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緣過上了一直期盼的日子。平靜, 富裕,閒適,有蕭翊。
唯一不太滿意的是, 國家平定之初, 皇帝甚爲倚重她的夫君, 常常商議朝政到很晚才能回家。
但這是正事, 她理解。於是沈緣童鞋有了很多空閒的時間。學琴作畫, 描紅刺繡,在寧國侯府偌大的後花園裡安了至少三架鞦韆,每架鞦韆繩索上都纏着不同的花藤。炎熱夏季, 濃濃的綠蔭之下,鮮花嬌嫩, 香氣撲鼻。搖坐一會兒鞦韆, 既有趣又清涼。她還養了許多可愛的小寵物, 滾圓的袖子狗,雪白的波斯貓, 碧綠殼子的小烏龜,甚至剛生出來的嫩黃嘴的小雞仔與走路搖搖擺擺的小鴨子。後兩者只養小的,等長大了到處拉便便的時候便交給家裡的僕人飼養。唯一可惜的是這裡沒有荷蘭豬,不然沈緣就把從小的心願全實現了。
沈緣每天過得滋滋潤潤的,忙於公事的蕭翊看着也放心。
寧國侯府的僕人們也鬆了一口氣。夫人好伺候, 他們就輕鬆了。每日干好自己的活兒不出錯, 便能領到足夠的薪水。或者不小心犯一些小錯也不用怕, 比如失手摔了杯子啊, 因天氣原因沒照顧好夫人心愛的花兒啊, 照顧的珍貴金魚因病死掉啊……之類的,夫人最多皺皺眉, 顯得比較心疼,卻並不會因爲這些事情責罰他們。這種寬容大度的主子真是幾世難求。
可人善被人欺是自古顛撲不破的道理,卻也有些刁僕見主人心善,起了歪心思,幹些偷竊污糟的事情。但沒想到夫人寬容歸寬容,卻不是愚鈍的,反而是眼裡不揉沙子的。那些私下做了勾當的也不知怎麼就被她看了出來,然後這些人再哭求也沒用,直接照家法辦事,打一頓逐出府去再也不錄用。
外面的人知曉了他們被趕出的因由,也沒有人家肯用他們。於是這些自以爲聰明的刁僕只能一邊懊悔,一邊做苦工生活。日子無一例外都變得很艱辛窮困。
剩下的人看到他們的下場,自然會心中慶幸,並且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勤勉的越加勤勉,不老實的也趕緊收了歪心變老實。
沈緣在府裡過得很開心,並不常出去聚會。她深知自己夫君功勞太大,年紀太輕,恩寵太多,雖得到許多人的敬重,同時亦遭到許多人的嫉恨。且自己平民出身,一步登天嫁給寧國侯更會讓許多人眼紅。所以深居簡出,避免麻煩。
但這種聚會又怎能全避免呢?必定有些身份貴重或有些牽扯淵源的世家,出了某樣重大的事情,是必須要出席的。
譬如鎮北公府裡的大小姐楊冰如成婚多年後生了兒子,因而隆重舉行的抓週宴。
沈緣這人怕麻煩,卻不等於她怕事。既然必須去了,那就高高興興地去,披荊斬棘後再高高興興地回。
所以到了那天,沈緣挑挑揀揀出合適的禮物,把自己打扮得隆重不失活潑,俏麗不失莊重,渾身上下無一絲破綻才悠悠閒閒地去了。因名義上蕭翊是楊冰如的兄長,且那天他也沒有什麼事情,便陪着沈緣一起。
到了地方,蕭翊自然混到男人羣裡,沈緣則慢悠悠來到女人窩。
楊冰如一看見沈緣就很高興。這是個單純的姑娘,嫁了人以後夫君愛護,仍是很單純。她一直覺得這個嫂子雖然出身低微,但是說話做事向來不拿腔作調,那份坦誠爽快進退有據與她很合得來。且嫂子對她也很尊重,給的見面禮都很重。當然有人在她耳邊攛掇說沈緣這樣不過是想巴結她,可楊冰如並不傻,禮物用沒用心她是看得出來的。
楊冰如看見沈緣就把她叫過來,兩人湊在一起逗咧着嘴兒笑的胖寶寶。沈緣以前在幼兒園幹過,也帶過幾天寶寶班,特別會逗孩子玩,樂得那個小寶寶前仰後合,小胖手小胖腳丫亂蹬,口水流的晶晶亮。
這邊其樂融融,那邊卻有早已經看不慣沈緣的人陰陽怪氣。
“原來寧國侯夫人這麼喜歡小孩子……聽說寧國侯已過而立之年,寧國侯夫人也……呵呵,不知什麼時候寧國侯府才能添丁,到時候我們也能去叨擾一番呢?”說話的人是趙夫人,當年曾戀慕蕭侯,只是蕭侯一直孤身不娶,她一個千金小姐熬得年紀大了,不得以嫁了旁人。今日眼看沈緣在側,卻真心覺得這個寧國侯夫人無論身世還是容貌都及不上自己萬分之一(太自戀了女人……),憑什麼倒讓她撿了這好姻緣?!得了這麼一個好夫君!!因此說話間雖帶着笑,那種酸溜溜的語氣挖苦人的聲調卻讓幾個心照不宣的夫人全笑了起來。
楊冰如聽了這話就有些怒。沈緣一把按住她的手,若無其事地笑道:“不急。”
“不急?!”
“是不急。”“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還不急?!”趙夫人掩飾不住地冷笑。
“第一,晚生孩子不等於不生孩子。您剛纔那句話說快了,以後現世打嘴怎麼辦?二來,侯爺不急,本夫人也不急。且這畢竟是我夫妻二人的閨房之事……趙夫人你急什麼呀?”
若說剛纔趙夫人的挖苦已經是掩飾不住,寧國侯夫人此時語調之陰陽頓挫居然更勝一籌,那種種令人心領神會的意味宛轉悠揚繞樑不絕,趙夫人登時羞得臉色漲紅。
沈緣秒殺完趙夫人,便笑眯眯地轉過頭來繼續逗孩子,好似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趙夫人在她身邊羞憤欲絕,她也只當她是空氣。趙夫人終究皮薄,受不了這份無視,咬緊紅脣紅着眼圈氣沖沖地走了。
其餘想找沈緣麻煩的,看到趙夫人的下場也不由得卻步。喲,沒想到這個出身低微的丫頭還有幾分本領,她們本來以爲既然出身低微必定唯唯諾諾,或者粗俗無禮。無論哪種都足以讓她們戲弄取笑了。可沈緣一派雍容淡然自若,卻分明像是有見識的,且言語爽利不饒人,根本不容他人欺侮。
又有幾個不知高低地挑釁沈緣,一一讓她嬉笑怒罵堵了回去,個個灰頭土臉後悔不跌。從此笑面虎寧國侯夫人的名聲算是打出去了,無人敢輕掠其鋒,倒省了不少麻煩。
當天,沈緣吃飽喝足,和小胖娃玩夠了以後才笑眯眯地與蕭翊同車回府。
蕭翊上車第一句就是:“有沒有人欺負你?”
沈緣笑道:“放心,我不欺負她們,她們就該偷着樂了,誰敢欺負我?”彼時她很喝了一點兒甜釀果酒,臉頰紅撲撲地可愛。且一付小狐狸似的得意模樣,蕭翊看了只覺得心口發燙,不由自主將這小女人緊緊抱在懷中輕憐蜜愛。
沈緣笑嘻嘻任他輕薄,忽然湊在他耳邊說:“咱們什麼時候要孩子啊?我看那邊好多女人都惦記着你呢,蠢蠢欲動的模樣……”
蕭翊聞言掰過沈緣的臉,面對着她正色道:“緣兒,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沈緣看他半天,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歪頭輕笑道:“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好啦別板着臉,給本夫人笑一個!”
蕭翊無可奈何地看着她。淺淡一笑,如春風化冰,曇花一現,風華恆生。沈緣縱使看過,也仍迷得七葷八素,喃喃道:“蓬蓽生輝也。”遂抱着蕭翊的脖頸親了一口,幸福地慨嘆:“我怎麼這麼走運,找了一個這麼帥的夫君!果然那羣女人都應該嫉妒我。”
她覺得太心滿意足了。
等這次回到府裡以後,再出門沈緣受到的挑釁就自動減少了,各路夫人小姐都不傻,誰也不想當着衆人面碰一鼻子灰。再然後,在一次王家小姐的訂婚宴上,一位老夫人忽發急症,太醫來之不及。沈緣素手拈針,重拾舊技,花了半個時辰將那位老夫人救醒,登時轟動了整個京城。衆人這才知曉新晉的寧國侯夫人竟是位杏林高手。
且以前沈緣在北疆效力的舊事也傳揚開來,甚至有人說寧國侯之所以娶了現在這位夫人,就是因爲當年被夫人的高超醫術救了一命,因而以身相許。沈緣聽到樂了半天,這豈不是正好將事情反過來了麼?當初可是蕭翊先救了無依無靠的她,才造就了這番姻緣呢。
不管傳言的真假,沈緣在北疆效力的經歷以及她的醫術可是真的。
京城人人稱頌不說,連充斥着捧高踩低風氣的貴婦圈兒對她的態度也變了。有人真心實意想和沈緣交好起來。要知道雖有御醫,畢竟都是男子,男女之間有大防,女子若是得了病症,是很難讓那些醫師仔細辨看的,因而枉死之人甚多。寧國侯夫人醫術既然這麼高,也許以後就能靠她挽回一條性命,可不該好好相處麼?
所以,沈緣童鞋身份水漲船高,日子過得越發舒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