,帶頭走出了屋裡。幾人尾隨其後。不過走着走着,丁月華就覺得不對了。弱弱地問道:“陰前輩,我們這是去哪兒?”

陰師傅奇怪地看她:“我怎麼知道……”

“那爲何您還在最前邊帶路?”丁月華扶額。

陰師傅訕笑,然後拍了拍歐陽春的肩膀,說道:“歐陽春,你先,你先。”

歐陽春擦了額頭的汗,停住腳步,一本正經對幾人說道:“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盲目尋找只會浪費時間。”

“五爺我早就發現了。”白玉堂抱着雙臂說道。

歐陽春白眼看他,發現了你還不說?想了想,指着白玉堂說道:“你來說現在怎麼辦。”

白玉堂摺扇一開,不屑地看了看歐陽春。當你五爺只會混飯吃?清了清嗓子,說道:“子莫既然身體還在,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被人轉移了。想想我們在這豐都根本就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是誰會轉移子莫的身體呢?”搖了搖扇子,見衆人都一臉期望地看着他,他繼續,“我們不知。所以只有從認識的人開始查起,第一,是孫齊。第二,是客棧老闆娘。”

陰師傅點點頭:“白老鼠說的不錯,那麼我們現在兵分兩路。我和白玉堂一組,去找孫齊;歐陽春和丁月華一組,去找老闆娘。好啦,開始行動吧。”

說完,陰師傅就拉着白玉堂一順溜就離開了。

待歐陽春和丁月華反應過來時,早已沒有了人影。

丁月華先前做事都是與白玉堂在一起,而且自己還是陽子莫的情敵。總覺得跟着這個情敵的哥哥一組……感覺怪怪的……

丁月華千絲萬縷,歐陽春只是朝她努努嘴:“走吧。”

一路無話,卻也是尷尬尷尬着就到了目的地。

歐陽春一走進去,老闆娘就驚奇地說道:“誒,這不是北俠麼?”

剛說完,又注意到歐陽春後面的丁月華。“這個姑娘,我可是認得。姑娘,還是放寬心些,不然真的會生病的。”

丁月華禮貌地笑笑:“多謝老闆娘。”

歐陽春卻是不寒暄,只是一句:“可有見過鬼媒陽子莫?”

老闆娘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是聽說被火燒死了麼?”

“啪”地一聲,桌面被拍的晃動了幾下。歐陽春冷聲說道:“沒有這回事!”

老闆娘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心道:這歐陽北俠脾氣還真大……

丁月華看了歐陽春一眼,然後溫聲對老闆娘說:“老闆娘,不知如何能找到鬼婆?”

歐陽春疑狐地看向丁月華,丁月華緩緩地解釋道:“上次來豐都找歐陽北俠的時候,老闆娘可是引見了陽姑娘去見鬼婆。當時我也在場,鬼婆說過,陽姑娘一家會團聚。她也說過,要陽姑娘好好珍惜生時。”

老闆娘知道丁月華所指,說道:“鬼婆是算命的,自然能卜算未來之事。”

丁月華微微笑着:“那麼也請老闆娘告訴我們如何找到鬼婆,相信她也能卜算陽姑娘在哪裡。”

“這……”老闆娘有些猶疑。

歐陽春欣賞地看了看丁月華,然後挑眉看老闆娘:“老闆娘,我不介意燒了整個豐都。”

丁月華覺得歐陽春的話似乎說的有些過頭,她仔細觀察老闆娘的面色,只見她淡定自如。

老闆娘看了看歐陽春,然後又看了看丁月華,說道:“二位不過是要找鬼媒的消息,又何必說這些話傷了和氣。”指了指靠門的一桌,“二位就在我店裡等着吧,若是有緣,會見到鬼婆的。”

歐陽春與丁月華相視一眼,便走了過去,坐下。歐陽春朝老闆娘招手:“老闆娘,好酒好菜。”

“明白。”

老闆娘笑盈盈地應下,卻是轉身後,面上的笑容收起。

*

“白老鼠,我們進府衙要不要擊鼓?”豐都府衙門口,陰師傅弱弱地問道。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說道:“找人通報就好。”

說着,白玉堂就走上前去,跟一個差役說了些什麼,還給了他一錠銀子。那差役一見銀子,便笑嘻嘻進了府衙內。

不過多時,兩人也被人帶進了府衙。

白玉堂喃喃道:“要是貓兒在這裡,哪還需要通報,直接就進來了。”

陰師傅一聽,也大爲苦惱,說道:“早知道把他帶過來就好了。”

白玉堂睜大眼睛看他。陰師傅,你真的確定如果早知道你會帶個活死人展昭來這裡?

孫齊正在花園練劍,見白玉堂和陰師傅過來,趕緊收了劍。朝兩人走來,笑着問道:“不知二位找我是有何事?”

白玉堂看了看陰師傅,只見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了想,便對孫齊說道:“孫大人,我們是來詢問陽子莫的下落的。”

孫齊神色一變,然後又鎮定說道:“白兄,歐陽姑娘已經死了。”

白玉堂剛要反駁,便被陰師傅打斷:“孫大人,那不知在大火之前您可有見過陽子莫?”

“這位是?”孫齊看着陰師傅問道。

陰師傅很狗腿地答道:“小的是歐陽家的奴僕。”

白玉堂一臉奇怪地看陰師傅,這老傢伙賣的什麼藥?不過……無論他賣的什麼藥,總之定有他的道理。於是也補充道:“這個老傢伙可是忠心的很,一聽歐陽家出了事,專程從大名府趕來的。”

孫齊理解地點了點頭,然後對陰師傅說道:“這位老人家,在大火之前,我並沒有見過歐陽姑娘。”

陰師傅又繼續問:“那你可知道歐陽老爺在南郊木屋的事?”

“自是不知。”

陰師傅滿臉好奇地又問:“那你如何知道那屋裡是歐陽老爺和我家小姐呢?”

的確,既然不知道陽子莫來了豐都,又不知道歐陽中惠住在哪裡。又爲何一口肯定,那屋內就有歐陽中惠和陽子莫,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大火將其化爲了灰燼。

白玉堂恍然大悟,孫齊的面色也有些難看。

“老人家,孫某雖然不知,但是不代表別人不會告訴我。”孫齊說道。

“哪個別人?”不等陰師傅問,白玉堂便率先開口。

孫齊想了想,嘴角勾起:“在南郊的火起之前,府衙收到一封信,署名歐陽秋。”

“哦?我家小姐給你寫信?”陰師傅問他。

“陽姑娘信中說,她要爲本官抓上次縱火之鬼,信中說明了歐陽大俠也在,還有告知了地址。”

“那不知信現在何處?”白玉堂問道。

孫齊遺憾地搖了搖頭:“說來也是奇怪,從南郊回來之後,那封信件就不翼而飛了。”

白玉堂還想再問什麼,陰師傅攔住他,自己說道:“那孫大人,真的沒有我家小姐一點消息?”

孫齊點頭。

陰師傅嘆了一口氣,對孫齊拱手:“打擾大人了。”

說着拉着白玉堂就走。

孫齊看着兩人背影,淡淡說了聲:“不送。”

被孫齊拉出了府衙,白玉堂不解地問道:“陰師傅,明明那孫齊說話破綻百出,爲何我們就這樣出來?”

陰師傅這時卻是沉下臉來,聲音幽幽的:“這個孫齊不簡單。”

“哈?”白玉堂覺得全身發寒。

陰師傅看了看府衙,淡淡說道:“我竟在那大人身上看見了渾暗之物。白老鼠,今天晚上,我們就守在這裡了,目標孫齊。”

渾暗之物是個什麼東西?白玉堂雖是不知道陰師傅在說些什麼,但是孫齊的確很不對,說不定陽子莫的失蹤真的跟他有關係。這樣想着,拍了拍陰師傅的肩膀:“聽您的。”

陰師傅點點頭,然後拉着白玉堂要走。

怎麼又被拉着走了?白玉堂奇怪地問:“不是說守在這兒麼?陰師傅,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啊?”

陰師傅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都說了是晚上守。那現在我們要乾的,就是吃飽喝足玩夠。”

“啊?”

“走咯,花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