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歸襄那裡得到了消息,曲二胡猶豫了幾天。在顧歸襄和黃氏兄弟的勸說下,曲二胡最終決定帶着黃氏兄弟還是以打獵爲藉口,離開泰安趕到了濟南。葛叢生不敢在家裡接待曲二胡,只帶着兩個僕人在郊外迎住他們。寒暄幾句,葛叢生就把他們帶到一座破落的道觀中。這座道觀坐落在樹林的深處,幾乎不見人跡。
曲二胡還不放心,又讓黃建平、黃建安在外邊巡視。葛叢生帶着曲二胡走進一間屋子裡。屋子裡散發着陳腐的氣味,牆壁上的石灰已經脫落了許多,屋頂和牆腳還有層層蛛網。
兩個人坐在一張破桌子的旁邊。葛叢生苦笑一下,說道:“曲兄就將就一下囉!”曲二胡搖搖頭,表示他不在意這樣的環境。
葛叢生又說道:“小弟本想到泰山與曲兄殺上幾盤,但是從歸襄那裡,小弟瞭解了曲兄的一些近況,也就無心下棋了。在泰安不方便說話,特約曲兄到濟南來散散心,敘敘舊。”
曲二胡嘆了一口氣,說道:“嗯,歸襄已經和我說了。我知道了葛老弟的用意。在目前的近況下,葛老弟還是關心我,我真的十分感謝!”他又搖搖頭,“現在已經沒幾個人關心我了!”
葛叢生笑了:“你我兄弟,還談什麼感謝?”曲二胡看了一眼葛叢生,問道:“葛老弟有何高見?”葛叢生說道:“高見是談不上,可辦法還是可以想出來的。曲兄不要忘了,小弟還是江湖刑部的判官。”
曲二胡一笑,搖搖頭說道:“葛老弟是想利用江湖刑部之力來鞏固我在青龍派的地位?哎,這不可行!恕我直言,江湖刑部無職無權,無兵無將,就是一個空洞的組織。”
葛叢生擺擺手說道:“曲兄不要着急!讓小弟把話說完。——當前,太平教野心勃勃,意欲一統江湖,已有五十多個江湖門派依附他們,大有併吞八荒之心、囊括四海之意。他們已經對江湖各門各派構成了嚴重的威脅。曲兄可能也知道一些吧!”
曲二胡點了一下頭,說道:“我青龍派就是深受其害。”葛叢生接着說道:“以桓若虛爲首的江湖刑部正在聯絡江湖勢力,準備一舉剷除這股邪惡的勢力。曲兄如果能參加進來,勢必會大大增加江湖刑部的實力,消滅太平教也就大有把握。不知道曲兄意下如何?”
曲二胡嘆氣不語,似乎他已經猜到葛叢生要說這話。葛叢生也不追問,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曲二胡還是說道:“葛老弟有所不知!青龍派目前是一盤散沙,我手中幾乎無可用之人,無可調之兵。太平教的人還在我青龍派佔據要職,我稍有不軌之舉,太平教就會一清二楚。舉事不成,還會惹來殺身之禍啊!”
葛叢生點點頭,說道:“曲兄說的也有理!可是在青龍派內部,太平教的人畢竟是少數,只要青龍派上下團結一致,何懼他們幾個太平教的人?所以小弟以爲是青龍派內部的事較爲難辦!”
曲二胡沉默一會兒,緩緩說道:“公孫師兄垂涎掌門之位已久!我這次借太平教之力扳倒林三徑,公孫師兄被迫退出掌門之爭,他一定是滿腹牢騷,還有,青龍派上下對我多有怨言。我又如何能團結他們共同一致對付太平教?”
葛叢生說道:“小弟倒有個辦法,就怕曲兄——”曲二胡說道:“你我兄弟,何必吞吞吐吐?”葛叢生沉吟了一下,說道:“曲兄一定先要拿出誠意,比如說先讓出掌門之位!”
曲二胡一愣,看着葛叢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葛叢生說道:“這個掌門有職無權,如何不能讓出來?”他見曲二胡沒有回答,就接着說:“如果公孫先生得了掌門之位,對你的不滿就會消失,甚至還會感激你,你再動之以情 ,曉之以理,指出太平教的危害,公孫先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等外部形勢一變,你們兄弟一起振臂一呼,青龍派上下一定會團結一致,你再身先士卒,衝到反對太平教的最前面,一定會讓青龍派弟子們刮目相看,你在青龍派的威望就會重新樹立起來了。”
曲二胡沉默不語,又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走了一會兒,半晌才說道:“可是老弟想過沒有?消滅了太平教以後呢?不還是公孫師兄當掌門?我還是爲他人作嫁衣裳!還有,公孫師兄當上了掌門,我的處境不還和林三徑當掌門的時候一樣嗎?”
葛叢生這下明白了:曲二胡是放不下掌門之位,哪怕是有職無權的掌門,這可能與他的面子有關!曲二胡就是個好要面子的人,如何才能說動他?葛叢生一時竟無法應答。
“掌門的位置就這麼重要?”從外邊走來了潘文嵐。曲二胡一驚,走近幾步,急切地問道:“文嵐,你是文嵐?”潘文嵐面無表情,微微點點頭。葛叢生吃驚了:他們相識?怪不得潘文嵐說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呢?
曲二胡拉起潘文嵐的手,關切地問:“文嵐,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我一直找不到你!”潘文嵐抽出手,走了幾步,說道:“我一直隱居,過着不問世事的日子,前不久我得知弟弟生病,這纔到了漢口。弟弟不明不白地去世,激起了我復仇的信念,我就不再隱居了。”
曲二胡一驚,說道:“漢口?潘如江還是你的弟弟?”潘文嵐點點頭。曲二胡嘆了一口氣,說道:“他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是沒想到——”他搖搖頭,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我們的孩子呢?”
聽了這話,葛叢生瞪大了眼睛:什麼?孩子?他們的孩子?這是什麼意思?他們還是夫妻?
潘文嵐痛苦地搖搖頭,說道:“孩子不見了!我找過很多地方,可是一無所獲。我又讓弟弟如江幫忙尋找,可還是杳無音信。估計我們的孩子是被人有意偷走了。”曲二胡說道:“誰偷的?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潘文嵐搖搖頭,說道:“我們之間是私情,我師父是不會答應的,我父母也不會承認你的,你是不知道我面臨的壓力有多大!哎,我估計孩子就是被他們帶走的。我若是一意孤行,再來找你,孩子說不定就會沒命了。出了這等事,我無顏無面,只得離開華山,隱居山野。這麼多年來,倒也平平安安,悠閒自在,就是一想到孩子,我就後悔不跌!”
忽然,曲二胡說道:“文嵐,我看到一個女孩子,長得與你有幾分相像。”潘文嵐說道:“是不是神龍教的凌霄?”曲二胡說道:“你見過她?”潘文嵐點點頭說道:“可是年齡太小了!她不是我們的孩子!”曲二胡說道:“我也想到過,凌霄的母親或許就是我們的孩子。”
潘文嵐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問了,可是沒有任何線索!”曲二胡說道:“我們可以跟她講清楚!或許——”潘文嵐搖搖頭,說道:“不行了!她已經被太平教的人抓走了。”“啊?”曲二胡吃了一驚,繼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曲二胡,”潘文嵐說道,“你和葛鏢主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瞭解你,放不下掌門之位還不是最主要的,你是擔心舉事不成反而禍及自身,就想得過且過,苟且偷生。”曲二胡慢慢地點點頭,說道:“不錯!我是這個意思!”葛叢生一想:還是夫妻瞭解得深,我還真以爲曲二胡放不下掌門之位!
潘文嵐說道:“能忍辱負重纔是豪傑!勾踐忍辱負重,三千越兵滅了吳國。你只是忍辱卻沒有負重,最終成不了大事的,算不得真豪傑!”曲二胡說道:“這些年來,林三徑處處壓制我,我想,只有當上了掌門,才能避免任人宰割。我哪裡想做什麼豪傑啊!”
潘文嵐說道:“以前的事就算了,不必再提了!以後該怎麼辦?”葛叢生插話說道:“恕小弟直言!曲兄,與其窩窩囊囊地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反抗。曲兄請想,太平教已經控制了青龍派,現在不抗爭,到頭來遲早我們都要做太平教的奴隸!”
“二胡!”潘文嵐點點頭說道,“葛鏢主說得極有道理!就算事成之後,你不再做掌門,但是你可以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你不是太平教的走狗,你可以就此洗清自己身上的恥辱,青龍派的弟子們也會對你刮目相看。你就可以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做人,何必在乎一個掌門呢?”
曲二胡在屋裡急急地走着,葛叢生和潘文嵐的話正中曲二胡的要害,不僅指出自己甘受恥辱的下場,而且還指明主動抗爭的結果。尤其是潘文嵐的話,對他影響很大,如果說葛叢生是爲江湖刑部的,那麼潘文嵐就純粹爲自己的,以前自己和潘文嵐的關係很好,她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對目前的處境,主動抗爭,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下不了最後的決心,現在在潘文嵐的支持下,他又鼓起了勇氣。
猛地曲二胡站住了,問道:“文嵐,我該怎麼走?”潘文嵐說道:“我們聽葛鏢主的。單打獨鬥,我們不是太平教的對手,不能作無畏的犧牲,我們要在江湖刑部的領導下團結起來。”葛叢生點點頭,說道:“曲兄,江湖刑部已經開過秘密會議,制定了具體的辦法,我們一定能夠挫敗太平教。”
潘文嵐說道:“太平教打着天下太平的宗旨,可是卻多行不義之事。他們雖能取得一時的優勢,可是終不會長久的。二胡,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和你一起戰鬥到底的。”
曲二胡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我相信文嵐的話!”潘文嵐笑了,說道:“葛鏢主,你看曲二胡就是要人推他一把,要不然他是不會行動的。”葛叢生也笑了,心想:幸虧潘文嵐在場,否則曲二胡恐怕不會聽自己的,就算自己講的再有理,他也未必能聽,朋友哪及夫妻感情深啊!
曲二胡還是不放心,又問道:“葛老弟,我現在具體該做什麼?”葛叢生說道:“曲兄,這事不得張揚,不能讓外人尤其是太平教的人發現,否則不僅前功盡棄,還會有殺身之禍。”曲二胡說道:“不用吩咐!我知道!”
葛叢生說道:“曲兄首要任務就是聯絡好公孫先生。嗯,你可以讓顧歸襄先去試探一下,待到公孫先生答應後,你就可以與之見面,並進一步商討對付太平教的辦法,必要時我們還可以幫助你。”
潘文嵐舉起右手,說道:“也算我一個!”曲二胡說道:“好!葛老弟,文嵐,我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葛叢生和潘文嵐相視一笑:做曲二胡的工作總算是比較順利地完成了。
葛叢生找個藉口出來了,把下面的時間留給他們夫妻。可一刻鐘後,曲二胡和潘文嵐先後出了道觀,因爲曲二胡不能在外呆得過長,一旦讓太平教的人懷疑,以後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送走了曲二胡和黃氏兄弟,葛叢生和潘文嵐這才鬆了一口氣。葛叢生說道:“曲兄不會再反悔了吧!”潘文嵐說道:“他還真是這麼一個人,可是有我在,他是不會反悔的,也不敢再反悔。”
葛叢生說道:“沒有潘女俠的幫忙, 在下怕要無功而返了。這都是潘女俠的功勞!”潘文嵐說道:“還談什麼功勞?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擰成一股繩,還怕他們太平教不成?”這麼一說,潘文嵐又想起凌霄了,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相比較而言,勸說曲二胡就容易得多了。
正是:動之以情闖虎穴,曉之以理析利害。
葛叢生望着西邊,說道:“不知道桓將軍他們的情況怎麼樣?”潘文嵐說道:“但願他們也一帆風順!”當然,若虛和駱燕白虎山之行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那麼,他們又遇到哪些危難呢?欲知後事如何,下一回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