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阿拜多斯的衛戍部隊很顯然地看到了來襲的羅馬艦隊,並且從數目上他們就很容易判斷出來,這不是一次海盜式的襲擾,而是敵人主力的來攻。
狄奧格尼斯的情報很準確,喬治典廄長的行動也很果決,所以在阿拜多斯的扎哈斯的衛戍軍,只有數百名輕裝的士兵,帶着弓箭、木棍和劍罷了,如此條件下,他們是很難守護住阿拜多斯城的。但一片突厥語和撒拉森語響起後,這羣衛戍士兵還是在絕境下迸發了勇氣,他們涌向濱海的城頭,憑靠着低矮的海防城牆,開始對着喬治的艦隊射出了紛紛揚揚的箭矢。
“這兒名叫聖喬治海峽,而我的名字也叫喬治,此戰必能得到聖靈和聖人的庇佑。”喬治典廄長真是不放過任何個鼓舞士氣的機會。
“嘿呀嘿呀!”高文和一羣身披重甲的同袍,費力將用柳條和木條編織起來的防箭大盾給豎立起來,接着另外幾名兵士,使用了支架將它給撐住,高文等人就用手抵住,全部縮在了防箭大盾後,突厥人射來的箭羽,挨個紮在了盾面之上。一道道黑影,從高文的帽盔上而過,他眯着眼睛,往上面看去,卻看到了極爲奇特和震撼的場面。
因爲上面有水手,在走着一種類似於高蹺的東西,比他們還迅速地擔當了攻取城壁的職責。
這羣水手全是來自南意大利阿馬爾菲城的,他們在先前,就以船隻的主桅杆爲基點,用繩索架起了個與其互相垂直的大長杆,長杆的長度分佈是不均衡的,前部很長,伸出了船首二十尺的距離,用一個鐵錠墜着;而後端較短,用網兜裡的石塊墜着——如此兩端達成了平衡。
船隻迅速順着波浪,衝到了阿拜多斯城的海防牆邊,這個大長杆就出乎了守軍的意料,直接伸到了城牆之後,接着阿馬爾菲的水手們大展身手的時機就來到了,他們攜帶着輕弩和小斧,隨後就和雜耍演員似的,爬上桅杆,而上順着長杆哧溜哧溜地滑向了城垛之後,和守城的突厥士兵展開奮勇搏殺。
這個情景讓舉着御旗,卻還呆在甲板上的法羅夫霎是鬱悶,“推倒下來!”隨着這聲怒喊,高文面前的陽光重新無拘無束地灑了過來,轟隆一聲,防箭的大盾又被放倒,就像個跳板那樣,砸在了海防城牆寬鬆的城垛之上。
“啊啊啊啊!”戴着各色頭盔和盾牌的紅手衛隊武士們,就踏着這個跳板,舉着戰斧和大劍,根本無懼腳下洶涌嗥叫的海流,爭先恐後地衝向了城垛。高文也在其中,前後都是戰友,各色武器的折光幾乎叫他睜不開眼,他是無法看得清腳下的道路的,只能順着隊友的步伐一起亂哄哄衝過去,“主人,儘量靠在中間。”菲特亞斯的呼喊提醒自背後傳來。
接着,高文瞬間就覺得自己好英明,特意從皇家軍械庫裡取來了面鳶盾揹負着,因爲他身後的震動幾乎不絕,大部分都是己方船艦和射手射出來的弩箭和箭矢,墜落插在了其上,要是沒這面盾的話,他鐵定腿上會中箭,墜入海中活活溺死的。
又是一片響動,高文和左右的同袍一起,躍下了城垛,他面前到處是胡亂逃竄的突厥弓手,城牆過道和樓梯的爭奪戰已經開始,自拐角塔樓上砸來的石頭從他的頭頂上呼呼飛過。
恍惚裡,對面有個身披厚甲的高大傢伙,踏着樓梯,擡着頭朝他衝來,帶着尖利的叫聲,高文下意識地,將雙手斧凌空劈下,正中對方的照面,對方便仰面翻滾了下去,同時高文及時撒開了手,將鳶盾取下護在了身前,拔出了彎刀,也衝下了樓梯,原本跟在那名被劈死的壯士後的突厥士兵,紛紛辟易逃走。
最終,他順着盤旋的樓梯,奪取了一座塔樓,其實在他衝進去前,守衛這座塔樓的幾名突厥士兵就在極度驚恐下,跳樓下去了,高文從射擊口探頭望下去,下面橫着兩三具摔死的屍體,接着他揮動着彎刀,砍斷了上面的旗幟和弩砲的繩索,而後將旗幟給拔出拋了下去,此刻他能看到——殘餘的突厥人已經丟棄了城中的其餘堡壘,胡亂地朝着城牆東邊相連的一處斷崖跑去。
到了下午時刻,突厥衛戍隊伍的抵抗全被粉碎,斷崖上的殘兵一部分被殺死,另外的全部跳崖,墜入了湍急的伊利昂河當中,生還的應該很少。
在城中的希臘居民的夾道歡迎下,高文所在的隊伍,順着堡壘和街區間的道路,走到了城中,接着他們就“逛完”市集之後,就奉令出了城壕地界,“在郊區紮營,追剿敵人的敗兵,清點繳獲的戰利品,不得驚擾任何良善市民。”這是典廄長不容置疑的命令。
其中高文還臨時接到了個命令——騎着馬,順着伊利昂河,去尋找有豐富草甸的地方。黑色山脈下的夕陽,給高文的猩紅色披風染上了一層別樣的色彩,他騎着溫順的黑色母馬“薩賓娜”,這個名字是紀念他與那個繫着單馬尾頭髮黑黑的漂亮女運動員逝去的一段戀情而起的。
沿着已被突厥死去士兵塞滿的河道,朝着更遠處而去,遠近都是荒涼的山坡,褐色的石塊和砂礫,還有稀稀拉拉的樹木,在他的身邊,軍僕和士兵們在撿取各種戰利品——騾馬、武器、盾牌、衣物等。
高文順着前面走了整整十個古裡(即羅馬裡)的路程,纔算是在河谷裡看到了碧綠色的草甸羣,薩賓娜歡快地往前面走了幾步,啃了幾口鮮美的芳草——她在航海的途中,已經在狹窄的艙室裡,被小夥伴們的馬糞薰得半死了,高文則下了馬背,坐在了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準備舒展下剛纔戰鬥過的心情。
仰面起來後,高文望着不斷流動的雲,這時候薩賓娜開始警惕地打了幾個響鼻,主動地走向他,開始朝後面跑動爲止。
高文明白了這是自己的坐騎在向他示警,他便急忙拉着繮繩,踩着馬鐙,跨了上去,結果很快就聽到了山谷之上密集的馬蹄聲。一陣號角聲響起,高文回頭,再度看到了他昔日在尼西亞荒野裡所見到的場景,一排披着奴兵黑色鎧甲的騎兵,羽翎在風中飄蕩着,手裡舉着號角和胡笳,慢慢地自這頭扭到那頭,很快蒼涼沉穩的聲音,就傳遍了整個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