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太極的撤退

姜子鉞率領的“白頭”艦隊竟然反常地花了三天時間才返回到“太極”行星附近的預定位置,而羅博率領的“羅博”特遣艦隊也姍姍抵達了“太極”行星與“太虛”恆星之間的空間。

但是大家關注的被“易”星操控的聯邦前第十三艦隊,卻在進入“太虛”日鞘後一直逡巡不前,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此時已是人類世界標準時間2920年10月5日一時許,超過環繞在“太極”行星周圍的大批商船已經正在分批離開。

“女媧補天”計劃已經順利達成第一階段的目標,接近一千萬人的“太極”行星市民被完好地疏散到一萬艘大型宇宙商船上。另外超過一千萬名沒有取得“太極”行星市民身份的遊客和來自新羅馬帝國與英仙星際聯邦的派駐人員,則被集中撤退到專門指派的五千艘商船上。

超過兩千萬人的星際大撤退在五十餘個地球小時內完成,其效率比今年四月份“亞特蘭蒂斯”行星毀滅時特雷莎•奎勒上將撤走一千萬居民時不相上下,不過奎勒上將當時的撤退相當匆促,只來得及把人員救出,幾乎所有物質財產都在“亞特蘭蒂斯”行星的天崩地裂中化爲烏有。

滿載人員的飛船組成一支又一支的龐大的編隊,噴吐出“太極”行星商船特有的紅色離子尾焰,航向宇宙深處。

此時,仍有超過三萬艘塗有太極八卦標誌的大型商船和其他輔助艦船,圍繞在“太極”行星周圍。數百萬計的空天飛機和特別建造的空天穿梭設備,正馬不停蹄地穿行於太空與大氣層之間,將形狀各異和體積不一的重要物資與設

“太極”行星十三艘專門建造的特大型輔助飛船之一,治安局長旗艦“李克農”號戰列艦的戰術指揮中心裡,身着太空戰鬥服的澤田,正緊張地環視着九幅巨大的立體成像,不斷地察看成像上大堆正在高速變換的數據。

這是比向太空疏散數十萬孕產婦還艱鉅的任務,搬走位於伏羲山脈地下的超級計算機“指南車”。

“安德洛墨達”行星上英仙星際聯邦科學院的“上帝之腦”,“新拜占庭”行星上長城山脈之下的“尼伯龍根的指環”,並稱爲“英仙旋臂人類世界的雙腦”,皆是超大規模的DNA計算機矩陣。

但不爲世人所知的是,英仙旋臂星際還有一個計算能力與智能程度以及計算水平都超出前兩者的超大規模“反物質”計算機——“指南車”。

“指南車”是目前人類已知的唯一自給計算機。所有計算機工作時都要依靠外界的能源支持,唯獨“指南車”在計算時卻能夠產生足夠維持自己運行的能量——這樣的描述並不科學。準切地講,在它第一次啓動前要注入足量的金屬氫,然後它便能循環利用這批金屬氫不當機地運行下去,直到壽命終結。

至於第一次注入金屬氫的量和壽命,乃至其工程原理和技術結構都屬於“太極”行星最高等級的機密。就連英仙星際聯邦*****、元老院與羅馬人民 的安保部門也沒能獲得其詳細資料。

從一些公開發表的學術資料上分析,“指南車”的基本原理是利用物質與反物質的相互湮滅來進行計算,並吸收這個過程釋放的能量循環利用。這一點上與“阿庫別瑞”引擎相若。

但是衆所周知,“阿庫別瑞”引擎噴發的正氫與反氫湮滅後產生的巨大能量足以扭曲空間(導致空間扭曲的詳細原理仍然未明確,主流科學意見是暗物質與暗能量因爲湮滅的巨大能量瞬間釋放而被“推開”。),因此“指南車”在如何回收巨大的能量和應對空間扭曲帶來的潮汐力方面均是巨大的謎題,並且其作爲計算機最爲根本之處的如何運用正反物質湮滅進行計算的原理更是謎題中的謎題。

隨着太空中的“李克農”號傳來信號,沐浴在永恆的黃昏之下的伏羲山脈北端,一處現代化的基地地面,一個底面直徑長達一萬米的穹形裝甲蓋轟然打開,一座從未向公衆露出過真容哪怕是冰山一角的神秘巨大裝置緩緩升上來。

一片充滿震撼的驚歎聲當中,迎着“太虛”恆星斜射在“大聖金箍”生物圈之上的緋紅光芒,英仙旋臂人類世界最爲強大最爲神奇的超級計算機,在總共二百五十六臺特製的空天穿梭機發出的電磁牽引和承託下,巍然現世。

兩個半徑有四百五十米的半球呈一黑一白組成其核心球體,由液態合金製成的這兩個半球緊緊地貼合在一起並且不斷地相互繞轉和相互轉換,每一次轉換都會在球面呈現一個與原來顏色一樣的小球,就如同立體化的太極兩儀圖。更爲奇妙的是,這個直徑長達九百米的巨球是被八個巨大的組件用強大的電磁力拱衛在空中。

八個巨大組件距離球面均爲九百米,分別位於以中央球體球心爲中心的正六面體的八個頂端上,組件均爲九十九米邊長的立方體狀,隨着中心陰陽兩個球體的繞轉和轉換,組件朝外一面會不斷地發出白色閃光,閃光形成的圖案恰好對應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基本卦象。

只有爲數不多的人瞭解這個奇特結構的基本功能。中央的球體是反物質處理器與暗物質存儲器,而那八個不斷呈現卦象閃光的組件,則是這個計算機的輸入與輸出單元。

其空前的計算能力,在當初工程人員給十二市長和治安局長的報告原文裡可見一斑:“‘上帝之腦’和‘尼伯龍根的指環’都是人類文明千年以來製造的計算機總計算能力的千餘倍,‘指南車’則是它們兩部總和的千餘倍。”

作爲極有可能是行星的主宰“太一”送給市長聯盟的重要禮物,“指南車”的外表卻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太極八卦”極爲相似,另一個側面驗證了“太一”曾披露出來的史前超級文明與中國漢族文明的傳承關係。

龐大的超級科技產物“指南車”,藉助二百五十六臺特製的空天穿梭機產生強大的電磁力承託和牽引,一邊正常運轉,一邊加速向天頂飛昇。位於其上方的空天穿梭機還持續不斷地向上方噴射離子,並利用電磁使這些離子形成卵形防護罩,以阻隔和驅散高速衝出大氣層時產生的熱量,使“指南車”即使加速到脫離行星引力的極高速度也能保持在適宜的溫度下。

與此同時,“太極”行星的近地軌道至同步軌道上,十餘艘科考船正全負荷運轉,爲這個龐然大物衝出大氣層保駕護航。

率部返回“太極”行星與“太虛”恆星之間第一拉格朗日點的姜子鉞和他的部下,有幸從治安局公共無線頻道里看到“指南車”轉移的全程監控視頻,深感震撼。

但是一個更具衝擊力的人造物體也接蹱而至,佔據了“齊格飛”號巡洋艦艦橋的主顯示成像。

一艘蕈狀的超級大艦,已經在“指南車”正上方一萬千米的太空中候命。

這艘傘狀艏部直徑超過六十千米、主體直徑達三十千米、體長達百餘千米的超大型飛船,是迄今爲止整個英仙旋臂人類世界建成的體積最大的飛船。

它把艦艏對着“指南車”上升的方向,並打開了一個以艦艏中央爲中心直徑超過一萬米的圓形裝甲罩,準備迎接其到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九天鯤鵬’號!”唐星雲高聲叫道。

“沒想到它真的存在!”一向沉穩的艦長呂迪格•納茨默爾也發出驚歎。

“一場救災演習,‘太極’行星當局竟然也動用了一直向世人隱瞞着的超級王牌大船,看來情況不簡單啊,長官。”大副本傑明•阿爾弗雷克也以超出理智和正常的口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姜子鉞並沒有馬上回應他的話。

倒是領航官徐奎山說道:“這麼大的飛船靠得這麼近,一定對‘太極’行星的引力產生干擾,會在‘太極’行星表面引發潮汐。看來自治當局是要放棄這顆行星了。”

“沒錯。”姜子鉞說道,“接下來,有可能我們將見到超出我們想象的景象。阿比吉,傳令下去,戰鬥準備,無論‘太極’行星和自治當局發生任何事,都必須堅決執行我的命令。”

“是,長官。”通信軍士阿比吉•庫曼弗爾大聲迴應。

“長官,作爲旗艦指揮人員,我們能預先獲知‘太極’行星自治當局的內部通報嗎?”阿爾弗雷克又恢復了他一貫的作風。

“除了我姜子鉞,目前能夠了解當前形勢本質的,只能是九大元老。但他們不在現場。”姜子鉞鄭重其事地對其宣佈,然後補充道:

“本傑明,你一直的表現都令我滿意。但接下來,我們要可能要面對的不是傳統的對手,我要求你嚴肅認真地對待這一次任務。我唯一可以告訴你和你們這些與我並肩轉戰了十幾萬光年的弟兄,我們很可能正在見證歷史——人類世界空前的歷史鉅變!”

說完,他扭頭看了身後的丹娜•龐帝克一眼。

丹娜•龐帝克表情平靜,但會意地朝他微微點一下頭,然後蓋上太空戰鬥服的防護頭盔,因爲戰鬥準備的警報已經響起。

“明白,長官!”衆人齊聲迴應道。

“我非常明白,長官。確實是見證歷史的時刻。”阿爾弗雷克嚴肅地回答,但他所言並非指姜子鉞的話。

當姜子鉞把丹娜•龐帝克帶上艦橋時,大家就已經見證了“歷史鉅變”。

在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歷史上,極少出現艦隊指揮官在執行作戰任務時,會把異性——無關任務的異性帶到艦橋。丹娜雖說是軍部的下士,可她與這支艦隊並沒有隸屬關係,當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指揮官姜子鉞的情人,已經昭告天下的情人。

姜子鉞這麼做了,表明他並不在乎艦隊的傳統,他更在乎的是身後的丹娜•龐帝克。這個有着“太極”行星居民身份的女子,正在見證她所成長和爲之效忠的行星即將發生劇變。

當“指南車”沒入“九天鯤鵬”號艦艏的巨大艙門後,厚重的裝甲蓋迅速閉合,“太極”行星大撤退也宣告完成。但是“女媧補天”計劃並未終結。

“李克農”號飛船突然駛近“白頭”艦隊,進行通信聯絡。

立體成像上的澤田局長顯得有些不滿,質問道:“姜子鉞上校,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放任那支艦隊不管,而跑到這裡來看熱鬧。你可是向我們做出了承諾和保證的。”

實際上,受“易”星控制的前聯邦第十三艦隊,在“白頭”和“羅博”兩支艦隊返回“太極”行星附近後,便停止了前進,沒有作進一步的威脅行動。“易”星似乎洞悉了姜子鉞和羅博的“詭計”。

“澤田局長,我是做出了承諾。可是‘易’星派來的艦隊並沒有對你們做出任何威脅性的舉動。”姜子鉞解釋道,“我想以自治領的實力,高智能的‘易’星應該不會不懂得雞蛋碰石頭的道理。”

“你的行爲,讓我們的撤退變得十分兇險。”澤田說道。

不過當他看到姜子鉞身後崗位上的人掀開了防護頭盔,露出了真容後,卻突然泛起笑臉,口氣大變,說:“當然了,就像你說的,它們明白雞蛋碰石頭的道理。我們的撤退已經順利完成,感謝你們的支持。”

“不用客氣,澤田局長。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麾下的艦隊,負有保護治下行星與公民的義務。”姜子鉞禮節性地迴應,然後問道,“轉移到太空船隊裡的人員,你們將安排到哪裡?”

澤田略微猶豫了一下,說:“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治下的公民,英仙星際聯邦的公民,都將被護送回國。至於‘太極’行星的居民,我們很快也將結束在太空中飄泊,帝國元老院很快就會批准我們的新家。”

“把‘太極’行星一千萬人分散到元老院治下各個行星並不困難,我想元老院會很快批准的。”

“我想也是。不過這不是我這個治安局長的工作範圍,跟‘新拜占庭’方面打交道的是市長們。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希望你和你的人儘快離開。你也知道,‘太極’行星本身是非常危險的,接下來的事情還是離得越遠越好。”澤田緊接着補充道,“特別是你的手下,他們今後的安全可是仰賴你的決斷。”

“我明白,局長。”姜子鉞點頭說道。

“那就再見了,後會有期,姜子鉞上校。”澤田口氣莊嚴,並向姜子鉞敬軍禮——治安局旗下警隊標準的中華第二共和國時期軍禮。

“再見,澤田局長。”說完,姜子鉞朝對方回了羅馬舉手禮。

通信終止後,姜子鉞立即下令:“傳令所有戰艦,立即開拔向‘伊謝爾倫’行星返航。阿比吉,留下十一艘無人偵察船監視‘太極’行星,記住全部都要進行情報特別加密,只有我和元老才能解讀它們獲取的情報。還有,撤回所有監視敵第十三艦隊的所有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

“是,長官。”阿比吉•庫曼弗爾忠實地執行命令。

但阿爾弗雷克卻顯得有些失望,說道:“長官,你剛纔不是說會見證歷史的鉅變嗎?”

“我只是說‘可能’。”姜子鉞強調到,“澤田局長剛剛說的話開導了我,我們,特別是你們,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返航吧,路上我們還要再去會會老對手呢。”

“是,長官。”阿爾弗雷克慵懶地回答道,“感謝您的關照。”

姜子鉞回過頭對丹娜輕聲說道:“丹娜,如果你想回到‘太極’行星的艦隊,我現在就送你過去。”

“我還是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軍人。”丹娜•龐帝克毫不猶豫地說道,“雖然我的家鄉正遭受不幸,但我絕不能擅離職守。”

姜子鉞只好點點頭,表示同意。其實他內心還是高興的,至少丹娜•龐帝克留在身邊。

這一回,“白頭”艦隊終於展現了其行動迅捷的優秀品質。不到五分鐘,近八百艘巡洋艦便已經紛紛進入超光速,消失在茫茫虛空。

隨着越來越多的“太極”行星商船和輔助船隻離開,尤其是萬船之王“九天鯤鵬”號的飛離,“太極”行星周圍逐漸平靜下來。

剩下的英仙聯邦國防軍“羅博”特遣艦隊幾乎是最後成建制離開的船隊。在與“李克農”號上的澤田進行了番通話後,羅博也下令返航。但他也留下了無人偵察船用以監視“太極”行星後續行動。

10月7日九時許,孤零零地圍繞着“太虛”恆星運轉了千萬年的“太極”行星顯得異常冷清。地面上的城鎮也已經空無一人,連野生動物也難以見到,行星上陷入駭人的死寂當中。

它周圍曾經擁有的一切,衛星、飛船、空間站、空天飛機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艘黑白相間的九千米長條狀大型警務輔助船,這艘般實際是一艘戰列艦。它仍停留在同步軌道上。

船體上噴塗着太極八卦標誌和八個鮮豔的紅色楷體漢字“共和國上將李克農”,表明它正是“太極”行星“十三太保”之一——治安局局長澤田的旗艦。

一架白色的空天飛機衝出“太極”行星的大氣層,迅速靠近“李克農”號,並與之對接。

“局長同志,確認行星上已無遺露。”

“好,打開所有炮門,向‘太極’行星致敬。”澤田壓抑着內心的複雜情緒,平靜地下達命令。

話音剛落,“李克農”號周身的炮門齊刷刷地開啓,總計八千個定向能炮位和動能彈藥發射倉口全部打開,時刻準備火力齊射。

“局長,那支艦隊和那些無人偵察船要處理嗎?”

“不用理它們。我們啓航。”

“是,首長。”

“李克農”號尾部噴出眩目的紅色尾焰,開始向深空推進,同時炮門關閉,艦艏的裝甲罩打開,四具超大功率的“阿庫別瑞”引擎準備擊發。

身後,“太極”行星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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