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歐陽桑正當青春妙年。她家原本住在遠離洛陽的一個小山村,生活勉強過的去。她有三個哥哥,一個哥哥從軍後就沒有了消息,還有一個死於疾病,大哥歐陽梓早年投身朱雀門派。後來父母相繼去世,大哥又很少回家,歐陽桑的生活就沒有了着落,只好住到洛陽城的姑媽家裡。
姑媽家雖不算富裕,可吃喝還是不愁的。雖然是住在姑媽家,可畢竟是寄人籬下,這種處境,使她很懂事,經常幫助姑媽料理家務,洗衣做飯這些粗活,她也經常做。由此,姑媽一家人都很喜歡她,她也逐漸融進了這個家庭。可是歐陽桑的年齡漸大,姑媽又發愁了。
大哥歐陽梓忙於幫內事務,很少關心妹妹,姑媽數次派人到衡山詢問歐陽梓,可歐陽梓只是敷衍了事,姑媽很不高興,只得自己張羅着給歐陽桑找個人家,可是一直沒有找到稱心如意的。
這一年的春天,正值洛陽牡丹盛會,歐陽桑帶着表妹徜徉於牡丹花海之中。歐陽桑看好一盆花,正欲付錢,可是斜刺裡衝來一個人奪走她的錢包,歐陽桑和表妹奮力追趕,可是兩個女子如何能趕上?
這時從旁邊的一家鋪子裡衝出來一個青年男子截住小偷奪回錢包,送還歐陽桑。歐陽桑十分感激此人,再一看這個青年人,器宇軒昂,英俊瀟灑,頓生好感。後來,歐陽桑知道,這個人叫薛如鬆,住在洛陽郊外他表哥家裡。
在這之後,兩個人頻繁接觸,產生愛意,逐漸墮入愛河之中。表妹把這件事告訴了歐陽桑的姑媽,姑媽正爲此事發愁,一聽歐陽桑自己看中了如意郎君,馬上笑逐顏開。她四下託人對薛如鬆作了解。店鋪四周的人都說薛如鬆的好話,最主要的還是歐陽桑,她既然願意,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不久,薛如鬆託媒人來了,姑媽當然一口答應。她還問了薛如鬆的詳細情況。媒人說,薛如鬆的母親早逝,只有一個年邁的父親,還住在外地,現在他和表哥在洛陽開了一家店面,生意紅火。姑媽又當面問了歐陽桑,歐陽桑含羞答應了。這還用說什麼呢?兩個月後,兩個人就成親了。
歐陽桑本就是處理家務的一把手,嫁到薛家後,更是勤儉持家,家裡的面貌煥然一新。歐陽桑與薛如鬆的關係很好,可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既然是一家人,歐陽梓對薛如鬆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她就把自己家庭的情況全都告訴了薛如鬆。薛如鬆卻對她那個當上朱雀門派七星弟子的哥哥很感興趣,問了不少歐陽梓和朱雀門派的事,可是歐陽桑對哥哥瞭解不多,對朱雀門派也知之甚少。
她在婚後才知道,薛如鬆也是練武之人,當然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對自己的哥哥感興趣自然也是趣味相投,她也沒有在意。第二年,她給薛如鬆生了個女兒,這一下,這個家庭就更熱鬧了。對女兒的吵鬧聲,薛如鬆不僅沒有絲毫的煩惱,而且還引以爲豪,日日夜夜守着搖籃。他對歐陽桑也更加體貼了,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姑媽偶爾來此,看了之後也十分高興,多次在公衆場合說,歐陽桑遇到了好人,這一輩子是註定享福了。
可幾年後,情況卻忽然變了。薛如鬆經常外出,而且一出去,往往很長時間也不回來,偶爾回來時,也是唉聲嘆氣,歐陽桑一問,才知道薛如鬆的父親生病了,他要照看父親。歐陽桑並不生氣:薛如鬆這是在盡孝道,自己一個人在家,就算苦點、累點也不算什麼。
有一次,薛如鬆回來後,歐陽桑又問起他父親的病情,可是薛如鬆欲言又止,終於在被歐陽桑數落了一陣後,才吐出真話。原來他的父親已經病了幾年,臥牀不起,名醫看了不少,可是沒有任何效果。有個名醫指點他,衡山朱雀門派有本《衡山醫錄》,這本書裡面記錄了治療這種病的藥方,如果能借來看看,父親就有救了。
歐陽桑一聽,這不簡單嗎?不就一本書嗎?孩子也大了,我可以走開了,到衡山去一趟,跟哥哥借一本書還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聽歐陽桑這麼一說,薛如松露出久違的笑臉,又把需要注意的事情詳細地對歐陽桑作了交代。從薛如鬆的字裡行間中,歐陽桑隱約能夠感到這本書的重要性,而且一向聰慧的歐陽桑多少察覺到薛如鬆的意圖可能並不只是救他的父親,可是她也沒多在意。
歐陽桑這一離去就是幾年,回來時卻是兩手空空。薛如鬆一問才知道,歐陽桑在衡山並沒有提借書之事,因爲朱雀門派上下都把這本書當做寶貝,這樣的寶貝如何肯借給外人?歐陽桑又打算把書偷出來,自己抄寫一份,再把書放在原處。可是一連幾年,別說機會,就是看一眼都沒有看到。歐陽桑在大哥面前含蓄地提了幾次,可是歐陽梓一點口風都沒有透出來。歐陽桑徹底失望了,加之思念孩子心切,就先回來了。薛如鬆表面上安慰她,可是以後又經常外出,長久不回,偶爾回來,也是沉默寡言。
後來歐陽桑帶着孩子跟着薛如鬆到了很遠的一個山區,見到了薛如鬆的父親。這個地方就是若虛和凌霄學藝的烏龍山。薛如鬆的父親垂垂老矣,正在病牀上痛苦地掙扎,這種狀況很悽慘,讓人看了不由得不生同情之心,薛如鬆更是低聲哭泣,此情此景也讓歐陽桑十分難過,她決定這就回到衡山,發誓要拿來《衡山醫錄》,醫好薛如鬆父親的病,否則就不回來。薛如鬆假意阻攔,可是歐陽桑心意已決,一去不回頭。
歐陽桑到了衡山後,編了一通謊話說:丈夫喜新厭舊,把她休了,她無臉面再回姑媽家,只好投奔哥哥。歐陽梓本來對妹妹就有幾分歉意,見她這麼一說,也就收留了她。這一次,歐陽桑多留個心眼,經常和自己嫂子聊天。聊天時,自然少不了談到歐陽梓。時間一長,歐陽桑就熟悉了哥哥的飲食起居以及朱雀門派內部的情況。
這一晃,幾年就過去了。這期間,歐陽梓當上了掌門人。雖然歐陽桑思念自己的女兒,可是自己留有誓言,如何能輕易離開?到了家裡,又如何面對薛如鬆憂慮的目光?她思慮再三,就讓哥哥派人把自己的女兒接來,可是派去的人怎麼也找不到薛如鬆。他們又到了洛陽,找到歐陽桑的姑媽,也無薛如鬆的任何消息。
漸漸地,歐陽桑的心中產生了疑惑。這些年來,她也考慮了不少問題:薛如鬆的父親早就病入膏肓,醫治無效,可爲什麼一直能拖到現在?爲什麼薛如鬆不把父親接到洛陽來?薛如鬆在外靠什麼維持生計?種種疑團困擾在她的心中,可是偷書的想法卻沒有中止。她往往自我安慰:薛如鬆十分喜歡女兒,怎麼能讓他整天愁眉苦臉地面對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就算爲女兒也得偷!
又一次,歐陽桑得知哥哥經常在看一本書,而嫂子說,就是這本書害死了老掌門的,她十分擔心自己的丈夫,想讓歐陽桑勸勸哥哥。歐陽桑猛然一驚:這本書莫非就是《衡山醫錄》?可她又一想:既然這本書害死了老掌門,這書上還會有什麼藥方?她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她還是從嫂子的嘴中得知,歐陽梓的書房有個暗廚。歐陽桑一陣竊喜: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看到希望了!
有一天,歐陽梓下山辦事,歐陽桑暗地裡高興,趁嫂子不注意,溜進哥哥的書房,成功地找到了那個暗廚,偷到了《衡山醫錄》。她欣喜若狂,本想抄寫一份,可是這本書內容很多,短時間很難抄完,要是被哥哥發現就完了,再說這本書害死了老掌門,自己拿走這本書也救了哥哥,要不然哥哥或許會步老掌門後塵的,這也是嫂子最擔心的。她打定主意,馬上下山,連嫂子也沒有說。下山後,她又喬裝改扮,繞道而行,生怕遇到朱雀門派的人。
歐陽桑先到了洛陽郊外自己原先住的房子,一打聽,做生意的薛如鬆表哥早就搬走了,據說是回家了,卻不知道他的家在何處。在薛如鬆表哥家裡做過僕人的一箇中年婦女告訴她,薛如鬆來投奔表哥的時候就說過,他的父親去世了,無依無靠纔到洛陽的,現在怎麼憑空又有個父親?這個婦女還說,薛如鬆平時很謹慎,據說他有仇家,需要不斷變換住處躲避仇家。這時,歐陽桑才明白,薛如鬆爲什麼不常在家的原因了。
歐陽桑將信將疑,但她還是懷揣希望趕赴烏龍山。在洛陽耽擱了一段時間,卻不想讓從恆山出來的秦桂生髮現了一些端倪,一直跟着她,終於得個機會,巧以妙手,順手牽羊地把她的書拿到自己的手中。這纔出現了若虛和凌霄在烏龍集客棧裡看到的場面。
歐陽桑與薛如鬆見面後,這才恍然大悟,她恨薛如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說明他並不相信自己,這倒也罷了!他爲了得到這本破書,竟然藏匿了自己的女兒,以此來要挾自己。這本書丟了,女兒永遠也見不到了,而哥哥呢,一定是氣急敗壞,這是比他的性命還貴重的寶貝啊!一想到哥哥,她也是失望之極:他的心中只有朱雀門派,哪裡絲毫關心過她這個妹妹?以致於讓她錯嫁薛如鬆!難道正如外人所言,自己不是歐陽梓的親妹妹?
她最恨的是她自己,恨自己看錯了薛如鬆。這麼多年,自己雖有懷疑,可是一直沒有察覺薛如鬆的真實意圖,真是一失足頓成千古恨啊!她是悲痛欲絕,心如止水,在回洛陽的路上,一下跳進河中,正好遇到宜昌鏢局的鐘鳴晚。鐘鳴晚跳進水中,奮力救起了歐陽桑。
在鐘鳴晚的極力勸說下,歐陽桑纔有了一些生活的信心,可是她不想再回洛陽姑媽家,而鐘鳴晚又邀請歐陽桑到宜昌。歐陽桑見鐘鳴晚態度誠懇,不像壞人,而自己也無處可以安身,就決定暫且跟着鐘鳴晚回宜昌。這一路上鐘鳴晚對歐陽桑關懷備至,回家後更是安排周到、體貼入微,使歐陽桑感到些許溫暖,她最後決定嫁給他。
鐘鳴晚的妻子早逝,留下一兒一女。婚後,鐘鳴晚對她的體貼更是無微不至,他前妻的兒女也與她相處融洽,家庭和睦。在這種幸福生活中,歐陽桑幾乎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她從沒有再去過洛陽和衡山,更不想知道歐陽梓的任何消息。今天她被朱雀門派的人趕到院子裡,她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哥哥,可如果不是鍾彩雲被古金來捉出來,她是堅決不會露面的。
當然歐陽桑也是偶爾到趙家谷走親戚,而秦桂生一向不露面,過着隱居的生活,就是趙家谷的人,也沒幾個人認識他,歐陽桑就是經常來,也未必能見得着秦桂生,因此他們之間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