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風猛地颳了進來,把幾片樹葉帶進屋裡,接着就是幾聲響雷,由近而遠,轟隆隆地來又轟隆隆地去。駱燕說道:“下雨了!”她的話尚未落音,一陣急雨“劈劈啪啪”地砸在屋頂上,又一陣風旋轉地闖了進來,捲進幾縷雨絲,打在若虛、駱燕的身上、臉上。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緊接着一個更響的炸雷似乎就在兩個人的頭頂上爆炸,把駱燕驚得一哆嗦。
雷聲過後,若虛問道:“駱燕,你們崑崙山也經常下雨嗎?”駱燕搖搖頭,說道:“也下雨,不過比這兒少多了。”她不得不提高聲音,因爲雨聲嘩嘩地響,間雜着轟轟的雷聲。
若虛望着窗外說道:“我們這是因禍得福。”駱燕問道:“這又怎麼講?”若虛說道:“如果我們繼續趕路,這時恐怕要成落湯雞了。”駱燕一笑,說道:“落湯雞總比籠中的雞要好吧!”
這時又是一個炸雷響起,等雷聲遠去後,若虛笑着說道:“還怕雷聲!女孩子就是膽小!”其實剛纔自己也有幾分害怕,他怕駱燕反擊,就問道:“駱燕,你還記得去年在岳陽城外的那個夜晚嗎?”
駱燕當然記得,若虛冒險把那幾個追殺自己的人引開,後來又在湖中救起自己,當時自己渾身乏力,整個人全壓在若虛的身上。想到這兒,駱燕的臉微微發紅,說道:“你呀,哪壺不開提哪壺!”
若虛分辯道:“我是說,那天的天氣和今天差不多。”駱燕說道:“哪裡就一樣呢?那是秋天,現在是春天。”
若虛說道:“雷雨交加的天氣不是一樣嗎?”駱燕搖搖頭說道:“我說,你就不能想想怎麼離開這兒嗎?”若虛說道:“怎麼走啊?這個老太婆是世外高人,而世外高人中怪人居多。我們救了她,她半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把我們關起來。好心得不到好報!”
駱燕說道:“怪人就是怪嘛!不能用常理來推測。——最好現在就離開,省得跟她羅唣!”
忽然若虛覺得身體一輕,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說道:“哎!我的穴位自動解開了。”駱燕一喜,可是自己的穴位並沒有解開,她估計,若虛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所以他的穴位解得可能會快些。
若虛納悶,說道:“這個老太婆的功力不是很高嗎?怎麼就自動解開了呢?”他走了過來,試着來解駱燕身上的穴位,可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他無奈地搖搖頭,說道:“這老太婆的點穴功夫這麼怪?”他走到窗前,把窗子關好,藉着閃電的光亮,找到了燭臺,點燃了蠟燭。
若虛活動一下手腕,說道:“好了!有個人能動彈就行了。”他又回來用手把駱燕臉上的雨水拭擦乾淨。他的動作很輕,似乎是怕把駱燕的皮膚劃破似的。
這種親切的關懷讓駱燕的心中充滿暖意,她默默地閉起眼睛,想着若虛能像以前那樣抱抱自己。駱燕在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現在父親又生死不明,她真的十分渴望有個人能關心自己,體貼自己。她希望去年岳陽城外的情景再次出現,可是理智告訴她,若虛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駱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帶着幾分失望,問道:“你不打算逃走?”若虛說道:“這樣風雨交加的天氣,倒是逃走的好時機。可是帶着你,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發現的。”
駱燕試探着問道:“你不會一個人走?”若虛沒有回答,左右看看,說道:“駱燕,我把你背到牀上去!”駱燕沒有反對,心想:抱着不是更省事嗎?
若虛蹲下身體,把駱燕放在背上,走到牀前,把她輕輕地放到牀上,雙腳朝着牀外。若虛看着駱燕,說道:“我幫你脫鞋?”這是徵求駱燕的意見,見駱燕點點頭,才把駱燕的鞋脫下,放在牀下。他看了一下,又伸手抱着她移動了一下,讓她躺着舒服一些,然後又拉開被子蓋在駱燕的身上。
在這個過程中,駱燕一直盯着若虛,他的動作十分小心,中規中矩,沒有越雷池一步,這就是個心地善良、品行高潔的人!她在心中暗笑:這麼小心!去年在洞庭湖畔,他怎麼敢抱着自己回到小客棧?她微微搖搖頭,心中充滿溫情,可臉上卻沒有表露。她提高聲音問道:“哎!若虛,你還沒有回答呢!”若虛不屑地搖搖頭,說道:“哎呀!這還用回答?你在這裡,我會跑走?”
駱燕想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爲什麼這樣做?我又不是你的師姐、趙姑娘!”她說這話聲音很輕,幸好沒有雷聲,否則根本聽不到,而若虛似乎沒有聽到,答非所問地說:“這老太婆也不送點吃的,我都餓了!哎,駱燕,我們的乾糧呢?”
駱燕說道:“讓她們拿走了!”她見若虛顧左右而言他,也就沒有再問。她心中清楚若虛對自己的態度,可她還想若虛親口說出來,可若虛卻搪塞過去了,而自己卻失去了再問的勇氣。不是!不是沒有勇氣,而是怕若虛的回答讓自己失望。若虛果真說出讓自己失望的話,那麼自己就會像置身在漆黑的曠野了,把這種憧憬留在心中吧!或許還有黎明的朝陽。
若虛在屋裡走了幾步,看到牀前有一把椅子,就把椅子移了一下,略微離牀遠些,然後說道:“今晚就這樣將就一晚吧!——這個老太婆的功夫很高,她點的穴位,不到一個時辰就自動解開了,我敢肯定這不是她的失誤!”
駱燕點點頭,說道:“我感到這個老太婆不會害我們的。你看這裡的佈置,不像害人的樣子。”若虛點點頭,說道:“所以我們不必跑。現在一跑,好像我們心虛似的。我們又沒有犯多大的錯誤,爲什麼要跑?”駱燕說道:“那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吧!”
若虛說道:“這沒有吃的,怎麼辦?”駱燕說道:“那就餓一晚吧!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關切地問:“若虛,你冷嗎?”若虛說道:“沒什麼!”他又學着駱燕的腔調說道:“這又不是第一次了。”駱燕搖搖頭,說道:“你這人,鸚鵡學舌!”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駱燕又問起若虛以前在鳳凰陳家莊的往事,若虛像是對待老朋友似的把以前的事全都講給駱燕聽,甚至包括凌霄和趙休花的事,也講了個大概。駱燕心中感動:若虛連凌霄和趙休花的事都講,可見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她也把自己在白虎山的情況,包括母親、父親的事,都告訴了若虛。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變得小了,在滴滴答答聲中,駱燕沉浸在一片溫馨之中,逐漸進入甜美的夢鄉。若虛站起來爲駱燕蓋好被子,然後退回椅子上,也迷迷糊糊起來。
一陣清脆悅耳的鳥叫聲傳來,若虛一驚,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低頭再一看,發現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而駱燕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若虛揉揉眼睛,問道:“駱燕,你都醒了!”駱燕說道:“你還真能睡!”若虛把被子放在牀上,說道:“你的穴位解開了?”
駱燕走過來,把被子疊好,說道:“早就解開了,只不過沒有告訴你!”若虛說道:“幹嘛要瞞着我?”駱燕一笑,這一笑,卻不自然,她說道:“我想看看你是怎麼爲我蓋被子的。”
若虛搖搖頭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呀,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燕子!”駱燕一陣失望:自己的試探又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
這時外邊響起腳步聲,接着傳來一陣開門聲,同時還夾雜着敲門聲。駱燕說道:“請進!”她心想:我們是被你們抓進來的,還用得着敲門嗎?一個俊秀的姑娘輕盈地走了進來,面帶笑容,就像綻放的花朵,她說道:“兩位,對不起了!你們餓了吧!”
若虛不客氣地點點頭,說道:“我們早就餓了!”姑娘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朝外喊道:“大姐,把飯菜端進來!”隨着話音,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端着個盛飯的盤子走了進來,她把盤子放在桌上後又退了出去,飯菜還冒着熱氣。姑娘作了一個手勢,說道:“兩位,請吧!”
若虛、駱燕沒有馬上動步,兩個人對看了一下,若虛用眼神說:這飯菜沒有下毒,她要是想害人,昨天在點住我們的穴位時就可以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駱燕略一點頭,用眼神答道:這個老太婆功夫高,她要害我們,不用下毒。俊秀的姑娘一笑,問道:“你們不是餓了嗎?”兩個人這才走到桌子前,不一會就風捲殘雲,結束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
駱燕放下碗,看着俊秀姑娘笑語盈盈的樣子,不禁問道:“小姐,這裡哪兒啊?”姑娘答道:“這裡是鹿門山莊。我是婆婆的屬下,叫餘果!我不是小姐!”
若虛點點頭答道:“好名字!哎,婆婆是誰?”餘果又是一笑,說道:“原來你們不知道啊!”若虛、駱燕同時搖搖頭,餘果又提示道:“你們該知道青龍白虎洞庭湖吧!”
這麼一提示,兩個人明白了。若虛說道:“我聽說過斑竹劍客有個管家叫郭——郭婆婆!難道她就是郭婆婆?”餘果笑着點點頭。駱燕問道:“郭婆婆不是住在君山島嗎?怎麼會住在這兒?”餘果走過來打開窗子,說道:“婆婆是襄陽人,每年都要回來住上一段日子。”
駱燕接着又問道:“那位與郭婆婆相鬥的是不是馬老前輩?”餘果點點頭,說道:“確是馬伯伯!他昨天送藥給婆婆。可是不知怎麼就打了起來。”
駱燕說道:“你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餘果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也知道一點,可是昨天婆婆不讓我們接近,我們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又補充道:“不過,馬伯伯把草藥還是交給我了。婆婆知道了,也沒有責怪我。”若虛、駱燕在衡山大會時都聽到過馬嘯鳴大戰郭不斜之事,可是那幾位知情的老前輩不肯明說,所以他們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若虛問道:“餘果姑娘,郭婆婆和馬老前輩有何冤仇?兩位前輩爲什麼要一決勝負?”餘果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就知道你們要問。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省得你們老是問人家!”她接着就口齒清楚地講述了郭不斜和馬嘯鳴之間的一段羅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