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昕不覺得小周是個壞人,對着正在房間裡面剝橘子的宋潔說了聲出去一趟,讓她幫忙照看三個孩子跟着小周來到樓梯拐角的窗戶前。
“裡面的那個女人是你的好朋友吧,你能不能介紹讓我們認識下。”小周糾結半天,支支吾吾出聲。
景昕杏眼微眯,她面善,但不言不語專注審度一個人時,黑瞳中的犀利也是讓人不自在的。小週年紀不大,見識大場合不多,面色微囧,對着景昕擺擺手。
“你別誤會,我沒有壞心思,只是單純的想跟她認識。”
“小丫頭有句話叫解釋就是掩飾,現在社會這般複雜,單純想接近一個人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我信服。”
景昕雙手負在身後看着外面雨過天晴後藍天白雲,天這麼冷,硬是沒有下雪,倒是讓顧嫣失望了一場,“說吧,你是她親生父親的什麼人?”
小周擡頭看着景昕的側顏,之前覺得她就是一個涉世未深,性格怯懦的小丫頭。現在看來是她錯了,景昕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
等了半響,小周都不曾開口,景昕對她微微一笑的,“考慮好了你再跟我談交易。”
“等等,我說。”
景昕是個安靜的聆聽者,她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打斷小周的話,直到小周講述完,景昕才輕拍她的肩膀,不知要用什麼樣的話語去安慰她,默默掏出紙巾幫她輕擦下眼淚。
“我別無所求,只覺得外婆可憐,想着讓她能跟她母親回去看我外婆一面。這樣她老人家死也能瞑目了。”
小周說完以後臉上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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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沒有恨過什麼嗎?”景昕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扒出點什麼來。這也別怪她,接觸了那麼多心裡扭曲陰暗的人,一時間不相信在那樣環境下還能養出這樣心思單純純粹的一個人來。
“有什麼好恨的,能平安長大,完成學業,找一份滿意的工作,對我來說這樣的人生就已經接近大滿貫了。幹嘛沒事再在自己身上加諸一些業已註定,無法改變的事情增加痛苦。”
小周雙手插在口袋中如個孩子般撐起衣服,呼扇幾下,拍在身上發出幾聲沉悶聲響,她臉上笑是發自內心的。太陽初升,火紅的霞光映射在她的臉上,望着她的側顏。景昕有種看到年輕版宋潔的錯覺。
“外婆把你教育的很好,我試着說服她,只是結果是好是壞,我現在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被她的樂觀態度所感染,景昕臉上不自覺漾起了絢麗的笑,欲回病房時,景昕停下腳步,“你怎認出她來的?”
“外婆成天拿着她小時候的照片,照片跟她現在一個樣,一點兒都沒變。不對,變了一點,小的時候黑的跟炭似的,現在應該是用化妝品用的跟麪缸裡出來樣。不要告訴她是我說的,外婆告訴我她脾氣不好,我可不想惹毛她。”
小週一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白牙,有人叫她,她匆匆應
了一聲,對景昕扮了個鬼臉匆匆跑開。
景昕站在原地,斂眉沉思半響,打定主意轉身疾步回了房間。
病房中被吵醒的孩子已經穿戴整齊,保姆正要帶着去吃飯,景昕扯着一大早就塞了一肚子水果的宋潔一起去。
“你不管你家男人了,剛纔還叫你呢!”宋潔扯住景昕,對她指了指半掩的門,不屑撇嘴,“還以爲是熱戀呢,黏起人來真是要命。”
“行了,你就別酸了,你家魯辰硯也夠嗆,等回來給他帶點吃的就行。”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來到醫院不遠處的永和豆漿。飯點人多,幾人好不容易在角落中安頓好,保姆詢問好去拿吃的。
“聽說你老家是臨城的,還有沒有什麼親人?”客人多,服務生忙活不過來,桌子未收拾乾淨,景昕拿着餐巾紙擦着桌子狀似無意問道。
“怎麼忽然想問這個?”天氣冷,空腹吃水果,胃有些不舒服,宋潔喝着熱水暖暖。聞言,打了個嗆。奪過景昕手中那疊乾淨的餐巾紙胡亂的擦拭下。
“人不都有點好奇心嘛。”景昕對她挑眉,輕捏下陸可的凍的有些發紅的鼻尖,注意力一直在宋潔身上。
“其他人沒打聽過,外婆還活着。”
宋潔出乎景昕意料,很順妥開口。
“沒想過回去看看?”
聽小周講景昕覺得外婆是個好人,一個值得尊重的老人。
“回去過,只是沒讓她見到我。是那個叫小周的護士跟你說的吧。”
“原來你都知道。”如果說宋潔沒有說上面那句,景昕會訝異,可現在卻覺得宋潔知道小周是誰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是啊,因爲她的出生,我一直以爲可以讓我幸福長大的家庭支離破碎,你覺得我不該知道嗎?”
宋潔說的很平靜,把杯中的溫水一飲而盡。
“那都是上一輩的事情,我覺得小周這人挺好的,別對她存什麼偏見。”景昕遞給宋潔一杯豆漿還親自幫忙插上吸管,她覺得從剛纔的談話中就能感知宋潔對外婆是有感情的,應該能勸動她去看看外婆。
“都是那對不要臉的男女造的孽,我纔不會青白不分。其實我覺得她也蠻可憐的,不然我也不會資助她讀完大學了。”
宋潔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餐廳中人多嘈雜,景昕沒有聽清,詢問一遍,宋潔搖頭不願意再說。
“去看看外婆吧,年紀大了,說不定哪天就不在了。”
“不是我不想去,當年我媽性格倔,非得把我小姨跟那個男人的事情弄的人盡皆知。我外公是個教書先生,一輩子最注重的就是顏面,被我媽跟小姨一氣,人就沒了。我外婆也是難受對我媽和小姨說了幾句重話,不再認她們,叫她們以後不要再回去了。我媽那性格比我都要擰上千八百倍,可想而知聽到這話以後就當了真,真的再也沒有回去過。”
母親也不是不想外婆,她有一次在
家裡尋找東西時,無意中翻出母親寄給外婆寄東西的快遞單。
在她父親跟小姨滾在一起的時候,外婆是絕對站在母親這邊的,當即對那對不要臉的男女上了棍棒。外婆告訴母親,想離婚她支持。不想離,她就把小姨趕出去,讓她永遠都不要回來。當時母親很感動,只是後來發生那樣的變故,誰也始料未及。
“都那麼多年了,阿姨現在過的這般好,前塵往事該放下也該放下了。”
“誰說不是呢?可是近鄉情怯,有些地方發生的太過痛苦的事情,是這輩子再也不想踏足的。我每年都會去看外婆幾次,我之所以不光明正大出現在她的面前就是怕她見到我更加想念母親。”
外婆是個醫生,因爲家醜受不得別人的閒言碎語和白眼再加上小姨生下孩子後覺得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個憨厚老實,賺不的大錢的人。從前的家是靠母親撐着,小日子才過的有滋有味。現在輪到她當家,日子過的越來越拮据。受不了貧窮把孩子一扔就一走了之。
當年那個男人怕孩子是個拖油瓶又是個女娃子不想養就送給了外婆,外婆當時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也就養了下來。祖孫兩個相依爲命。
“你就不能多勸勸阿姨?”
“得,她那個臭脾氣,我可是勸不動,多說兩句都能連我一塊數落。”宋潔一擺手,向口中塞了個包子,撐的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別告訴我你這麼熱心這件事情是因爲受了小周什麼好處?”
景昕也沒瞞着宋潔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宋潔用力嚼了幾下口中的包子,“外婆從小就對我挺好,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打聽着她的事。以前她是婦產科主任,據說在治不孕不育方面有兩把刷子。自從從醫院提前退休後,爲了供小週上學,她也替人看過病。因爲沒手續,遭到別人舉報,被抓去蹲了幾天大獄,罰了點錢,她就金盆洗手,在家裡做些手工,沒再見過她重操舊業。”
“有以前的底子應該有幾分把握吧。”景昕倒是沒把希望全部寄託在外婆身上,並沒有多少希望。
“誰知道。”宋潔隨口應了句,“小周那邊我等會去找她。”
“你別······”
“別什麼,我就長着一副壞人樣啊,我又不吃了她。我就問問她,看看能不能說動外婆,幫忙看看,如果她不幹,我再去見外婆。如果外婆當真想我媽想的慌,我就直接把她接到S市往家中一擺,看我媽還能不能無視。實在不行,我就替外婆找個律師,直接把我媽告上法庭,給她定個不贍養老人的罪。”
“有你這麼坑你媽的嗎?”
“這不是被你逼的嗎?”宋潔談話間已經解決了一個包子,以前她沒有把外婆的年紀當回事,覺得她年紀還不大,不可能這麼快就走了。可經歷了那麼多,她覺得世事無常,誰也料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麼。
“其實這般做也有個好處,你跟魯辰硯的婚事,你外婆能站在你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