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舉動本不合乎禮法,但小郡主曾說過,縱然不合禮法,她還是讓小龍王住在了她的屋裡。若是小郡主能從摩勒身上看到小龍王的影子,肯定也不會介意此事,只怕還會讓她的思念更深。
她打定主意,推門進屋,不料立刻吵醒了金鈴,被她斥責了一番,一句“小郡主是否還有個師妹”這話卡在喉嚨裡,便沒有問出來。
只是她斷斷沒料到,她的告死天使,此刻正躲在她的救命稻草懷裡。
兩人等安薩凡走之後好一會兒,纔敢動彈。
銀鎖心中好笑,暗道這像是姦夫j□j偷情,還得瞞着正妻。正妻誤闖j□j現場,還得勞煩姦夫幫忙遮掩。
她在這邊笑着,那邊感覺到箍在她身上的手臂鬆馳下來。
金鈴慢慢放開她,與她並排躺在牀上,輕聲道:“她沒聲音了。”
銀鎖笑道:“大師姐,我這身衣服可是什麼地方都鑽過的,你就敢把我往牀上放,還摟的這麼緊?”
金鈴淺笑道:“你要是嫌髒,儘管脫乾淨。我還沒問完話,若放你逃跑,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銀鎖臉上的潮紅尚未褪去,沒來得及答話,金鈴又問:“我去了幾次你那裡,也找不到你,若是有急事怎麼辦?”
銀鎖道:“你若真有急事,我自會找到你。”
金鈴道:“你找得到我,我卻找不到你,未免不公。”
銀鎖笑道:“你忘了大師伯叫你少出門?你還敢一個人出來找我?家裡總是安全一些。”
金鈴道:“是啊,你又闖了什麼禍,值得你跑到我家來?外面那些人不是你的人,那定是來抓你的。要我幫你殺出一條血路嗎?”
銀鎖忙搖頭道:“我怎敢讓你涉險?大師伯要打斷我的腿的。”
金鈴側頭看着她,問道:“你不是來求我幫你,你來做什麼的?”
銀鎖並不想金鈴操心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隨口搪塞道:“怕你久不見我,忘了我長得什麼模樣,下次見我還要問‘你們西域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愛穿白衣服’,因此百忙之中來露個臉。外面的都是小兵,你家衛兵攔着便進不來,不妨事的。”
金鈴笑着搖頭道:“我就算問,也會問‘你們西域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長得這般漂亮’,世上穿白衣的人千千萬,長得賽過你的我卻還沒有見過。”
銀鎖心裡笑得打跌,俄而笑出了悽苦感,不知說什麼纔好。
雲寒跟蹤安薩凡出去又回來,看安薩凡老實了,本以爲也能偷偷睡一小覺,不想聽見金鈴房間裡好像有人說話。本着“影月右使是派我來保護不死金身雖然我這點微末道行根本就是拖後腿”的精神偷偷跟過去偷聽了一下,差點嚇得尖叫出來。
這、這聲音雖然說的不是龜茲話也不是涼州官話,可確確實實是影月右使的聲音。
她、她……阿曼爲什麼還不來我要回總壇我再不回去就要被亂刀砍死滅口了……
他屏住呼吸,慢慢退到了另一個躲藏點,纔敢大口喘氣,心裡想的卻是:這一段我到底要不要往報告裡寫?不寫,顯得我好像沒有好好看護不死金身一樣,寫了,那不就是自己往刀山火海里跳?
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之下,他的求生意志前所未有地高漲,終於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裝作沒有看到牀上的影月右使,只寫安薩凡狗膽包天膽敢夜闖郡主寢宮。
一方面顯得影月右使武功蓋世輕功無雙,不露聲色地拍了影月右使的馬屁,另一方面保住了鎏金旗旗主項上大好人頭,實在是好計,好計……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銀鎖又有意見,金鈴知她開口不外乎是要走,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喃喃道:“偏要你呆在這……”
銀鎖還要掙扎,金鈴在她肋下按了一把,按得她半身痠麻,頓時動彈不得。她撐起上身,拍拍銀鎖的臉,道:“你在這乖乖躺一會兒,我去外面看看,若是沒什麼人,就放你走,若是風聲鶴唳,少不得要你在我家多盤桓一會兒。”
金鈴坐起來,穿好袍子,自牆上取下“悲風”,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她一身白衣,夜晚顯得尤爲耀眼,站在湯池屋頂上。那些個府中侍衛早已在外牆附近戒備,看金鈴忽然冒出來,都嚇壞了,立刻有一人攔在她身前,道:“小郡主,此處危險,請回避。”
金鈴眯眼道:“外面有多少人?”
那人一頓,道:“前半夜只有十來個,現下比府中侍衛要多上一些。”
“探明來意了嗎?”
“這……尚未……”
金鈴道:“我下去探探。”
“小郡主!”那人恐金鈴涉險,也不顧尊卑有別,伸手就要去抓金鈴。
金鈴腳下一蹬,人已在兩丈開外,那人沒拉住她,跟在後面跑着。她足下發力,一躍而過宅院後面的巷子,黑夜中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忽然閃出來好幾個人,這些人各個做夜行打扮,渾身吾的嚴嚴實實,手中短刀也塗成了黑色,在暗夜之中半點光也不反,只有刀刃處有一絲寒芒,也虧得金鈴常常在月黑風高時殺人放火,才判斷出他們手中是何兵刃。
金鈴手中悲風出鞘,劍尖微顫,分襲這幾人手腕。這幾人竟不閃不避,手中短刀一齊指向金鈴。
長劍擊中手腕,發出輕微叮咚聲,想是都帶着金屬護腕。這些人裝備精良,必是做足了準備。
她矮身躲過,執劍旋身將周圍的人逼開,隨便挑了一個人,一劍刺過去。
這一刺之力有十個寒暑之功,擊避無可避之處,躲無可躲之點。
那人躲閃不得,竟然雙臂一錯,意欲以金鐵護臂砸斷金鈴長劍。金鈴力貫右臂,長劍一抖,劍氣鼓盪,先後撞在他左右手的護臂之上。
金鈴這一下已用上十成功力,卻沒有將他雙臂盪開,只是微微阻了一阻。她恐此人真有怪力弄壞悲風,又迅速把劍撤了回來,腳踩牆壁加速,手中長劍一分爲三,一式“一氣化三清”帶起三道白練,襲向另外一人。
那人亦是仗着手戴護臂,左右手擋開她上盤中盤,腳下襬了個怪異的姿勢,蛇一般扭了一下,躲開了她下盤本絕無可能失手的一劍。
長劍擊中護腕,濺起點點火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金鈴腳踩九宮步,忽而繞到此人背後,又是一劍刺出。
這人不及躲閃,眼看便要被長劍刺個透心涼,方纔那硬砸金鈴長劍之人橫刀在她身前,將她的長劍擋得偏了。另一人五爪箕張,竟空手來抓她長劍。
金鈴亦是長劍微顫,急速抖動的劍尖打在他手上,又聽到輕微的叮咚聲。
原來這人還帶着鐵皮手套,尋常刀劍傷他不得。
金鈴眯眼瞟了□後,方纔不見蹤影的第四人已從房頂抄到她背後,快要成合圍之勢。金鈴放棄面前幾個人,忽爾回頭,整個人作升龍之勢,在那人必經之路上切過。
她手中感覺到長劍入肉,知此人腿上經絡密集之處受創,必然疼痛非常,此乃最弱之時,隨即左手伸出,猛然掐住此人喉頭,帶着他落在屋頂上。
此時她已上到屋面,視線爲屋頂阻隔,下面三人暫時看不見她,金鈴再不戀戰,足下發力,往自家方向疾馳。
她左手掐着的那個人被她指節硌着喉頭軟骨,幾乎背過氣去,掙扎不得,金鈴左手忽然發力,將他遠遠推了出去,自己越過下面的巷子,又回到湯池屋頂。
那個被她扔出來的可憐鬼脊背撞在院牆上,跌落在地。
金鈴方纔一番打鬥,早就吸引了周圍大部分人的注意,她回來之後,立刻有幾個人王府暗衛跟上來,齊齊喚了一聲:“小郡主!”
金鈴斜睨道:“抓回來一個,還不綁了?”
幾人又齊齊低頭:“是!”
金鈴一甩劍上血珠,還劍入鞘,猛蹬屋面,平移出兩丈,俄而隱入院中,半點聲息也不見了。
侍衛們將那隻剩半條命的黑衣人抓上來,五花大綁地捆了。剩下那三個人雖然從對面跑出來,但見衆侍衛嚴陣以待,只得又慢慢退了回去。
銀鎖被金鈴點了穴道,痠麻未解,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金鈴翻出去,然後就感覺不到她了,不禁心急如焚,運起內功意圖衝開被點的穴道。
但不知是兩人功法相反或又是別的原因,她越是努力,反而經脈越是阻塞,弄得自己鼻尖都沁出了汗,卻是半點效果也沒有。
她擔心金鈴,心中不禁罵道:大師姐越來越不成話了!明知外面危險,還往外跑,又沒我跟着,遇到危險誰還來救她?
焚心訣心法沒了金鈴干擾,已可催至極限,方圓五丈之內,無論屋裡屋外,都纖毫畢現地在她眼前出現。
安薩凡在放心熟睡,春姐毫無知覺地打着呼嚕,雲寒窩在一個角落裡小憩,園中連蟋蟀都已睡了,幾個暗衛守在附近的屋脊上,人人都握着腰間刀柄,如臨大敵。
金鈴只不過出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卻好像覺得過了一天,驀地眼前一暗,這一切都被黑霧遮了起來,隨即崩塌脫落。
她睜開眼睛,盯着窗子,果然金鈴握着“悲風”輕巧地跳了進來。
金鈴見她盯着自己,居然笑了一下,把劍掛回牆上,脫了鞋子蹦上牀,蹲在銀鎖面前道:“外面的人很不好對付,憑你的武功還差一點,就乖乖留在我這吧。”
她說着也把銀鎖髒兮兮的靴子脫下來,替她解下外袍扔在牀尾,自己也掀開被子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