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後,在靖宮中的深夜,這一條讓人心中泛起陰寒的宮道上,殷翔卻是跪在了獨孤翊宸的面前,“求殿下,不要拋棄老臣。”
“老師,接下來烽煙四處,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你。”獨孤翊宸看着這個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靖宮的一切都將摒棄,回到青冥之中,內憂外患,更是讓人擔憂。”
獨孤翊宸的心不忍,這麼多年來,讓殷翔一直都隨着自己顛沛流連,活在陰暗中,如果,這次的事件結束後,讓殷翔安度晚年,不要再受連累了,反倒是讓獨孤翊宸的心好受了些。
“老臣誓死追隨殿下……”殷翔卻是不依,一副懇切的模樣,對着獨孤翊宸道:“老臣也都已經將命豁出去了,殿下何必斷了殷翔的忠義呢?”
獨孤翊宸的心中,更多的,卻是浮現起不忍。
當年殷翔爲了替自己尋找解藥,不惜也讓自己染上和自己一樣的毒,如今兩人都像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前途兇險,獨孤翊宸不想殷翔也跟着自己再受戰火的牽連。
可是,如今殷翔的舉動,卻是讓獨孤翊宸詫異了,他沉思了一瞬,隨後,攙扶起自己的老師,他不曾懷疑過自己老師的忠誠。
“既然如此,眼下有個任務,你就幫我去完成。”獨孤翊宸說道,不難看出殷翔眼中的欣喜。
獨孤翊宸想着,該如何以最安全的方式,送走自己的老師,“你跟着太子妃,必須寸步不離,替我保護好她的安危。”
“這……”殷翔卻沒想到,獨孤翊宸所說的任務,卻是要自己去保護楚雲霓,“殿下,您已經跟她決裂了,老臣跟在她的身邊,不合適……”
“沒有合適不合適。”獨孤翊宸打斷了他的話,“她會幫我們調製出解藥,我必須安插一個信得過的人,又讓她覺得沒有任何威脅的人,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殷翔不會武功,如果跟在楚雲霓身邊的話,楚雲霓估計會更放心一些。
耳獨孤翊宸的這一番話,則是讓殷翔沉寂了下來,“老臣,明白了,殷翔一定不辜負殿下的厚望,一定跟隨着太子妃,直到配置出解藥。”
“記住……”獨孤翊宸打斷了他,“保護好她的安危。”
這纔是最重要的,有信得過的人在楚雲霓身邊,獨孤翊宸才放得下心,但是,如果是再派暗衛過去的話,楚雲霓手上剩下的那一支殺手的隊伍,隨時會迸發。
倒不如,讓殷翔一個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人過去,楚雲霓也不至於對他下手,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看着殷翔領命後,朝着清池宮前去的時候,獨孤翊宸一顆懸着的心,也才逐漸的放鬆了下來,不管楚雲霓願不願意隨自己回青冥,他都不想她離開自己的掌控之間。
而以調配解藥爲藉口的話,殷翔也會死心塌地的跟隨在楚雲霓的身邊。
清池宮在前,當殷翔到達了清池宮內的院子中的時候,遠遠的看進去,但只見燭火邊上,楚雲霓正在爲一個男子鍼灸針着。
殷翔吃驚的看着那個男子,消瘦的面容,此刻但只應該留在太子府中的假山內,怎麼會在清池宮中?還和楚雲霓在一起?
“大膽,你……你怎麼能進宮?”殷翔大喝一聲,隨之快速的朝着殿內走了進去,就在楚雲霓還詫異的時候,殷翔一把拉起了此刻正在接受楚雲霓治療的獨孤子庶。
楚雲霓正在幫獨孤子庶醫治着,此刻卻被殷翔這麼一手插了進來,她自然是不悅的,隨之一手卻是忽然擒住了殷翔的手腕,“你想做什麼?”
“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這裡!”殷翔陰沉的說道,怒目望着此刻的獨孤子庶,“你在這裡,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你難道想辜負太子爺的一片心思?”
獨孤子庶被殷翔這麼一說,忽然也有些愧疚的感覺,“我……我也只是想進宮來看看,而且,而且……山洞被燒了……”
他說着,卻是將手朝着楚雲霓一指,接下來的話,不用說,殷翔也自然能夠意會了。
殷翔聞言,卻是震驚的望着楚雲霓,“你……你知道殿下當年爲了救他,花費了多少心思嗎?你知道他的身體不能夠出那個山洞嗎?你知道……”
“我知道他是獨孤子庶。”楚雲霓隨之一連無所謂的模樣,將殷翔接下來想說的話,給接了下去。
而殷翔,則在聽到楚雲霓的這一句話的時候,竟然像是被噎住了似得,但只瞠大了一雙眼,看着此刻眼前的楚雲霓。
喃喃的問:“你……你怎麼知道?”
清池宮中,此刻再無言語,但只有燭影在不斷的晃動着。
外面,風雪聲依舊,從承趾宮的那場大火,孟贏一路的擔憂,便是朝着清池宮的方向趕了過來,皇帝在承趾宮前面的那一番話,讓孟贏震驚。
現在,獨孤翊宸和楚雲霓的關係已經破裂了,自己只要假以時日,要想讓楚雲霓心甘情願的跟着自己,絕對不是難事,但是,如果被靖帝這麼攪和下來的話,孟贏就不敢保證,還會不會再生什麼樣的波瀾來。
前面,正是清池宮了,孟贏站在清池宮前,看着這虛掩的門戶,從裡面依稀還透了出來的宮燈光亮,讓孟贏的心在此刻也安寧了下來。
“你沒事就好。”孟贏舒了一口氣。
隨後,踏步朝着清池宮內走去,但是,在沒走幾步的時候,他的腳步則又是停放了下來,因爲……殷翔在裡面,身邊,還站着那個男子。
不知道爲何,此刻那個男子正被燭火微光照耀着,消瘦容顏上的那抹熟悉的感覺,頓時讓孟贏的心變得冰冷了起來。
他沒有再上前去,卻也沒有折回去。
反而,他是將腳步朝着邊上走去,隱入在黑暗之中,細細的藏身着,無人知曉,但聞得此刻的殿中,一言一語,全部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子爲庶民,這是他的宿命,你爲何還要帶他進宮?”殷翔難以置信的問道。
他是知道獨孤子庶的存在的,而且,殷翔更是知道獨孤翊宸收留子庶的真正意圖,他也曾經勸過獨孤翊宸,將真正的子庶帶進宮來,這樣,孟贏就無所遁形了。
但是,獨孤翊宸沒有采納他的意思。
獨孤翊宸曾說過,子庶命不久矣,只能善待他,要想奪回江山,多的是其他手段,而他,只想保留住最後的兄弟情義,這也是……當年母后驅逐他們母子兩人出宮的愧疚。
“先生,你就不要生氣了,子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子庶懷念這裡,我都已經全忘了皇宮裡面長什麼樣了,我只想在我死之前……”獨孤子庶真切的說道。
“你知道,你進宮有多危險?”殷翔則是一口打斷了他的話,絲毫沒有想聽他繼續說下去的感覺,“你難道不知道,當年出賣你,想置你於死地的孟贏,現在也在宮中,他頂替着你的位置,如果你出現的話,他就得死,他不會留着你成爲他的威脅的。”
“反正當年已經在他手裡死了一次了,我無所謂。”獨孤子庶卻是回了這樣一句讓殷翔幾乎吐血的話來,“先生,我真的時日無多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明白,我只想重溫一下,我的家……這種感覺。”
“我想站在皇宮的最高處,看看父皇……想留給我的江山,長的什麼樣?這樣,就足夠了。”獨孤子庶能夠想象着自己的幸福。
自己的父皇這麼疼愛自己,他想將最好的東西留給自己,只是,他沒那個福氣,現在最大的心願,也是看一眼,就看一眼……
殷翔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當殷翔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楚雲霓卻是踏出了一步,橫在了獨孤子庶和殷翔的中間,“殷先生,你深夜造訪,又是想做什麼呢?”
被楚雲霓這麼一問,殷翔原本憤怒的神情,才緩和了下來,“老臣是來保護太子妃的。”
“我不需要你保護。”楚雲霓一口回絕,她不會不知道,殷翔是獨孤翊宸最爲忠心的人,這麼多年,如果沒有殷翔在宮裡朝堂上爲他打點這一切,恐怕他也走不到這一步吧!
“太子妃……”殷翔還想開口。
“別叫我太子妃,我是邑國的公主,早不是你們的太子妃了。”楚雲霓重重的喝住了他,神情之中,隱約還有着憤怒的顏色。
殷翔住了住口,隨後,則又道,“無論如何,我是非留在這裡不可。”他也是一句怒喝,隨後一句吩咐,命令青鯉去周邊的廂房,爲自己準備一間廂房。
青鯉半夜被人叫喝了出來,看着這殿中此刻沉重的氛圍,忽然有些不知所終。
楚雲霓的神情凝重,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卻是聽到外面一聲輕微的聲響,打斷了楚雲霓的話,楚雲霓心中起疑,隨之則是拋下了獨孤子庶和殷翔,獨自朝着外面獨步而去。
在經過迴廊的時候,那邊是暗處,看不清楚,楚雲霓但只將掛在宮門口的宮燈取了過來,邁開步伐,朝着那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