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執政官勉強靜下心神,把信件抖抖索索地擺在座位前的小几上,接着又伸出手,同樣抖抖索索地端起了瑪瑙飲水杯,周圍侍立的保羅派長老、同工們,明顯看到了女執政官的嘴脣根本對不上杯沿,而且裡面的水不斷抖灑出來。
“執政官閣下,執政官閣下。”一名“福音長老”盧奇奧斯.科爾內爾急忙提醒着卡貝阿米婭,把她從恐慌深淵的邊緣拉回來。
“敵人有兩萬五千人,就算是高文故意誇大數字,怕也是上萬,因爲以前他就擁有六千部衆了。怕是後面還有異端皇帝的增援......我方該如何應對......是不是可以放棄這些堡壘,渡海去多瑙河畔的菲凱亞城,那裡還算是異端勢力的真空地帶,有利於我們宣揚教義並發展信徒。”結果金手女執政官剛一發言,就要丟棄掉攸克興海南岸的許多寶貴地盤。
而其餘的同工也不敢作聲,因爲信徒的軍隊先前經過在色雷斯和保加利亞一帶的接連慘敗(菲利浦堡與普利文蘇斯之戰,一敗於阿萊克修斯,再敗於高文),損失非常嚴重,現在就算把堪戰的信徒全部拼湊起來,也就七八千人的實力,武備、訓練和戰技更無法與正規軍隊相提並論,該如何抵擋如狼似虎,自布拉西龍山谷裡殺來的皇帝行軍總管呢?
“背城借一,索性向達尼什蒙德的突厥王公,或西奧多羅.加布亞斯將軍求援,依託錫諾普和南部的山區、河流,和皇帝的人馬決死作戰。”另外名激進的“來世者長老”(保羅派的教義受到祆教和摩尼教的影響很深,也將會衆區的信徒分爲現世者和來世者兩類,參照的正是摩尼教的“二極三際”,其中三際即過往、現世和來世,保羅派廢棄了正教及公教會的教階制度,但本身到底如何組織起來,不詳)斐盧斯.潘德里歐慷慨激昂。反正保羅派只要是與正教皇帝對抗,已經不止一次地投靠各色異教徒了。
“斐盧斯.潘德里歐,現在已經不是當年泰夫里斯共和國的時代了,那時候在先祖的領導下。我們的軍隊是多麼英勇無敵,甚至還焚燒過以弗所的異端教堂,但現在真信徒(保羅派自稱)已經不行,與皇帝那羣自各民族僱傭來的專業軍事人員對抗勝少敗多,所以我們的長處是宣傳和殖墾。而不是行軍作戰。”被弓箭和戰馬嚇怕的卡貝阿米婭,再也不復昔日的豪氣,這時候十分謹小慎微。
於是所有的信徒長老都說,那到底該如何做?
“依我看,可以與高文媾和,隨後以退讓土地和堡壘爲條件,請求異端皇帝承認我們在多瑙河殖民的權益,再行發展。”卡貝阿米婭這句話,得到了大部分在場信徒長老的認可,但“來世者長老”斐盧斯.潘德里歐卻依舊不願意認可。他態度很激烈,“尊敬的執政官,我自己就是在色雷斯出生,同時我父親曾經還擔當過異端皇帝的海關稅吏,我自小隨呆在父親公差的船隻或騾馬上,看盡了各地正教和公教這羣僞信者的貪婪、自私和兇殘,況且現在小亞正是四分五裂,尚有我們真信徒的回還餘地,一旦去了保加利亞的北端的蝸居之處,那狡詐的皇帝絕對會把徹底孤立的我們放逐絕滅掉的。”
這話似乎也有道理。又讓女執政官猶豫不決,最後卡貝阿米婭思慮再三,最終下達了個模棱兩可的決定:盧奇奧斯坐鎮錫諾普城籌備船隻,似乎是要隨時逃逸;而斐盧斯與自己帶着四千信徒。前去馳援被高文大連隊圍困的卡拉狄奧堡,觀測對方的情態,再做論斷。
結果當女執政官帶着軍隊,剛剛走出錫諾普的城門時刻,消息就傳來:
卡拉狄奧堡,已經被高文攻陷了。
距離高文的信件送到。纔過去一日啊!女執政官當即就有眼發黑的昏厥感。
此處軍鎮,是高文派遣了支意大利老兵連隊,繞到了堡壘後的峭壁上輕取下來的,城中戍守的五百信徒,根本不懂如何防禦,當大連隊的主力在正門前佈陣時,他們也全部蝟集在正門的塔樓和城牆處,對高文別動隊的奇襲渾然不覺。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高文的軍隊現在應該已經洗劫了這座軍鎮,開始繼續朝她所在的方向推進了。
“我們還是乘船去菲凱亞吧......”女執政官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態度,來面對這封情報了,她真的怕被高文第二次俘虜,但現在的感覺,好像自己已經成爲只小鼠,落入了高文的榖中般,“或者,我們僱傭高山之主的人,刺殺高文,對的,刺殺高文好不好?把他毒死,把他用匕首殺死,用箭躲在樹蔭下射死他,用枕頭捂死他,消滅,消滅掉.......”
“冷靜些執政官閣下,就算殺死高文,異端皇帝還是會繼續派遣軍隊來的。而我們冒然丟棄領地,那麼將來和異端皇帝談判的資格都沒有了,所以還是向着前方堅毅行軍吧!我會在軍事上全力輔佐您的。”斐盧斯很堅強地看着卡貝阿米婭,不斷爲她打氣,接着這位年富力強的保羅派信徒領袖,看着呼嘯翻騰的攸克興海,“即便是您所說的那位可怕的高文.盧塞爾,若是想贏過我手裡的武器,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是,是的,還沒有放棄的時刻。斐盧斯你能這樣說,我的心情穩定了不少,憑藉您的軍事經驗和堅定的意志,我們就在比提尼亞的邊界處,構築起兵砦,和高文對抗下去。”女執政官也被鼓動,燃起了信心。
四日後的黃昏間,海風肆虐,阿瑪斯拉海灣邊的羣山,一處保羅派的兵砦,忽然遭到了高文先遣隊的襲擊,裡面駐防的五十名信徒全被殺死俘虜,而後火光大作,順着各處兵砦燃燒起來,披頭散髮的卡貝阿米婭剛剛從自己營地裡騎着馬奔出來,就看到了震天喊殺聲當中,那個戴着紅手羽飾的“貪狼盧塞爾”已經立在那座被攻陷的營砦山坡上,俯視到了自己,還伸手對自己喊着什麼。
其實高文是在勸卡貝阿米婭早日與他媾和,投降到他的戰旗下。
但卡貝阿米婭滿腦子,全是昔日高文對她說的,“若是在小亞再與我作對,定然痛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