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奈何橋。”
在奈何橋?這意思不就是死了麼……
衆人心中一冷。
展昭面色凝重地看着陰師傅, 想要確定,緩緩說道:“子莫……她,已經……”言語哽咽, 他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陰師傅似乎明白了展昭所言, 點點頭:“她的魂魄在奈何橋。”
“陰師傅, 你就直說阿秋到底是死是活, 還有沒有活路!”歐陽春覺得聽這陰師傅說話, 自己的心會被整死,還不如一下來的痛快。
白玉堂聽歐陽春這麼說,也忙說道:“歐陽春說的正是, 陰師傅你就直說吧。”
陰小研愣愣地看了自家爹一眼,然後對幾人說道:“我爹的意思是, 子莫只是魂不附體, 她並沒有死。”
聽陰小研如此說, 歐陽春欣喜地問道:“那就是說,子莫還活着咯!”
“不不不。”陰師傅用手扳過歐陽春看陰小研的頭, 說道:“半死不活。”
“陰前輩,這是什麼意思?”展昭覺得陽子莫現在的狀態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子莫現在的確還活着,但是魂不附體,七日之內,若是還是如此, 那她便就是死了。”
聽陰師傅如此說, 白玉堂面色沮喪:“說了這麼久等於沒說。”
陰師傅聽了這話不樂意了, 惡狠狠地瞪着他。
展昭正色問陰師傅:“前輩, 那怎麼讓子莫真正的活?”
陰師傅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果然還是你有眼見。”然後環視衆人, 一本正經地說,“要子莫魂魄回到身體, 現在需要兩步。第一,是找到子莫的身體;第二,是去找子莫的魂魄。”
“這兩件事情,必須在七日內完成,然後帶到這個小木屋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這兩件事,聽起來簡單。但似乎要做卻不知從何做起……
“陰前輩,那我們現在要如何?”展昭問他。
陰師傅托腮想了想,說道:“第一件事情很簡單,你們愛怎麼找怎麼找,把這地掀了都可以。但是第二件事就比較麻煩了。”
“師傅你就說吧,不管怎麼樣,不能讓阿秋就這樣離開。”歐陽春說道。
陰師傅點頭,看着他說道:“作爲她的師傅,我也不會就這樣看她離開。”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我需要一個人,去奈何橋找她。”
“我去。”歐陽春首當其衝。
“展某願……”話還沒說完,便被歐陽春搶了個先。
白玉堂舉起扇子,卻是沒有開口。
陰師傅看了這一幕,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歐陽春似乎誤會了什麼,又立即搖頭,說道:“歐陽春,你可不能去。”
“爲什麼?”歐陽春大聲問道。
“你是子莫的哥哥,要用血引前去之人找到子莫。”陰師傅朝他無奈地擺了擺手。
歐陽春嘴一撇,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嘆道:“算了,反正有人想去。”
展昭聽陰師傅這麼一說,立即說道:“展某願意一去。”
白玉堂也出聲:“我五爺也願意。”
陰師傅看了看兩人,然後說道:“你們在子莫心裡如何?”
白玉堂嘆了口氣,退了一步。
展昭感謝地看了眼白玉堂,然後轉向陰師傅:“陰師傅,就展某吧。”
陰師傅看着展昭,嚴肅地問道:“俠士,你可有想好?你此次前去,是要魂離於體的。同樣的道理,你的魂七日不回身體,你便會死。”
“展昭不怕。”語句堅定,沒有半分猶豫。
“你不是陰差索魂,獨自進入地府要經過地獄之門。而要進入地獄之門,是要忍受切膚之痛的。”
“展昭不怕。”語氣柔和,彷彿說着常事。
終於陰師傅看着他,點了點頭。
“現在什麼時辰?”陰師傅問衆人。
陰小研看了看天色,緩緩答道:“爹,子時過了。”
陰師傅點點頭,然後看着衆人說道:“時間不等人,所以我準備一下,等會兒便將展昭的魂體分開,引他的魂去地獄之門。小研,你負責看守展昭的身體,其他的人休息一下,早上便去找子莫的身體。”
展昭點點頭:“多謝前輩。”
歐陽春看着展昭頓了頓,然後說道:“你小子和子莫都給我好好的回來。”
“多謝歐陽兄。”
“貓兒,我還沒有和你比試夠呢。”白玉堂低着頭不看展昭,卻是對他說着話:“還有,告訴陽子莫,我……我們很想念她。”
“展某會的。”
“展大哥……”丁月華嚴重盈盈淚水,本是想說些捨不得不要走的話,卻是在出口時忍下,“我們會找到陽姑娘的身體的……你不要有負擔……”
展昭感謝地點頭。
然後看向陰師傅:“前輩,現在要怎麼做?”
陰師傅嫌棄地看了看屋內,然後手一指地上,說道:“就躺這兒吧!”
地上還有被火燒過的灰燼,展昭卻是不在意,坐下,然後直直地躺着。
陰師傅見展昭如此自覺,自己也不好怠慢。從包袱中拿出了個小瓷瓶,對歐陽春說道:“拿血來吧。”
歐陽春也是毫不遲疑,手起刀落,割破手掌,將血水滴入瓶中。陰師傅一見瓶滿,趕緊蓋好,對陰小研說道:“丫頭,給歐陽春包紮一下。”
陰小研呆呆地看了看自家的爹,然後再看了看歐陽春血流不止的手掌,終於從懷中拿出一塊白布走上前去幫他包紮。
而這期間,陰師傅早已準備好了物什。將瓷瓶放在展昭的手中,將他的手握緊,叮嚀道:“若是找不到子莫,或是她回不來,便自己回來吧。”
展昭頓了頓,然後笑了。
“不會。”
“我會帶着子莫一起回來的。”
清朗的聲音帶着滿滿的堅定。
陰師傅只是勾起嘴角,便再也沒有多說。
讓周圍的人退出一米之外,他便開始引魂。
展昭的頭邊,放了一個碗,碗裡放了些許油,一根細麻繩沿至碗邊。
口中吟唱着符咒,大手一揮,手中燃起一簇火光。
陰師傅小心翼翼地將手湊近展昭頭邊的碗。
火引燃麻繩那一刻,展昭的魂也從身體離開。
衆人看着這一幕,心中滋味百態。
陰師傅看了看陰小研,對方會意,走過來蹲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裡的火光。
陰師傅點點頭,看了看展昭的魂魄,又看了看衆人說道:“那我們便走了。”
展昭也拱手對衆人行禮。
歐陽春見陰師傅與展昭的魂魄走出屋,他想了想,追上前去。“我也一同去吧。”
陰師傅似乎早就料到,點了點頭。
屋內,丁月華見歐陽春跟了去,自己也想跟去。白玉堂攔住了她,丁月華滿臉淚水,委屈地對白玉堂說:“爲何攔我?”
“就在這兒吧。”白玉堂說道:“再遠了就越線了。”
丁月華當然知道這個線指的是什麼,可是她不服。“展大哥都如此了,我再送送他也不行麼?”
白玉堂正要說話,被坐在地上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陰小研率先一步。“展昭又沒有死?你就在這裡看吧。還可以近距離接觸。”
陰小研說的風輕雲淡,白玉堂和丁月華嘴角卻是抽了。
丁月華嘆了口氣,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說了一句。
“罷了。”
而另一邊,歐陽春和陰師傅。
“歐陽春,今日你一直沒有問。現在跟來,可是想問?”陰師傅率先開口。
歐陽春無奈地笑笑,說道:“陰師傅多想了。”
“哦?”陰師傅不信,“那你爲何跟來?”
“因爲我想和展昭說些話。”
陰師傅嘆了口氣,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歐陽春看向他,然後說道:“我知道我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從看到陰緣薄的那張紙開始,他在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沒有提起,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我想等,子莫回來,再一起爲父親辦喪。”
聽着歐陽春的話,陰師傅嘆了口氣,說道:“你和子莫都很聰明,可是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歐陽春拍了拍陰師傅的肩膀:“爹的死,我倒是想得開。畢竟阿離後孃說過爹的壽命在一年前邊盡了。白活了這麼久,我相信爹不會後遺憾的。”緩了緩,繼續,“倒是阿秋,這麼年輕,還沒有嫁人,還沒有好好幸福過。所以,阿秋不能死。”
說完,看向展昭,努嘴問道:“是不是啊?展昭?”
身邊,展昭的魂魄也是緩緩地行着,見歐陽春叫他,他轉過頭看他,點點頭,說道:“歐陽兄放心。”
“嗯,展昭,若是此次順利,你便是我準妹夫了。”
展昭笑了笑:“歐陽兄,就算是爲了你這句話,我也得將子莫毫髮無損地送回來。”
……
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地獄之門。
同樣,就算是隔着老遠,還是感覺到了它灼人的溫度。
五米外,陰師傅止住步伐,看着展昭說道:“我和歐陽春就送到這裡了。展昭,手中的瓶子你牢牢握着,它是讓你快速找到子莫的利器。到了地府,記得謹言慎行。”
展昭點點頭。“那展某去了。”
陰師傅招了招手:“去吧。”
展昭向二人拱手行禮,便向地獄之門走去。
雖然肉身不在,但是灼熱的溫度卻是滲得火辣辣的疼。展昭緊了緊手中的瓶子,看了眼身後的兩人,深呼一口氣。
擡步,迅速。
狂奔而去。
跳躍,堅定。
躍入地獄之門。
就算是切膚之痛,就算是生死未卜,他也不怕。
他的子莫,在那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