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桂生也在暗暗讚歎:歐陽梓的內力果然了得,自己的虎口震得發麻,不是用盡全力,手中的刀就會被震飛,今天自己的獨角戲不好唱。可是他轉念又想:我既跳下來,就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已經無牽無掛,死何足惜!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縱身上前,接着廝殺。這兩個人都是花甲上下的年歲,可是你來我往,一點也沒有顯示出衰老的跡象。歐陽梓的金刀是金光閃閃,秦桂生的刀也是銀光飛舞,歐陽梓出招似猛虎下山,秦桂生應招像猿猴攀樹,雙方大戰了三十個回合,難分勝負。
歐陽梓暗暗吃驚:秦桂生不愧是玄武門的副掌門,功夫不俗,照這樣打下去,自己未必就能贏他。他眼睛一轉,忽然把刀放下,雙掌一合,運動內力,一股白氣從雙掌中心噴了過來。秦桂生急忙一閃,這股白氣衝到秦桂生身後的一棵碗口粗的梨樹上,一下子把這棵樹折成兩截,轟然倒地。
秦桂生點點頭,說道:“歐陽先生的一氣混元功果然十分厲害!”歐陽梓見自己的絕技竟傷不了秦桂生,不禁暗暗搖頭。這時他的師弟銅刀溫順站了上來。
溫順比歐陽梓小几歲,身材高大,長相兇惡,一點“溫順”的感覺都沒有,真正的名不副實!歐陽梓心想:今天的事不會少,我不能被秦桂生耗盡功力,還是讓溫順打吧!他後撤一步,叮囑道:“小心!”
溫順的銅刀也是勢大力沉,力度不比歐陽梓差,只是他的刀法比起歐陽梓來還是稍遜一籌,秦桂生和他大戰三十個回合後,已經力乏,而溫順的銅刀仍然呼呼生風,秦桂生只得步步後退。忽然從高牆上飛下一把飛刀,直刺溫順的“啞門穴”,溫順正殺得性起,忽然聽到後面有風聲,急忙閃身,這把飛刀擦着他的耳邊飛了過去。這是高牆上秦雨發出的,是想援助秦桂生。
可溫順這麼一動,給了秦桂生機會,秦桂生一個“黃蜂刺心”殺了過來,溫順來不及招架,只得往旁閃身。秦桂生早有所料,刀勢一走空,他把力點集中在腳上,猛踹一腳,把溫順踹得後退七八步,這才站穩。秦桂生一見,飛身上前,想擴大戰果。
可是長老古金來提着兩柄大錘衝到前面,擋在秦桂生的前面。溫順很是不服,嚷嚷着還想再戰,歐陽梓知道,秦桂生的這一腳力度不小,再戰的話,溫順恐怕不是秦桂生的對手,就喝退溫順,讓古金來上場。古金來是個身材粗壯的漢子,黑臉圓眼,他的兩柄大錘,是用生鐵鑄成,每一柄少說也有三十斤,可見古金來臂力過人。
古金來盯着秦桂生,大吼一聲:“拿命來!”舞動大錘掄向秦桂生,秦桂生哪敢再接?他小心翼翼,不敢碰古金來的鐵錘,只是伺機反擊,場面上少了叮叮噹噹的聲音,可是激烈程度卻不比前兩場差。兩個人大戰二十幾個回合,此時的秦桂生已經體力不支,一不小心,他的刀碰到了古金來的錘子上,一下被震飛,落在幾丈遠的地方。古金來大笑,一晃大錘,說道:“秦副掌門,撿刀吧!”
這時牆頭上的秦雨扔下一把刀,秦桂生接住刀,而此時他已經氣喘吁吁了。他知道,朱雀門派這是採用車輪戰想累垮自己。果然古金來根本不給他喘氣的時間,舞動大錘再次衝了上來,與秦桂生又鬥了十幾個回合後才退了下去,而秦桂生已經精疲力竭了。他想:今天是沒有指望了,與其活着受辱,不如先死吧!這個念頭剛生,一個黑影一閃就過來了。這個人就是泰山猿猴霍笨夫!霍笨夫見秦桂生已經沒有多少反抗的餘地,這時候再不上場,就沒有機會了,我也得露一手!
霍笨夫以輕功見長,又是以逸待勞,他身體靈巧,出手極快,只用幾招就點住秦桂生的穴位。秦桂生嘆了一口氣:完了!我還是遲了一步。他以爲自己鬥不過他們,可是死的機會還是有的,沒成想來了個速度極快的人,自己猝不及防而被抓住,現在想死也是不能了。
見秦桂生被抓,歐陽梓對着溫順、常生努努嘴。兩個人會意,縱身跳上後宅的院牆,與趙家谷的家丁殺在一起,接着張黑龍和殷不勤也上牆,不一會就打開大門。可是歐陽梓提刀站在門口,禁止萬祿軍中的士兵進去,只讓朱雀門派和青龍派的弟子進去。他怕萬祿的士兵不聽調度,大動干戈,壞了自己的大事。
雙方實力懸殊,只一刻鐘的時間,趙家谷不少家丁就倒在血泊之中,剩下幾個跟着秦雨逃走了。溫順、常生、張黑龍和殷不勤帶人把趙家谷的家眷全都趕了出來。歐陽梓讓人清點人數,包括趙家谷的丫環、僕人在內總共有六十多人。這些人中有趙風疾的三房小妾和四五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有前幾天剛從宜昌來趙家谷探親的趙休花的舅媽和表妹鍾彩雲,此外還有站在她們旁邊的趙休花。
趙休花怎麼進了後宅?她跑了很長一段路,這纔回到了趙家谷,可是這時朱雀門派的人已經殺進後宅了,她從另一邊越牆進了後宅,沒有見到父親和三個哥哥,知道他們已經突圍而去,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本想離開後宅,可她又見到了舅媽和表妹。她們都很喜歡趙休花,趙休花不忍心脫身獨去。這樣一猶豫,朱雀門派和青龍派的人就進來了。就這樣趙休花也隨着後宅的人一起被趕到院子裡。
歐陽梓清點人數,發現趙風疾和他的三個兒子不在,估計是逃到後山去了。歐陽梓並不擔心這幾個人,因爲後山裴問劍等人正張開大網等着他們。歐陽梓讓溫順、殷不勤帶着萬祿軍中的士兵到其他地方搜查,看看有無漏網之魚。
這時張黑龍等人已經把秦桂生綁在一棵樹上,秦桂生破口大罵。歐陽梓安排妥當後,環視一下趙家谷內宅的人,這纔有些得意地走到秦桂生的身邊。此時已經是黎明時分了,火把陸陸續續地被熄滅。
秦桂生怒視歐陽梓:“歐陽梓,你殺了趙家谷這麼多人,枉爲一代宗師!”歐陽梓輕蔑一笑,說道:“我如何枉爲一代宗師?”秦桂生大聲說道:“你是來找我的,說好不爲難趙家谷的人,可是你不守信用,說話如同放屁。你豬狗不如!”
歐陽梓也不生氣,笑道:“省點力氣吧!”他一指那羣婦女和孩子,“你要是不合作,她們也全都沒命!”秦桂生一昂頭,說道:“人和畜生如何合作?”張黑龍撿起一根樹枝,狠狠地抽到秦桂生的臉上,這是有力度的,在秦桂生的臉上留下道道血痕。秦桂生不動聲色,昂首怒視。
歐陽梓揮揮手,讓張黑龍退下,然後冷笑一聲,說道:“你只要交出《衡山醫錄》,我馬上帶人就走!”秦桂生一笑,說道:“《衡山醫錄》是你們朱雀門派的鎮門之寶,我哪有這東西?”
歐陽梓說道:“我已經查了幾年了,能隨便對趙家谷動武?這追查的過程,想必你也能猜得出,我就不說了。秦桂生,今天我要是拿不到《衡山醫錄》,趙家谷就會徹底消失!”
秦桂生知道,歐陽梓既然已經動手,就算現在自己交出《衡山醫錄》,他也是不會放過趙家谷的,留着趙家谷,他自己就多個敵人。一想到這些無辜的老弱婦女、孩子,秦桂生不禁老淚縱橫。
歐陽梓冷笑一聲,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本《衡山醫錄》原本就是我們朱雀門派的,你卻恬不知恥,據爲己有,還倒打一耙,說我枉爲一代宗師?你偷盜他人的財物,就是十足的小人!”
秦桂生搖搖頭,說道:“我沒有拿你們的《衡山醫錄》!”歐陽梓不耐煩地說:“我也不和你爭辯。”他把手一揮,古金來大吼一聲,走到人羣中,伸手揪出兩個丫環,接着大錘一揮,只聽兩聲慘叫,這兩個丫環即刻倒在血泊之中,嚇得鍾彩雲捂着臉縮到母親的懷裡。
看到這一幕,趙休花眼中噴火,提劍就要上前,可是身邊的舅媽一手護着鍾彩雲,另一手一把拉住了她,對着她搖搖頭。趙休花奇怪地瞥了一眼舅媽,在她的眼中,舅媽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可是今天她只是憤怒,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
秦桂生咬牙切齒,怒道:“歐陽梓,你濫殺無辜,不得好死!”歐陽梓走到秦桂生的前面,說道:“我濫殺無辜?這些人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交還是不交?”秦桂生只是憤怒,沒有任何屈服的表情。歐陽梓又揮揮手,古金來衝進人羣,一把把鍾彩雲揪出人羣,鍾彩雲嚇得大哭起來。
古金來大笑,威脅道:“秦桂生,我可要大開殺戒了!”“住手!”這話是趙休花說的,可是她的舅媽比她更快,拼命地衝過來,用身體護住女兒。趙休花手握寶劍,眼中噴着怒火,隱忍不發,要是以前,她早就衝過來了。
此時天已經亮了。山間飄蕩着淡淡的霧氣,一切顯得朦朦朧朧的,可是在這朦朧的霧氣中卻顯出一幕幕恐怖的氣氛。趙家谷的六十多人縮在一起,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甚至根本不敢擡頭看一眼,在距離她們不遠處躺着兩個丫環的屍體,血液還在從她們破碎的頭顱中“汩汩”地流着……
古金來怒道:“又來個找死的!”他衝到前面,大錘剛剛舉起可是又奇怪地放下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阿桑小姐?”這人就是前文書中說過的歐陽梓的妹妹歐陽桑。歐陽桑摸了一把眼淚,不置可否。
古金來退了幾步,跑回來對歐陽梓說道:“師兄,她是——”歐陽梓擺擺手,面無表情地說:“我知道了!”這一幕實在是太奇怪了,正要用暗器襲擊古金來的趙休花滿臉疑惑:舅媽是什麼人?
古金來又跑回歐陽桑的身邊,黑黑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阿桑小姐,你大哥在這兒!”歐陽桑沒有朝歐陽梓這邊看,她又抹了一把眼淚,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下,自言自語地說:“命啊!這就是命!”她走到秦桂生的面前,說道:“郎中先生,你還認識我嗎?”秦桂生低下頭,微微一搖。
歐陽桑又走了幾步,指着古金來等人罵道:“你們這些人就是喪心病狂,滅絕人性,和豺狼虎豹有什麼兩樣?”她擦了一下眼淚,繼續說道:“爲了一本破書,殺了這麼多人,毀了這麼多人的家庭幸福!這本破書對你們這些人就這麼重要啊!”這麼一通罵,朱雀門派的人竟無一人反應!趙休花本想馬上出手,見舅媽穩住了局勢,握劍的人手鬆開了。
歐陽梓上前好幾步,問道:“小妹!這些年你去了哪兒?”歐陽桑這時才正眼看了一下大哥,淚水再一次奔涌而出,這淚水包含着愛恨、心酸、苦辣等各色味道。但是她沒有動步,也沒有叫“大哥”一聲,倒是歐陽梓看着簌簌發抖的鐘彩雲,問道:“這是我的外甥?”
歐陽桑搖搖頭,說道:“不是!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我的女兒讓人奪走了!”說着話的時候,歐陽桑已是泣不成聲。歐陽梓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你到底怎麼啦?”歐陽桑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地講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