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若虛、駱燕離開恆山,折而向西,來到黃河邊上。他們本想渡過黃河,可是碼頭的一位老船工告訴若虛,河西到蘭州的路不好走,費時費力,不如乘船直達蘭州,時間未必就比走陸路時間長。
若虛、駱燕一商量,覺得老人講的有道理。他們牽馬搭上一艘較大的船,一路溯流而上。一上船,若虛就拿出趙休花給的小本子,認真琢磨五音魔簫。可是這裡面的內容深奧,不理解的地方,若虛還要和駱燕商討一番。此時,若虛才明白:不是看了這個小本子後就可以一揮而就地練成這門絕世武功,這世上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否則,五音魔簫也就成不了絕世武功了!
駱燕暗地裡讚歎:若虛這個人就是閒不住,從不讓時間空閒着,有這勁頭,何事不成?不過,他畢竟還很年輕,自己還得參與研究,幫助他儘快掌握其中的訣竅。兩個人夜以繼日、焚膏繼晷地加緊研究。這艘船行得不快,船上的乘客都在埋怨,可是若虛、駱燕卻感覺不到。兩個人全身撲在這個小本子裡,反而感到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船主高聲喊着,兩個人這才擡起頭來:銀川已經到了!他們隨着乘客牽馬上岸,卻無心再看看這顆塞上明珠,在一個小攤子上吃了飯後,就打馬直奔嘉峪關而去。
這一天到了嘉峪關,此時天色已晚,可街上還是熙熙攘攘的,很多店鋪掌燈繼續營業。當時的嘉峪關,是東西商旅集散之處,處在東西交通的要道,商賈雲集,熱鬧繁華。
駱燕拉着若虛進了一家小吃店,說這家的烤羊肉很好吃,價格也不貴,在這一帶名氣很大,此外臊子面、搓子面都不錯,自己在這裡已經吃過幾次了。看着駱燕點了不少菜,若虛說,我們吃得完嗎?駱燕笑着說道,多吃點,出了嘉峪關,就吃不到這麼多美食了。若虛點點頭:這是駱燕關心自己,那就奢侈一會吧!
半個時辰後,兩個人出了小吃店,閒逛了一會兒,就住進一家靠近西城門的“塞外天客棧”。夥計很熱情地把兩個人帶到二樓的一間套房。兩個人跑了一天,早就累了,靠在椅子上,閒聊了一會,正準備休息。這時夥計又來敲門,送來了一封信。
若虛接過信,心中不解:自己在這裡沒有任何熟人,怎麼會有人送信?他拆開信件,信上只有一行字:師父在三樓等你們!若虛驚得目瞪口呆:師父怎麼知道我到了這裡?他把信遞給駱燕。
駱燕一看信,又擡頭看看樓上,說道:“你師父怎麼到了這兒?他是跟蹤我們而來的?我們快走吧!”若虛說道:“師父已經知道我來了!這時候走,不好吧!”
駱燕說道:“如果你師父在房中設下埋伏,你不就是自投羅網?”若虛沉吟了一下,說道:“他想拿下我,哪裡不行,非要在客棧?”駱燕搖搖頭,說道:“我覺得不去爲好!”
若虛說道:“如果師父盯上我了!恐怕我想走都不行了。”駱燕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倒是!我們一進客棧,他就知道了。沒準客棧內外都有埋伏!”
“就算有埋伏,我也認了!”若虛搖搖頭說道,“實話說,我怕見師父,可是我又想當面問問他,太平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讓他當面告訴我。駱燕,你就不要再跟着了。”駱燕不高興地說:“你怎麼還說這話?”
若虛真的不忍心牽連駱燕,可是自己又無法說服她,這丫頭是跟定自己了,只得說道:“那好吧!我就覺得,沒那麼嚴重!”駱燕說道:“那是最好!否則我就捨命陪君子啦!”
兩個人走出屋子,來到樓上,一個夥計走了過來,領着他們到了一間普通的客房。若虛敲門,一個僕人開了門,把若虛、駱燕讓進屋裡。
薛如鬆正在屋裡踱着步,他穿着像一個員外,連劍都沒有,屋子裡除了這個僕人外,再沒有其他人了,哪裡有一絲埋伏的跡象?若虛感到自己多心了。他連忙上前拱手說道:“拜見師父!”薛如鬆一笑,說道:“若虛,你來了!”聲音很親切,哪裡有一絲殺機?駱燕也拱手說道:“見過薛教主!”
薛如鬆又是一笑,說道:“駱姑娘,不必多禮!——你們請坐!”若虛、駱燕禮貌地謙讓了一下,這才坐了下來。僕人獻上茶後,站在一邊。薛如鬆對着僕人揮揮手,僕人悄悄退了下去。這會兒,駱燕已經把屋裡看個透徹:這間屋裡根本不可能藏人,難道他把人佈置在外邊?
薛如鬆微微一笑道:“駱姑娘是樊噲吧!這裡可不是鴻門宴!”若虛略帶尷尬,連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師父,您是在這裡等我的?還是——”薛如鬆也坐了下來,說道:“這很重要嗎?上一次,咱們在洛陽見面,已經快一年了,是吧!”
若虛點點頭說道:“差不多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薛如鬆說道:“若虛,可不是咱說你,上次在洛陽,你非要替師父去刺殺皇帝。咱知道那是深入虎穴,可是咱已經讓班長老他們帶着弟子去,總不能護着自己的弟子吧!——你不該主動請纓!聽說你身受重傷,你傷好了嗎?”若虛欠欠身體,說道:“謝謝師父掛牽!早已經全好了。”
薛如鬆又問道:“你們知道班長老的下落嗎?”駱燕說道:“我們和他們走散了,沒有他們的消息。不過,估計是凶多吉少!”薛如鬆嘆了一口氣,說道:“嗯,咱上了李順一個當!一直很內疚,看到你們安然無恙,咱很高興!”
他對着若虛、駱燕做個請喝茶的手勢,然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茶碗,說道:“若虛,你要到白虎山,這嘉峪關可是必經之地。咱也正好有事路過這裡,有人看到你們來了,咱就住到這家客棧了。咱不是專門在等你,可是確有事要和你商量。”
若虛也直截了當,問道:“師父是爲了太平教的事?”薛如鬆搖搖頭,說道:“咱就想問問你和凌霄的事!”這打了若虛一個措手不及!若虛說道:“師姐,已經接任了神龍教教主!師姐現在很好,我們也經常見見面!”
薛如鬆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不會喜新厭舊吧!”若虛說道:“我不會!”駱燕覺得自己很尷尬,可是又一想:何必尷尬?薛如鬆恐怕不是爲這事的,就算他是爲了這事,自己和若虛之間的感情,是他薛如鬆能撼動的?
“這就好!”薛如鬆點點頭說道,“喜新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厭舊。”駱燕插話道:“薛教主是含沙射影地說我的吧!”薛如鬆笑道:“咱只是隨便說說,駱姑娘不要對號入座!再說了,感情方面的事也是勉強不得的 。”駱燕點點頭,薛如鬆的這句話說得有理。
薛如鬆看着若虛,說道:“嗯,你的內功是白虎派的,你的武功是玄武門的,你不會忘了師父,是吧!”若虛說道:“我哪敢忘了師父?”薛如鬆微微點點頭,又轉移了話題,說道:“潘幫主已經去世了吧!”
若虛說道:“已有一段時間了。”薛如鬆說道:“潘幫主在臨終前讓你代管江湖刑部?”若虛略感爲難,沉吟了一下說道:“確是這樣!”駱燕一想:這個薛如鬆開始只問凌霄,可這就是一個切入點,現在他應該步入正題了。
沉默了片刻,薛如鬆說道:“你就真的打算帶着江湖刑部與師父對抗到底?”若虛不置可否,說道:“我正想問問師父,太平教這是怎麼啦?”薛如鬆說道:“怎麼啦?你有話就直說!”
若虛說道:“師父,我估計您是不知道的,太平教已經嚴重危害了江湖太平,四大使者更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師父,我就不明白了,太平教是以天下太平爲宗旨的,爲什麼會變成危害江湖的罪魁禍首?師父,您也不管管他們?”
薛如鬆一臉的平靜,說道:“有你說得這麼嚴重?”若虛說道:“天聖教樓外山借用太平教的力量伏擊神龍教,皇甫教主被砸死,其狀慘不忍睹!師姐幾乎遭到毒手。在華山劍派,南宮晨、鍾離升就是披着人皮的禽獸。在恆山,四大使者把荀三思和清空道長的屍體送到我玄武門的山門前,他們還把玄武門的文長老殺死懸吊在大樹上。那個澹臺旭還把師姐劫走,他要——”薛如鬆驚得站了起來,說道:“什麼?”駱燕也很奇怪:薛如鬆這麼關心凌霄!
若虛擺擺手,說道:“師父放心,當時是我扮成師姐的模樣,故意被他們捉去。”薛如鬆這才鬆了一口氣。若虛說道:“師父,我氣不過,就把那個澹臺旭給殺了!”其實殺澹臺旭的是趙休花,若虛是故意把這個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薛如鬆這才坐下,說道:“嗯,澹臺旭太粗魯,成不了大器,殺了就殺了吧!”若虛說道:“師父,我還能舉出不少的例子。”薛如鬆擺擺手,說道:“若虛,我們太平教的弟子有臨機專斷的大權。有些事情,咱是知道的,有些咱不知道!”
若虛說道:“可這樣的行動,不是違背了太平教的教義?”薛如鬆說道:“若虛,你真是個厚道人!太平教的教義再好,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你想想,咱們太平教主張天下太平,這個主張朝廷能接受嗎?——他們當然不能接受,那就要動武逼他們接受。所以,動用武力解決問題,不違背太平教的教義!”
“師父!”若虛說道,“朝廷無道,腐敗無能,太平教可以用這種方法對付朝廷,可是不能用這種方法對付武林同道啊!”薛如鬆說道:“咱想成立一個桃花源組織,就是想讓武林同道團結起來,共同對付朝廷,推翻李家天下,讓天下百姓有飯可吃、有田可耕,安居樂業,怡然自得,就像靖節先生所寫的桃花源一樣。可是他們卻以爲咱們太平教想一統江湖,成爲江湖上的霸主!就像你一樣,你們都誤解了太平教,同時也小看了咱薛如鬆!”
駱燕插話道:“薛教主,你們的理想是好的!可是你不能把自己的理想強加到別人的身上,你可以坐下來和江湖同道平心靜氣地商議,讓他們理解你們的教義,進而接受你們的主張,這樣他們就會心甘情願地跟着你們,爲天下的百姓謀一份福利!”
薛如鬆笑着搖搖頭,靠在椅背上,說道:“哪有這等簡單的事?他們會聽咱的?”駱燕說道:“就算他們不聽你們的,你們也不該用武力的方法解決問題。”
薛如鬆慢慢點點頭,看着若虛,說道:“駱姑娘說得不錯!不用武力是最好的,所以咱就想到了你。若虛啊!在烏龍山的四年,咱還真小看了你,現在才知道你有大才!咱想讓你助師父一臂之力,幫助師父實現理想抱負,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聽到薛如鬆的這般豪言壯語,若虛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駱燕搶先說道:“薛教主就是想讓若虛勸說武林同道加入桃花源組織?”薛如鬆說道:“憑若虛目前的影響力,他是可以做到的。這樣就不用動武了。”
駱燕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着薛如鬆,說道:“薛教主,恕我直言,你就是想當這個太平盛世的皇帝吧!”薛如鬆想了一下,說道:“咱確有此意!咱不掩飾!”駱燕點點頭,說道:“有此理想,這也沒什麼!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若虛要是幫助你,就是助紂爲虐!”
薛如鬆盯着駱燕,又看看若虛,說道:“爲什麼?”駱燕說道:“很明顯,皇甫震嶽、清空道長、荀三思等人的死已經打破了江湖平衡,他們的死應該有人承擔責任!還有丐幫潘幫主的死也是很蹊蹺的。”
薛如鬆沉吟了一下,說道:“嗯,你們是想讓咱承擔這個責任,是吧!”若虛接過話說道:“如果是師父指使的話!”薛如鬆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到現在,你還是沒有明白!你就知道認那個死理,這就是你若虛啊!”
若虛說道:“就是說,師父還是知道那些慘無人道的事?”薛如鬆說道:“該動武的時候還是要動武的。再說,死了幾個人而換來天下太平,如何不能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