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光輕灑,景昕抱着腿坐在牀邊,今天的事情讓她的心情到現在都不能平靜。
她以爲他的人生會像大多數人那樣簡單的戀愛,結婚,生子,每天爲生活奔波,平淡無奇。然而一切卻因景然一而再再而三攪局而變的烏煙瘴氣,再也尋不到原先的軌跡。
漆黑的眸子在暗夜中閃動着駭人的冷光,粉拳緊緊的握着,長長的指甲嵌進手心,傳來切膚之痛。
人,都有底線,她景昕也不例外,景然不顧親情血緣,她爲什麼就狠不下心?
腿痠麻,景昕緩慢起身,踏着月光進入浴室。
有些人不狠則已,一旦狠起來,心堅如石。
遠洋門前,送完陸歐陽後,陸華年順路讓李航把景昕送了過來。
第一天上班心情挺忐忑站在門前調整心情,肩膀被人輕拍下。
“不用緊張,遠洋工作節奏快,沒人有時間八卦討論。”
蔣毅沒開車,拿着公文包,英俊的臉在陽光下更顯隨和。
景昕有種回到大學時光的錯覺,移開目光,說了聲早,隨着他進入寫字樓。
黑色路虎車中,陸華年鳳眸眯成一條直線,緊盯着反光鏡中狀似親密的兩人。
“用不用查一下?”
跟在陸華年身邊很多年,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李航差不多能把他的心思摸個差不多。
“會所的案子不能再拖,交給遠洋。”
“好,魯馨雅那邊還沒有放棄,最近一直有人在會所一片走動,希望能見你一面。”
“告訴保安,會所還未對外營業,拒絕閒雜人等靠近。”陸華年眉宇逐漸縮起,“醫院那邊情況怎樣?”
“魯辰硯在,老爺身體已經逐漸好轉,再過幾天應該能出院。夫人打擊很大,這幾天沒怎麼吃東西,一直在靠着營養針。魯馨雅最近在公司的時間不多,很多時候會跟景然一起出去。昨天景小姐出事之前,她們也應該在一起。”
陸華年臉色稍霽,放在腿上的手規律的輕敲着,薄脣輕動:“把我們手中的股份轉給華宇,讓他快點拿下陸豐。”
“他很排斥我們的幫助,最近好像沒什麼動作。”
“約他見一面。”陸華年濃眉再次皺了皺。
李航打了幾次電話都未打通,陸華年制止他再次撥打,輕嘆口氣。
“算了,他想怎樣,由着他吧。”
“華宇少爺這些年積攢不少人脈和財力,倘若跟魯馨雅連成一氣,會給我們添一個勁敵。”
“那也得看魯馨雅有沒有那個本事把他拉過去。”陸華年動了動手上戒指,黑眸中颳起一陣颶風。
景昕來遠洋是想學些東西,改變下她的設計風格,於是跟蔣毅提議,不需要獨立的辦公室。畢竟是相處過幾年的人,蔣毅怎不不知她的小心思,把她安排進宋潔的辦公室。
宋潔三十出頭,一頭利落的短髮,幹練的職業裝,不言苟笑,沒想到蔣毅會給她找這麼一個人,心中叫苦不迭。一上午都悶不吭聲的做着蔣毅交給她的工作。
手上的設計草圖被人抽走,景昕擡頭看向宋潔那張從進門就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
“思想放開,大膽些,現在年輕人很多都喜歡衝擊力強的東西,你的設計還停留在解放前規規矩矩的話,人家會審美疲勞,覺得沒有激情。”
“家,不就得有個家的樣子嗎?”蔣毅給她的是一棟別墅的裝修案子,客戶沒有特別的要求,她完全按照自己腦海中家的概念來完成的。
“那你也得看是給什麼樣的人羣設計。我們做設計師的,首先看的不是房子而是客戶的基本資料,就算他沒有提要求,我們也得把他的喜好查的一清二楚,這樣才能更好把他的喜好融合在我們的設計中。這樣做提高他們滿意度的同時,也會減少我們的修改次數,省時省力。”
宋潔把草圖撕掉扔進垃圾桶中,“先去吃飯,回來再繼續。”
宋潔言語直接,有啥說啥,
做法更是帶着女強人的雷厲風行。景昕不反感更不排斥,高興起身挽起她的胳膊,看來蔣毅給她找的人,蠻靠譜的。
接受宋潔建議,景昕下午約談客戶,沒想到客戶臨時有事,不能赴約,景昕失望的喝完咖啡準備離開。
厚重的玻璃窗外,景然正拎着大包小包經過,景昕握着杯子的手收緊。正想找你,你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付錢,快速起身跟了上去,只見景然攔了輛出租車,邊放東西邊講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惹惱了她,她臉色十分不好,聲音卻是柔柔的,一點兒起伏都沒有。
景昕咂舌,嘴上一套,心中一套的做法,她修煉個十年八載的都做不到她這般的遊刃有餘。
景然一直未上車,司機不耐催促。
景昕遲疑下,攔了輛車跟上。景然租住的公寓外,一個陌生男人等在那裡,見到景然,高興迎上前去。景然雖在笑,景昕卻察覺到不耐煩,看到兩人親暱的模樣,就知兩人關係不一般。
男人擁着景然上樓,景昕給唐敘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唐敘語氣不善。
“都要嫁進豪門了,還能想到給我打電話,真不容易。”
“你不用這樣陰陽怪氣跟我說話,就算是我欠你的,也在你讓曾泉把我爆料出去的時候還完了。今天給你打這通電話沒其他意思,只想告訴你,我姐姐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進了她的公寓,聽說你們已經複合,我是怕你的帽子給綠了還不知覺。”
景昕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切斷電話,阻斷唐敘罵罵咧咧的話語,催促司機離開。
回頭忘了眼景然租住的四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叫閆素珍一聲媽,更不會承認你是我的姐姐。
半個小時後,剛回到公司就接到景然的電話。
電話那頭,景然頭髮蓬亂,身上的衣服撕扯破碎成條,雙頰紅腫,嘴角正流着血,咬牙切齒的對着景昕吼了幾聲。
“景昕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把唐敘叫到這裡來,你給我等着,這件事情我跟你沒完。”
“正好我也想跟你清算下。”耳邊傳來幾聲吸氣痛呼聲,景昕嘴角滿含笑意,唐敘把她打得不輕,“唐敘下手挺狠的,如果結婚你能告他家暴,現在你只能受着!”
輕聲嘲諷的話語讓景然徹底爆發,景昕把電話放在一邊,任由那邊人跳腳罵着。
罵吧,盡情的罵吧,你以爲在這場爭奪唐敘的大戰中,你是個大贏家,到頭來呢,你只不過爭去個人渣。
景然終於消停,景昕才把電話再次放回耳邊。
“姐姐,傷了要去看醫生,破了相以後再想找個多金又帥的男人,就更難如登天了。咦,姐姐今天三十出頭了吧,得趕快加把勁。不然,人老珠黃,只能嫁給豬頭肥腸的老男人了!”
刺激完她,景昕沒等她再次開口直接掛斷電話,長長舒了口氣,腦補景然捱揍的慘烈畫面,一個字爽,兩個字很爽!
“跟客戶談的很滿意?”
辦公室中,宋潔見景昕滿面春風進來,開口問道,整個過程,她十指翻飛,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腦屏幕,標準的一心二用。
“客戶臨時有事。”
景昕正了正臉色,有了宋潔的影響,景昕也很快進入工作狀態,效率提高不少。暗歎聲,環境影響人這句話還真是不假。
宋潔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下班時間一到立刻收拾東西走人,景昕正好跟她相反,一到下班時間整個人都會放鬆下來,磨磨蹭蹭收拾。
“今天晚上有空嗎?爲了歡迎你第一天上班,我請你吃個飯。”
“你給我安排的同事挺不錯,有什麼說什麼,跟我挺對盤。”
“就你那點小心思,對付花花腸子的,你也應付不來,以前還不是給你姐姐欺負慘了。”
景昕臉上的表情僵住,躲開他觸碰她頭髮的手。
“爲什麼把頭髮剪了?”
“想剪就剪了,哪有那麼多爲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以前愛鬧,一不小心就會披頭散髮,蔣毅幾次讓她剪掉頭髮,她總嫌唐敘囉嗦,還跟他因此鬧過彆扭。
總覺得蔣毅對她還存着別種心思,想到陸華年那個霸道的男人,不敢跟蔣毅單獨相處過多,匆匆告別,加快腳步離開。
“大家是朋友,別當我是瘟神。”
蔣毅跟着景昕進電梯,沒有成功甩掉他,景昕訕訕摸了摸鼻子。
“你沒開車?”
“國內提出低碳節能環保,我是良好公民,積極響應。”
景昕聳肩,上學的時候還挺騷包,沒事就開車去學校引得很多女生對他多看兩眼,年齡越大越低調了。兩人在公交站牌等車,不時交談幾句,蔣毅還保留着以前戀愛時的親暱小動作,景昕糾正幾次,沒見效果,不再理會。
陸華年接陸歐陽放學,心血來潮讓李航把車開到遠洋設計,等待景昕下班。
見着她與早上的男人並肩出來,臉色陡然下沉,及時捂住陸歐陽的眼睛,視線一直追隨兩人,臉上隨着他們時不時的曖昧動作越來越難看。沒有他的指示,李航也不敢私自掉頭,遠遠的跟着兩人,車子滑在路邊停下。
“回去。”臉部線條冷硬,薄脣緊緊抿起,黑眸卻平靜無波。
李航擔心的忘了眼正踮着腳望向前方的景昕發動引擎。
路上堵車,景昕回去時已經七點多,客廳中亮起燈,平常這個點通常在客廳中看漫畫的陸歐陽不在,倒是晚飯過後就進書房的陸華年坐在沙發上抽着煙,煙霧濃,整個人好似要包裹進灰白的煙中。
景昕掃了眼菸灰缸中的疊在一起的菸蒂,手輕蓋住鼻子進廚房找些吃的。
知她不會做飯,陸媽會放些做好的食物在裡面,她只用放在微波爐中熱熱就行,可今天······
景昕看完整個冰箱也沒找到,中午被客戶放鴿子,只喝了一杯咖啡就去追景然了,現在餓的胃有些痙攣,陸媽還得等九點多才能回來,早知道就跟蔣毅吃完飯再回來了。
手藝怎樣,自個兒清楚,爲了不虐待自己的胃,景昕準備打電話叫外賣,陸華年一聲不響走進來,拿過她的手機,塞在她的外套口袋中,拿起刀給手中的筍去皮。
他這是要給她做飯?
“把河粉泡上。”陸華年把河粉塞進她的手中,“不想餓肚子就快一點。”
見景昕未動,陸華年出聲催促。這一刻,她才確定陸華年的的確確要給她做飯,說了聲謝謝,端着盆去接自來水。
“熱水。”
景昕屬於做飯白癡,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桌上雞蛋青菜,混着筍丁的河粉,勾動着景昕肚中的饞蟲,陸華年坐在景昕對面,看着她風捲殘雲的吃相,臉上表情稍微緩了緩。
“不會做飯,人緣差,智商又不高,養自己都是個問題,你能照顧好歐陽?別存其他的心思,好好的呆在這裡,我保證下半輩子沒人欺負的了你。”
景昕吃飯的動作頓住,香噴噴的飯菜在口中變了味道,慢慢的把口中的食物嚼碎嚥下,景昕握緊筷子擡頭。
“你說的這些全部都對,條件也很誘人,但我卻不想做一隻困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她以前是不想跟景然他們計較,現在她們把她逼到如此地步,她不會被動挨打。至於陸華年爲了歐陽要把她鈉在羽翼下的提議,她覺得很荒唐,沒有感情卻要整天生活在一起,想象都覺得是一種折磨。
“金絲雀也有金絲雀的好處,逛街,做美容,可以無底線的刷卡,不是大多數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陸華年半倚在沙發上,把玩着手中未點燃的煙。
“如果歐陽長大了,不需要我了呢?或許,有一天他不跟我親近,討厭我了呢?別人給的承諾都是海市蜃樓,美卻觸摸不到,我覺得人還是要把自己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好。”景昕倒掉盤子中的河粉進了廚房。
陸華年手中的煙輕輕折斷,眸色晦暗難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