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呢?我不能再睡下去,今日是母后的忌日,我得去看她,快幫我叫皇兄來。”
乾陵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一個勁的搖頭,寧雪飛扶着她的手更加緊了些,不敢鬆開,怕她摔倒或動作過大扯到傷口。
睿王正好從外面回來,聽到乾陵在叫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喜,是乾陵醒了嗎?
“皇兄在這,別胡鬧,快躺會牀上去,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次受了多重的傷!”
睿王不由分說的把乾陵扶回牀榻上,寧雪飛見他回來,反正沒什麼事要自己做,就要出去,卻不慎撞到桌角。
疼得寧雪飛倒抽了一口寒氣,穿的這麼厚,還撞的這麼疼,桌角得有多尖銳。
“走個路怎麼不小心些?如此迷糊,撞傷哪裡怎麼辦!”
寧雪飛尷尬的笑了兩聲,這又不會她願意的,疼的那個人可是她,誰願意讓自己受傷。
“飛兒,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把乾陵的披風與棉衣拿過來給她換上,我想帶她去皇陵看看母妃。”
兩兄妹的心裡,一年中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皇陵祭奠淑妃,這麼多年過去,從沒有哪次沒有去。
寧雪飛先是有些驚訝,乾陵提出要去皇陵祭拜母妃時,寧雪飛以爲睿王是不會答應的,畢竟乾陵還重傷在身。
由於乾陵傷口不宜挪動,睿安排了轎攆,讓人擡着她去皇陵,寧雪飛本是不去的,後來睿王要求。
讓她隨行,方便伺候乾陵。寧府沒了寧雪言,她相當於少了一層束縛。不用擔心自己出趟門都會被人做文章。
皇陵修建在皇城郊外的深山之中,是皇族禁地,人跡罕至,用荒無人煙來說都不爲過。
現實中的皇陵,比寧雪飛想象中的規模還要大,卻沒有想象中人那麼少。相反,在皇陵周圍有許多侍衛把守。
皇陵坐落在深山巨谷之中,一進皇陵,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的石柱,上面記載着司馬王朝歷代君王的豐功偉績。
皇陵之中鮮少有樹木,大多是大理石砌起來的高臺,一層又一層。夏天寒涼,冬天更是讓人覺得冰冷透骨。
在皇陵之中兜兜轉轉,經過一座又一座的陵墓,皇族陵墓的墓碑,皆是用金粉漆之,真是金碧輝煌。
皇帝寵愛淑妃,是衆所周知的事。寧雪飛以爲淑妃的陵墓會非比尋常,真實情況卻和寧雪飛的想象背道而馳。
淑妃陵墓與尋常人家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不是土堆,而是用大理石砌成,規模在這座皇陵之中,小的可憐。
陵墓長年沒有人清掃,石階的縫隙里長出稀稀疏疏的野草,落葉堆了一地不說,雪壓在大理石上已經結了冰。
從晶瑩剔透的冰塊之中,依稀可以看見下面斑駁的枯葉。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在他人口中分明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卻落得個悽慘而死的下場。”
就連她的陵墓,還是在他與乾陵的堅持之下,皇后才同意給淑妃修建一個像樣一點的陵墓。
那個女人的大恩大德,睿王這輩子都不會忘。皇后給
了他這麼多東西,他沒有一點回禮怎麼行。
寧雪飛那時正在發呆,睿王這麼說讓她頗爲不好意思。“是我失態,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寧雪飛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剛纔到底在想什麼!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
“是不是覺得母妃很可憐,堂堂淑妃,卻以貴人的儀仗下葬,那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帝王。”
寧雪飛沒有答話,這要她怎麼接,總不能說是的,我也這麼認爲!那可是對他人莫大的不尊重。
“今日我們來看母妃不該提那個人,乾陵,今日你不方便,就讓皇兄來替你向母后上香。”
睿王接過軒轅念手中早已燃好的香,時間過得真快,眨眼間一年的時間過去了。
母妃的忌日一到,就說明元日即將到來。因此睿王與乾陵公主每到元日,都拒絕參加任何宮宴。
乾陵坐在轎攆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陵墓,沒有哭,沒有讓人肝腸寸斷的傷心話。
她只靜靜地看着,不知在想什麼。不知可是這麼多年,眼淚流乾了,再哭不出來。
寧雪飛從未看過一個人如此安靜,安靜地程度不亞於世界的時間停止轉動,春夏秋冬不再更替。
不發一言的沉默,往往是最沉重的悲傷。“雪飛,你說我當初選擇去邊關,到底是對是錯。”
從前太子做什麼事,她都認爲太子再怎麼狠,都是因爲他有自己的苦衷,因爲那些人威脅到了他的地位。
那日太子派人來追殺她,她才幡然醒悟,自己居然成爲了太子的絆腳石,所以他不得不,必須除掉自己。
安靜下來,去思考這其中的緣由,想來想去無非是因爲一個原因。她自小在邊關長大,在軍中頗有威望,還手握兵權。
儘管她手中的兵符能調動的人數不多,卻終究是一個隱患,一個對於他來說必須要除去的存在。
她當初去邊關,只是想磨練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擁有可以保護睿王的力量,在他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
可是如今太子公然派出殺手,說明他已經不懼怕皇帝那邊。
自古以來,從沒有女子繼承皇位的道理,她深知自己更沒有造福百姓的作爲,並且自己並沒有那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太子對自己下手的唯一一個原因,說明他意識到睿王對自己地位的威脅,要除掉睿王,首先要先除去她。
睿王正在前方爲淑妃上香,膝蓋跪在冰冷的雪地上,想必很冷吧,但有什麼比心寒更加可悲。
“有人告訴過我,時間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當你做一件事不知對錯時,你就得給自己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人在兩個抉擇之間飄忽不定時,往往需要一個人來說服你,說服的理由是什麼,不過隨你的心意而定。
倘若一個人無法說服你,便說明他的答案,不是你所需要的。可自己心裡到底需要什麼,又有幾個人清楚。
“如今我的境遇進退維谷,我若退一步,以太子的行事風格,我與皇兄非但沒有容身之處,還
會被趕盡殺絕。”
她手中的兵符是導致這一切的緣由,到現在,卻是她和睿王的保命符。
沒了兵符,太子畏懼她的原因不復存在,機會難得,太子怎會不抓住時機除去她與睿王。
“乾陵,你不過是位弱女子,你瘦弱的肩膀所肩負的責任太沉重,不要忘了,你還有皇兄在,他自會保護你。”
同爲女子,寧雪飛知道乾陵的不容易。她要保護的東西太多,卻從沒想過誰來保護她。
“對,我還有皇兄,足矣。”
大雪接連下了幾日,皇城到處變成白雪皚皚的一片。雪壓在光禿禿的枝頭,覆蓋住高高的屋檐。
寧雪飛站在屋檐下,秋棠院的院子異常的白,帶着迷茫的寒氣。美麗的事物,總讓人承受不起。
雪是飄渺的美,帶給人的寒冷卻前所未有的透骨。“夕顏還沒有回來嗎?”
夕顏走了已有幾日,身邊沒有她真有些不習慣。“回小姐,還沒有。杜秋這幾日也念叨夕顏姐姐呢。”
冬天,到處都是一片蕭索的寒冷,說來奇怪,冬天的皇城除了白色,出奇的沒有其他顏色。
“杜秋的病可有好些?這幾日下大雪,天冷得很,你要知道照顧好自己,你再病倒,可就沒人同我說話了。”
下雪那天,夕顏吩咐庫房爲寧雪飛所做的棉衣已經做好。夕顏不在,杜秋便前去領回來。
這丫頭迷迷糊糊的,回來的半路上跌倒在花園裡,扭了腳起不來,在花園裡凍了個把時辰才被人發現。
被送回秋棠院時身體已被凍僵,之後發了高燒。寧雪飛與水埥不離身照料半日,溫度才降下來些。
杜秋身體差的很,不生病還好,一生病哪裡是那麼容易好的,幾天過去,燒是退了,卻遲遲不醒。
得了上次的教訓,接着柳夫人離世,寧雪言進寺清修,柳傾心忙着柳家那邊的事,沒空折騰寧雪飛這邊。
寧府迎來難得的安寧,水埥經過多次教訓,暫時沒有不忠於寧雪飛的動作。
對寧雪飛來說這早已不重要,忠與不忠是她,是水埥自己的選擇。
而她寧雪飛,此生忠心於自己的,哪怕只有一人,亦足矣。
偶爾說說話,與水埥說話,對寧雪飛來說算是打發時間的法子,卻再無法在她身上寄予信任。
“這點小姐放心,奴婢的身體可硬朗着呢,就是男子都比不上,不會輕易病倒的。”
寧雪飛噗嗤一笑,這人怎如此幽默。“哪有女子這般形容自己,會讓人笑話。”
兩人相視一笑,寧雪飛看着眼前朦朧的雪景,這場大雪過後春天就要來了。
沒人知道,寒雪盡時,就是歷香寒的忌日。香寒歷盡,一年過去,她的計劃沒有一點進展。
再這麼下去,等歷月凡當上太子妃,之後皇帝駕崩,太子爲帝她爲後,到時要再動手就遲了。
她必須開始好好清算和歷月凡的帳了,莫要等到無法動手時再後悔,到那時說什麼都沒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