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嗅出了空氣之中瀰漫出的不對勁,黃連眉心輕蹙了一下,擔心地問:“我和斯年的寶寶怎麼樣?”
黃連最關心的是她和卓斯年的孩子,她的身體自我感覺倒不是特別糟糕,狀態還挺好。
但是,她就是擔心肚子裡的寶寶,上次去產檢,醫生說營養不良,這段時間她已經努力在補充營養了,可是胃就那麼一點,無論怎麼吃,還是沒有長几兩肉。
爲什麼爸爸的眉心會緊了一下,臉色也由一開始的笑臉變得有些凝重?是不是她肚子裡面的寶寶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念及此,黃連整顆心一下子都懸起來了,身子微微緊繃。
卓斯年伸出大手,裹緊了黃連的手,示意黃連不必緊張,看了一眼黃志文:“岳父?”
“老頭子,咱女兒到底怎麼樣?”藍天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兩條腿都跟着着急抖動了起來,“是,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
“沒什麼大礙,一切正常。”黃志文不擅長說謊,但是在接觸到卓斯年的眼神後,硬是壓下了臉上不對勁的神情,露出一個讓人放心的笑,對藍天心道:“我們的孫子好着呢!你別瞎着急,胡思亂想。”
黃志文又看向黃連,臉上是慈祥和藹的笑容,“很正常,只是胎兒有些營養不良,多補充營養,好好休息就好了。”
黃連驀地鬆了口氣,“上回產檢的時候,醫生也是這麼說,我一定要好好吃飯,多吃營養,絕對不會讓寶寶捱餓。”
“不必勉強自己。”卓斯年斂去了俊臉上的擔慮和不忍,緊緊摟住黃連。
只是,那搭在她肩頭的手,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斯年,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我的身體好着呢,爸爸都說我的身體沒事,我們的寶寶只是營養不良,你根本不用擔心這麼多,我們的寶寶一定會平安出世的!”黃連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沒有看到,卓斯年眼睛裡轉瞬即逝的哀傷。
剛纔看黃志文的臉色,明顯就不對勁,黃連的身體肯定出了什麼意外?等會和黃志文私底下交涉才知道。
看來,這個胎兒真的留不住了。
接下來要怎麼面對黃連?
說她肚子裡面的孩子留不住?
不能要他們的這個孩子?
低頭看着黃連臉上幸福的笑容,卓斯年心底五味雜陳。
只要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心情就如被三百斤重的秤砣壓着一般沉重。
“那就好那就好!女兒沒事就好,大孫子沒事就好!”藍天心輕輕攬了下黃連的肩膀,臉上止不住的心疼,“咱女兒瘦的肩膀上一點肉都沒有,真是讓人心疼,乖乖坐着啊,老媽給你盛粥去,多吃點好好補補身子。”
“好!我要吃很多很多很多粥!”黃連笑着舔了舔嘴脣,她並不餓,但是多吃東西對寶寶有益,她就算不餓也要努力多吃!
藍天心和黃連站起身離開沙發,一起走去廚房。
收回目光,卓斯年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岳父。”
“我們去書房說話吧。”黃志文的臉上也是一點笑容也沒有,彷彿有一朵烏雲飄到了他的頭頂上,瞬間遮擋住了所有的光,臉上一片陰霾。
客廳的燈光明明亮堂堂的,猶如白晝,兩個男人確實氣壓低沉的挪步書房。
門關上,隔絕了餐廳那邊黃連的笑聲。
書房內變得猶如墓地般死寂。
黃志文沉沉的在書房的椅子上坐下,卓斯年坐到黃志文的對面。
“岳父,小連的身體情況到底怎麼樣,她腹中的胎兒怎麼樣?”看黃志文的眉毛始終緊皺,從頭至尾就沒有舒展開來過,卓斯年整顆心提了起來。
儘管已經有所猜測了心理準備,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胡思亂想,非要聽到黃志文親口說出來,才能死心認命。
“情況……不容樂觀!”黃志文聲音格外沉重。
黃連是他的女兒,身體裡面流淌着他的血液,是他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從前寵到大的小公主,黃志文比任何人的心情都要沉重和難受。
“請岳父直說,我有心理準備。”卓斯年目光堅定地看着黃志文。
遲早都要面對這個真相,縱然他心底有一萬個不忍心,也遲早要迎接,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早點面對真相,找到解決的辦法,躲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黃志文看着卓斯年的眼睛,於心不忍,但還是不得不說出真實情況:“小連腹中的胎兒,可以說,很快就會停止生長。”
他爲人醫者一輩子,診斷從來沒有出錯的時候,以前診斷別的患者,病情不好,頂多也就是同情一下子。
黃連可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摸到黃連的脈象,他當場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想到小連會難過,他便不忍心,生生剋制住心底頭的情緒。
現在小連不在,黃志文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在面部表情展現出來,皺眉苦臉,彷彿下一秒就會要哭出來。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黃志文的診斷,卓斯年一下子如雷貫耳,身軀一震:“停止生產……”
黃志文頷首,道:“小連腹中的胎兒,生命跡象非常微弱,早點取出來,對小連的身子是最好的選擇,因爲對身體的損傷程度是最低的,否則等待胎兒徹底喪失了生命,胎死腹中,被動流出身體的時候,會牽連到子宮,會有大出血的風險……後果,我想你心裡面比我更清楚。”
病情要趁早醫治,在身體裡面只會繼續惡化,這個孩子也是一樣,如果不拿掉,將會對黃連的身體造成更大的影響。
“就……沒有什麼辦法能讓胎兒健康一點?”卓斯年擡手扶額,眼睛閉了起來。
要和黃連說讓她拿掉這麼疼愛的孩子,對不起他真的做不到,這樣的行爲和儈子手有什麼區別?黃連如此愛腹中孩子,甚至連孩子的小衣服都買了,可見她多麼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
親口和黃連說拿掉孩子,他真的做不到!
黃志文嘆了口氣。
也不是不能理解卓斯年的悲痛,小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他的小孫子啊,他也不忍心,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看着自己的女兒受苦,他心裡也心疼啊。
但是儘管不忍心還是要說出來。
“小連的身體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是外表看起來沒事並不代表裡面沒事,買蘋果都會買到黑心蘋果,更別說人了。好在,小連身體的基礎比較好,這個孩子吸收了她身上很多養分,若是底子不好,恐怕情況更糟糕。”
“岳父您的意思是小連的身體內部有問題?是子宮那一塊嗎?”卓斯年的臉色已經有些泛白,幽深的眸子裡是一片濃的化不開的震驚。
如此說來,一切都向着萬佳怡說的情況去發展了?
想不到三年前那個藥物的副作用竟然影響這麼大,不僅僅讓黃連的身體出現了過敏反應,還會因爲懷孕而如此備受折磨。
如果這個藥物的副作用會給黃連帶給很大的傷害,甚至危及黃連的性命,那麼卓斯年寧可從不認識黃連。
黃志文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沒錯,從脈象上來看,小連的子宮和卵巢那一塊,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籠罩住了一樣,裡面的情況不容樂觀,小連懷孕之後身體日漸消瘦,恐怕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而引起的,而這個東西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條吸人血的螞蟥,在孜孜不倦的吸收着黃連身體裡面的營養和還有精力,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不僅會讓黃連的身體變得虛弱,嚴重的話還會危及黃連的性命。
那個東西太過於強大,如論黃連再這麼補充營養,還是會被這個東西給全都吸收掉,黃連所補充的營養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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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是儘早除掉這個對黃連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危害的東西。
“岳父的意思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卓斯年不認命,仍舊在苦苦掙扎,期待有所轉機。
“小連腹中胎兒生命微弱,你們去產檢的時候醫生想必也跟你們說過,可能礙於你的身份不敢說實話,也存
着一點僥倖的心理。但到了此刻,已經沒有必要留下了。”
黃志文盡力讓自己站在爲人醫者,替患者最大能力考慮病情問題的角度看待這些問題:“這個胎兒不僅留不得,必要的話,還必須儘快拿掉,否則會對小連的身體造成極其之大的影響。”
“我明白……”快要窒息了,胸口發悶,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卓斯年的聲音竟有一絲絲顫抖,臉埋在手掌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黃志文所說的話。
“我從醫這麼多年,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黃志文百思不得其解。
他幾乎大半輩子都在治療患者,見過很多不孕不育的病人,就是沒有見過黃連這樣的身體狀況,這種百年難遇的事情,竟然倒黴的降臨到了自家女兒的頭上,只能感嘆世事弄人,現在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
“你們以後還會有孩子,別太難過,身體最重要,小連想必也不會像看着你悲傷。”
卓斯年搖了搖頭,手從臉上拿下來,赫然可見,他的眼圈竟然微微發紅!
黃志文震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卓斯年這樣冷靜從容的男人,黃志文印象之中,卓斯年是那種天塌下來都會面不改色的男人。
若是天塌下反而會比較好,聽到黃連的出事,孩子不能留,這樣的噩耗,比天塌下來還要更令人痛徹心扉。
卓斯年不是悲傷,而是害怕,自責,心一下就死了。
黃連的身體出了事,他是最難過的那個,不僅僅是難過,還有不知道該如何對黃連開口,不像黃志文告訴他真相那般輕鬆,卓斯年要面對的壓力要大非常非常之多!
他如何開口?要怎麼說才能減輕對黃連的傷害?要怎麼樣說才能不讓黃連悲傷難過?要怎麼樣才能……減輕自責。
然而都不能,無論怎麼說,對黃連心靈上的傷害都非常之大。
卓斯年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傷害黃連。
如今卻要他拿起這把刀親手傷害她,要他成爲一個冷血無情的儈子手。
他根本做不到。
卓斯年捏起拳頭重重錘了一拳沙發,手指微微泛白。
但是不過不這麼做,黃連又會受到更巨大的傷害。
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比如黃連腹中胎兒註定要拿掉。
而這些事情,對黃連造成的傷害,全都是當初他一人促成,這全都是他的錯!
卓斯年心痛又自責,眉目間流露出濃濃的哀傷,“是我對不起小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初我對小連造成的傷害,現在老天爺也加倍奉還給了我!”
“不必太過難過,當年的事情誰也沒想到藥物的副作用會是這麼嚴重,會給小連的身體造成這麼大的傷害,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
黃志文對這個孩子抱着的希望本來就不是很大,而且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所以對於這個消息,接受的能力是最大的。
他的女兒他最瞭解不過,黃連比卓斯年想象的要堅強。
雖然一開始說,黃連的情緒可能會失控,不過說出來就好了,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來,一切就都好了。
黃志文站在長者的位置勸慰:“既然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要面對他解決他,就像有些病人會覺得病情不嚴重就不管了,殊不知以後的隱患更大,那些藥物的副作用潛伏在體內,會給身體造成很大的影響。”
話外之音,意有所指。
書房沉寂了三十秒鐘。
卓斯年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定,倏然睜開眼眸,堅定地道:“請岳父幫忙儘快研製解藥,從根源上杜絕這個副作用的二次傷害,否則這一次就算僥倖取出了孩子保住了性命,下次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絕對不會有一次,這一次以後一定要用盡一切方法,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能徹底痊癒黃連身體病情的解藥。
他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等治療好身體,他們再要一個寶寶,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
“這是當然的,當務之急是先拿到解藥,醫治好小連身體裡面因爲副作用導致的一系列併發症。”
黃志文看着卓斯年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定,這個事情已經有了着落,微微放心下來道:
“等黃連做完無痛人流,將孩子取出來後養好身子,我就關了診所,陪你們一起去古城,和你的團隊一起齊心協力,研發出能解決黃連身體病情的解藥。”
黃志文站起來,“好了,我們出去吧,在書房裡面呆太久,小連這個小丫頭從小就聰明,會察覺出來。你做好準備親口告訴他這個事情吧。”
如果卓斯年實在是不忍心,他會說出來。
黃志文見過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即便這個事情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也不會太過沉溺於悲傷,很快就消化掉這個消息了。
而有個比自己還在乎女兒的人在,他也能安心不少。
卓斯年心底無比感動,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謝謝太過客氣生疏,不夠誠意。
卓斯年乾脆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了黃志文,男人之間的擁抱。
這是卓斯年人生第一次主動擁抱一個男人,甚至連父親卓志山他都沒有擁抱過,今天是發自內心的感謝,纔會有所舉措。
黃志文握了握卓斯年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好好照顧小連。”
“是,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照顧好小連,因爲她就是我的命。”卓斯年已經慢慢慢恢復了平靜,眼眶的紅色褪去,臉上鎮定自若,彷彿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好,小連交給你我是無比放心的。”黃志文拍拍卓斯年的手背,“走吧,大過年的開心些,出去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讓小連開心些,小連我從小看到大,她的抗壓能力很強,不過畢竟纔回家第一天,希望她能開心些,夜已經深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嗯。”
卓斯年頷首。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出書房。
卓斯年走出來的時候,黃連剛好喝完最後一口粥。
粥熬的濃稠,裡面加了乾貝鮑魚,味道極其鮮美,黃連吃了一碗就撐了,藍天心還想給黃連盛,黃連捂着肚子說:“老媽,我真心飽了,我明天再吃成嗎,撐壞寶寶了。”
“再吃一點乾貝鮑魚,這些很滋補身體,明天老媽給你熬湯喝啊,保準把你和老媽的孫子養成大胖孫子!”藍天心收拾碗筷,看着黃連吃了大半鍋,臉上笑得合不攏嘴。
“老媽,你這樣喂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餵豬呢!”
“豬隨便喂喂都能餵養得白白胖胖,你還是豬就好了,你這小丫頭從小胃口就不大,吃多少都不長肉,媽想喂胖你都不行!”
黃連從身後抱住藍天心,笑嘻嘻地道:“老媽!你這是在說我是豬嗎!你還是我的老媽嗎,居然說我不如一隻豬!”
“行了,趕緊去歇着啊,別折騰我孫子了,快去沙發歇歇,問問你爸要不要喝粥,還剩下一點,明天味道就沒有這麼鮮美了。”
黃連捏着蘭花指,細着嗓子,“好嘞!遵命皇額娘!”
“抖機靈!”藍天心愛憐敲了一記黃連的小腦門,柔聲嗔道:“聽皇額孃的話,快去歇着。”
“是!”黃連笑吟吟地轉身,正好看到卓斯年已經從書房出來了,站在客廳,眸光深沉地凝視着她,眼睛裡面有熟悉的溫柔,寵溺,憐愛,還有……沉重?
黃連不懂了,“斯年,你怎麼了?”
“沒事。”卓斯年迅速收拾好臉上的情緒,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沒有出現異常的情緒。
“哦……”黃連蹙了蹙細眉,疑惑卻也沒有過問,看了看卓斯年身後。
黃志文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爸,老媽問你要不要喝粥,還剩下一些。”
“哼,這個老婆子,把剩下的給我喝,我纔不想喝。”黃志文口不對心,嘴上這麼說着,身體卻很誠實地站起來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方纔在書房裡他還能安慰斯年,可這一看到女兒,就忍不住難過得想落淚,只好逃避開
。
“已經很晚了,我們進屋休息吧,明天還有好多事情。”卓斯年擡腕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他朝黃連伸出了手。
走過去把手放在卓斯年的手掌心,黃連得寸進尺摟住卓斯年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嘻嘻,好腰!”
卓斯年勾了下嘴角,邪氣而曖昧的笑:“我的腰好不好,你最清楚。”
“要是被別的女人也知道你的腰好,我就親手剁了你!”黃連凶神惡煞地插腰道。
看在卓斯年眼裡,黃連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
“好,你喜歡在牀/上剁還是在沙發上?陽臺上浴室裡也行……”
黃連飛快地轉身看了廚房一眼,粉拳垂了一下卓斯年的胸膛,“牀/上!”
說罷就飛快扭身走進房間。
看着黃連走進去房間的背影,卓斯年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胸口被黃連捶打了一下的位置,明明黃連力道不大,如棉絮般輕柔,他卻像是被插了一刀,流出來血淋淋的血液,胸口隱隱作痛。
廚房裡的黃志文衝卓斯年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想太多,好好想清楚。
卓斯年四肢冰冷,微微頷首,跟在黃連身後回了房間。
黃連的房間門關上。
站在黃志文身後的藍天心看到了這對岳父女婿之間奇怪詭異的默契,心存疑慮,看看黃志文臉上不對勁的神情,似是已經察覺到了。
藍天心坐在餐桌上,看着黃志文喝粥,實在是忍無可忍,“老頭子,你和斯年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母女倆,到底是什麼事,你今晚要是不說清楚,你就睡客廳!”
黃志文放下羹勺,紙包不住火,他早有告訴妻子的打算,既然妻子主動問起,那麼他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其實……”
……
房間,寧靜。
黃連在卓斯年的臂彎下漸漸熟睡,呼吸勻稱綿長,小扇子般濃密的睫毛在眼臉下投下一層烏黑的暈影。
窗外,冷月昏黃,淡淡的月光撒在黃連白皙的臉頰上,略微有些蒼白。
黃連熟睡的容顏如天使般純潔乾淨。
卓斯年垂眸,癡癡地看了許久,久到忘記了時間,他的身體一動不動,時間彷彿被定格。
多麼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月光霜冷,卓斯年的眼眶卻是一次一次溼熱發紅,一次一次低聲說着抱歉,滿心愧疚,滿心自責,“對不起,小丫頭,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自責的道歉,最終被黑暗淹沒。
回憶卻是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民政局門口,並沒有電視劇裡面一見鍾情的浪漫,卓斯年只依稀記得,那天上午的陽光晴好,明媚刺眼。
活潑俏皮的小丫頭誤打誤撞的撞進了他的世界,從此他的世界裡就多了一抹靚麗的顏色,她如一盞燈,慢慢照亮他黑暗冰冷的內心,走進了他從未有人走進過的心房。
第二次……是在夜店。
這個沒腦子的小笨蛋小傻子跑去夜店找牛、郎,如果說第一次見面,黃連眼神清澈純潔,乾淨得猶如天使,那麼第二次,她就是性/感的小惡魔,一隻張牙舞爪、難以馴服的小野貓。
所有人都怕他,他冷酷,冷漠,無情,她卻不怕,氣勢洶洶頂撞他勾引他,元氣滿滿,像一顆小太陽,徹底照亮了他灰暗荒蕪的內心。
得知他是卓斯年後,她瞪大了水噹噹的眸子,兩腮鼓鼓好似一隻花栗鼠,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當時他看了,心情無比之好,人生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原來是這麼有趣。
或者應該說,她讓他的世界有趣了起來。
這個世界,因爲有她的出現,變得鮮活燦爛。
直到後來,他們結婚的時候,她就成爲了他的全世界。
卓斯年好不容易穩定好的情緒,想到這些再次變得不平靜。
眼圈再度紅透,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這個小丫頭給他帶來這麼多的歡樂,讓他冰冷灰暗的內心,也灑滿了陽光,第一次感受到溫暖,他有家人陪伴在身邊,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細細回想這一路,黃連給他帶來了非常多的改變和快樂,而他卻什麼都沒有帶給她,沒有好好照顧她,沒有好好保護好她,讓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有機可乘。
就連現在她身體裡面的副作用,這顆隨手能毀了她的定時炸彈,都是當初他埋進去的。
他對黃連造成的傷害,讓他對自己飲恨。
如果當初知道有一天他會這麼愛她,就不會做出那些事,也不會演變成今天這步田地,以犧牲他們的孩子作爲代價。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卓斯年收緊了手臂,用力摟住黃連,但是又怕弄醒了黃連,所以不敢特別用力氣。
執起黃連的手,卓斯年輕輕親吻黃連的手背,輕聲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治療好你的身體,我們以後生一個足球隊,兒孫滿堂膝下承歡。”
他是一個極其信守承諾的人,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他心愛的女人作出承諾,以後必定會身體力行,遵守並且完成這個諾言。
客廳。
“其實剛纔給我們女兒診斷,我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假的。”黃志文心想這個事情早晚大家都要知道,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還是把話都擺到檯面上說吧,現在告訴妻子,也是打個預防針,讓妻子好有些心理準備。
黃連的性格比較像他,和一般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一樣,小連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大,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有柔弱的一面。
但是藍天心不一樣。
可以說藍天心比黃連還要期待抱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一得知黃連懷孕的消息,藍天心就整日跟那些牌友炫耀說她們家女兒懷孕了,她要做外婆了,樂得半夜睡覺都能笑醒。
自從黃連懷孕後,藍天心的心情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整日樂顛顛的,偶爾打麻將輸了也不生氣,依舊是笑眯眯的。
聽到黃志文的這番話,藍天心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老頭子,話可不能亂說,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們女兒怎麼了嗎,是不是營養非常不良?唉我明天就去買最補的食物給小連吃,讓她好好補補身子,快點好起來……”
“不是營養不良的問題。”此事說來話長,黃志文便言簡意賅地總結了一下道:“我們女兒因爲吃了某種藥影響到了身體,身體不太好,吃再多的營養品還有補品也是無濟於事,因爲胎兒吸收不了營養。”
“那,那該怎麼辦?中醫不行,要不要帶我們的女兒娶西醫?現在醫學這麼高明,看看能不能輸液促進孩子的營養吸收呢。”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藍天心慌了手腳,滿腦子想的都是治療黃連的身體,根本不敢往哪個方面去想。
黃志文見妻子這個樣子,彷彿也看到了女兒得知孩子不能留反應的模樣。
與其看着他們活受罪,不如快刀斬亂麻,爲人醫者,如果拖泥帶水,只會讓患者的病情加重,對治癒沒有什麼好的影響。
黃志文按住妻子的手背,“小連的孩子不能要。胎兒已經處在虛弱的狀態,現在的科技再發達,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我們的女兒了,如果有辦法,我一定會拼了這條老命留住我們的孫子,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已經是無力迴天,不是恐怕,是絕對回天乏術。拿掉這個孩子,對我們女兒的傷害最小。”
藍天心像被點了穴,身體一下子僵硬住,呆愣愣地看着黃志文,以爲老頭子在開玩笑,看到黃志文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臉色肅穆,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藍天心聽到那個孩子不能要,一下子紅了眼眶,“老頭子!”
黃志文抱住藍天心,“哭吧,想哭就哭出來吧。”
他的妻子他了解,妻子是性情溫順的人,一生走來一帆風順,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女兒的事情,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