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對頭的聯盟

“共工”9號超級戰列艦上,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羅博”特遣艦隊指揮官羅博上校,接到了來自老對手的通信。

新羅馬帝國邊境艦隊“白頭”艦隊指揮官姜子鉞上校,提出了兩支艦隊協同作戰阻擊前來攻擊“太極”行星的前聯邦第十三艦隊的建議。

不過,姜子鉞並未同時提出詳細的方案。羅博推測姜子鉞的主旨在於先發制人,由“白頭”艦隊進行牽制,而後由聯邦軍艦隊發動主攻。這麼做的理由很明確,“白頭”艦隊由清一色的巡洋艦組成,靈活有餘火力不足,難以對兵力更強的前聯邦十三艦隊發起殲滅戰。而聯邦軍艦隊則不同,火力強大但戰術層面的機動性顯然要比帝國軍略遜一籌。

但是羅博有自己的打算。於是,他沒有急於向老對手錶示可否,而是派出通報艦向姜子鉞亮明身份,並邀請對方會合一處相談對策。

姜子鉞欣然應允,率部與“羅博”特遣艦隊會師。

在10月1日,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最後的一刻鐘,自2890年來,英仙旋臂星際人類世界兩大勢的艦隊第一次非因對抗而兵合一處。聯邦國防軍“羅博”特遣艦隊和帝國軍“白頭”艦隊,在恆星“太虛”朝向英仙旋臂外側的日鞘外會合。

沒有劍拔弩張的陣勢,也沒有高度戒備的氣氛,有的是平和的心態和看似誠懇的通信。

長條狀的“共工”9號相比身邊的“齊格飛”號顯得巨大無比,但是羅博打心裡並不敢輕視立體成像裡的姜子鉞。從過去這幾年的經歷來看,這個男人一直以較劣勢的兵力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即使是面對面放嘴炮,也打得他羅博難以招架。

“羅博上校,我就開門見山吧。”姜子鉞首先發出提議,“我希望你我能再一次聯手,摧毀這支已經不屬於人類世界的艦隊。”

“姜子鉞上校,我必須提醒你,這些艦船雖然不受我們聯邦國防軍控制,可它們仍然是英仙星際聯邦的財產。作爲國防軍軍官,我必須對它們的負責。”羅博鄭重地發出迴應。

“羅博,你被‘易’星擊落過,並且到過它的內部,也到過‘太極’行星內部,接觸了‘太一’,難道你還認爲這些戰艦受‘易’星控制後是來這裡和平圍觀我們的人類同胞撤退的嗎?”

“姜子鉞,關於‘易’星,特別是還有‘太極’的主宰‘太一’,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在我的政•府還沒有作出明確指示前,我確實不想輕易對它們和它們控制的東西採取主動進攻。‘太一’關於這個艦隊是來攻擊撤退的‘太極’行星市民的推斷,我認爲不一定準確。”

“你們的主力已經啓航回國,可你卻帶領這些戰列艦留在這裡,不正表示你並非不在乎‘太一’的推斷嗎?”姜子鉞斷續反問道。

“你可以理解爲我是來監督你們,確保我們聯邦的財產不受損害。”

“小蘿蔔頭,這時候你就別再掩飾了。面對這批被史前超級文明製造的戰爭機器控制的戰艦,我想你和我一樣,渴望對它們進行試探性攻擊。我相信身爲一個進取心極強的指揮官,人類歷史上首個與外星艦隊作戰的榮耀可是無比誘人的”姜子鉞用煽動的語氣說道。

羅博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我倒想問你有什麼想法?”姜子鉞反問道。

羅博稍加猶豫才說道:“我的艦隊要擔任主攻。但是我們的火力不足以形成壓倒性優勢,所以你和你的艦隊負責牽引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和兵力。”

“這恐怕做不到。”姜子鉞立即迴應道,“我認爲這種戰術過於傳統,對於像‘易’星、‘太極’星這種史前超級文明創造出來的終極戰爭機器,未免太過小兒科。”

“你不會是想讓我的艦隊去做佯攻牽制吧?”羅博脫口而出,“把主攻當佯攻,化佯攻當主攻?”

在剛過去不久的“三頭狗”作戰裡,姜子鉞指揮“鄭和”艦隊,利用帝國中央艦隊與聯邦國防軍艦隊主力決戰於“埃癸斯”星域之際,深入敵後,基本上就做到了羅博所說的化佯攻爲主攻。充分利用戰略大局,使自己處於極爲重要的位置,是姜子鉞的高明之處。

“沒錯,但不完全對。”姜子鉞說着臉上泛出神秘的微笑,“我已經擬定了一套詳盡的計劃,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一同聯手。”

“我會審閱你的計劃再做批示的。”羅博仍然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

“相信以你的雄才大略,一定會同意我們這一次或許短暫但必將永垂青史的合作的。”姜子鉞充滿信心,隨後便終止了通信。

同時,一份詳細的作戰方案經由激光通信傳送到戰列艦“共工”9號上。

完成傳送的“齊格飛”號巡洋艦立即飛離。長達三百餘米的楔形戰艦,在聯邦國防軍無比龐大的戰列艦陣前,卻顯得異常渺小,但也不失靈巧精悍。

望着逐漸遠去的巨大艦陣,本傑明•阿爾弗雷克中尉大膽地向長官提問:“長官,您跟對方的‘小蘿蔔頭’商定了什麼策略?難道這幫聯邦蠢蛋跟那一支突然出現的艦隊不是一夥的?”

後面的問題纔是“白頭”艦隊所有人關心的,突然出現的聯邦艦隊雖然意外但卻並不足以引起恐懼,倒是脫離返航艦羣的羅博特遣艦隊令人擔心,只是指揮官姜子鉞上校主動前去聯絡就更讓人費解。

手下都不知道真正的內情,正向“太虛”恆星和“太極”行星挺進而來的所謂“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正是被“易”星際行星控制的無人艦隊。但姜子鉞很清楚,暫時不能向艦隊上下公佈實情。這樣做的原因既有未得到元老院授權的緣故,更重要的理由在於他無法掌控,手下得知他們將面對的是史前外星文明超級戰爭機器控制的艦隊後產生的心理影響。

姜子鉞沒有直接回答大副的疑問,而是轉而向通信軍士下令道:“阿比吉,向全艦隊通報,我們面對的是一支已經背叛聯邦的艦隊,它們很有可能攻擊‘太極’行星。而聯邦國防軍羅博上校和他的‘羅博’特遣艦隊將與我們合作,聯手抵禦這支叛軍的進攻。通報之後,下令艦隊全體返回‘太極’行星與‘太虛’恆星的第一拉格朗日點,並擺出防禦陣形等候下一步命令。”

“是,長官。”阿比吉•庫曼弗爾高聲迴應。

於是,新羅馬帝國軍“白頭”艦隊與聯邦國防軍的“羅博”特遣艦隊分開後,沒有繼續追蹤聯邦前第十三艦隊,而是再度穿越“太虛”恆星虛薄的弓激波,高速航向繁忙的“太極”行星。

“長官,我沒想到會和聯邦的艦隊並肩作戰,並且是一起對付他們的人。”這一回,輪到“齊格飛”號艦長呂迪格•納茨默爾發出感嘆。

“呂迪格,請保持平靜的心態。戰場上什麼預想不到的事情都會發生,身爲指揮官的我們必須準備隨機應變。”姜子鉞故作深沉,“我先回去休息。”

“是,長官。”納茨默爾高聲迴應,“艦隊司令離開艦橋。”

姜子鉞離開後,阿爾弗雷克立即說道:“長官這回看起來有些憂慮啊。”

“他之前不是說要強強聯合嗎?剛纔應該跟聯邦艦隊指揮官談妥了。”徐奎山對上司表現出了信心。

“沒錯,我相信無論形勢變得多麼複雜,姜長官一定能帶領我們取得勝利。”唐星雲對姜子鉞更是抱有絕對信心。

“我也對長官有信心。我們還從來沒在長官麾下打過敗仗呢。”傑利•莫利斯跟着說道。

“確切地說,是從來沒打過不勝利的仗。”拉爾夫•特克補充道。

“可這一回我們面對的可是‘易’星控制的艦隊,你有必勝的把握嗎?”向姜子鉞發出疑問的是丹娜•龐帝克。她本來應該與曹崔新將軍一同返回“新拜占庭”行星,但卻由於她自己刻意的安排而上了“菩提葉”空天飛機,一直陪伴在姜子鉞的身邊到了“齊格飛”號巡洋艦上,並一直呆在姜子鉞的艦長室裡。

因爲深入過“太極”行星地下對抗“屠龍會”救援姜子鉞和羅博他們,她也和姜子鉞一樣,比“白頭”艦隊其他人都瞭解目前的敵手真實身份。

“丹娜,殲滅敵人並不一定要靠自己的兵力。”姜子鉞解釋道,“偵察船通報了羅博特遣艦隊出現後,我就想通了,我們的艦隊應該抽身出來,好使‘易’星的艦隊順利推進。”

“你是想讓羅博的艦隊來與‘易’星艦隊對抗,好從中漁利?”

“不。”姜子鉞立刻否定道,“如果羅博具有長遠的目光和爲整個人類世界大局着想,他應該會接受的提出的計劃,跟我們一樣回到‘太極’行星附近。”

“你到底是在玩什麼花招?”丹娜微笑着問,並用手推了一下艙壁,使整個人飄入姜子鉞懷裡。

姜子鉞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摟住她,故作神秘地說道:“順利的話,三個地球日之後,你就會看到我這個男人會是多麼的壞了。”

“子鉞。”丹娜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說,“我知道你擁有比這個宇宙中絕大多數人都聰明的頭腦,也相信你一定能夠打敗所有的對手。不過,我還是很擔心,整個‘太極’行星的民衆撤退,是否會受到那支突然出現的艦隊的影響。”

姜子鉞略顯猶豫,才說道:“丹娜,實話告訴你,當我知道了‘太一’的存在,並且獲知了它和‘易’星都是史前文明製造出來的戰爭機器後,我感非常吃驚,雖然我掩蓋了內心的驚恐。同時我也很清楚,現在不僅是元老院和羅馬人民受到了威脅,整個人類世界也都變得十分危險。”

他繼續向她論述道:“按照‘太一’的說法,我們是它在千萬年之前創造的文明種族,但它還說它們被造出來的宗旨是消滅對宇宙造成影響的文明,包括它們的創造者都被它們消滅,並且它們之間也進行了相互摧毀。顯然,‘易’星的出現,很有可能既是來消滅我們人類,也有可能是來消滅‘太極’和‘太一’本身,或者兩個目的都有。”

“至於‘太極’和‘太一’本身,雖然它自稱發生了思想變化,創造了我們,可是難保它不被原先的程序所控制,反過來還是要把我們人類也消滅了。要知道,創世者毀滅自己創造的世界和種族在我們的神話傳說中可是很常見的。”

就如在“太極”行星地下突然暴發出的驚人表現,丹娜•龐帝克聰明地從姜子鉞的話語裡推測到了姜子鉞的下一步計劃。她問道:“你是不是不打算阻止那支艦隊的前進,讓它直接向‘太極’行星發動進攻,以便測試‘太極’行星的反應能力?”

“不全是。”姜子鉞立即回答道,但接着他又泛出調皮的神色,“請允許我保留一些軍事機密。你就等着看錶演吧。”

“我相信你。”丹娜說着緊緊地摟住他。

“謝謝你,丹娜。”

兩人緊緊地相擁着飄浮在空中。

打開防護罩的舷窗外,銀河的旋臂正放射出璀璨瑰麗的光芒。

楔子形的“齊格飛”號巡洋艦,噴發出耀眼的尾跡,加速駛向遠方的恆星“太虛”以及她旁邊正繁忙到擁擠的“太極”行星。

“姜子鉞表面上爲了保衛‘太極’行星大義凜然,可這個計劃卻證明他的內心無比虛僞,簡直陰險至極。”

“共工”9號上,斯卡蒂•提亞西少校在得知了姜子鉞的計劃內容後作出了如上毫不客氣的評論。作爲頗爲受羅博信任的副手,她還是從羅博口中得知了稍早之前在“太極”行星地下發生的一系列秘密活動有所瞭解,也瞭解到突然出現的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受到“易”星的實際情況。

“斯卡蒂,我認爲他的計劃出發點非常有道理,而且也可謂老奸巨滑。”羅博說道。

一開始,他還以姜子鉞只是要與他聯手摧毀前來的“易”星遙控的第十三艦隊,但在收到姜子鉞發來的詳細方案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原來的想法並不高明。而姜子鉞的準備實施的做法卻顯現了兵學的深思遠謀與陰險詭詐。

“那麼,上校,我們還照他的計劃行動嗎?”斯卡蒂•提亞西問道。

“當然。”羅博毫不猶豫地迴應道,“我雖然口口聲聲說第十三艦隊是我們聯邦的財產,可是你也知道了,他們並非我們的同袍所駕駛,而是受到史前超級文明戰爭機器的控制。我們對它們根本就不瞭解,貿然對它們發動進攻,是極不明智的。所以,我很贊同我的老對頭姜子鉞的建議。”

“長官,沒想到你也有贊同敵人行爲的時候。”斯卡蒂•提亞西口氣頗爲不滿。對於新羅馬帝國現有的人和事,她擁有充足的理由感到厭惡甚至憎恨,自然對於己方偏向帝國的言行也就產生不滿情緒。

“提亞西少校。”羅博鄭重地迴應道,“我之前未經授權就把‘太極’行星的一些秘密告訴你,就是希望你明白,隨着‘太極’和‘易’星的真實面目的揭開,傳說中的‘安特內斯特’也快要真相大白,而我們人類也將很可能面臨共同的、未知的敵人。因此,請暫時放下你的私人仇怨,與我們共赴大義。”

“是,長官。”

“那就傳達我的命令,艦隊完成補給維護後,準備返回‘太極’行星。具體的方案五分鐘後我會下發至各分隊。我回艦長室了。”羅博說完立即掀起身上的安全回形杆。

斯卡蒂•提亞西敬禮後便高聲叫道:“艦隊指揮官離開艦橋。”

羅博回禮後就飛身進入通往生活艙的通道。

很快,一切就準備妥當,“羅博”特遣艦隊順利啓航,穿越“太虛”恆星的日鞘,向“太極”行星方向開進。

擊發“阿庫別瑞”引擎的超級戰列艦“共工”9號進入超光速航行,固定在艦長室密閉的休息艙裡,羅博卻久久無法入睡。

當初受命前來“太極”行星談判和交換戰俘,主要是爲了給自己的軍政生涯鍍金,不想卻捲入了更爲複雜的陰謀當中,接觸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史前超級文明遺留的“太一”——即“太極”行星的真實面目,人類世界的命運似乎因此將產生鉅變。

而自己還同意了“太極”行十二市長聯盟的請求,當衆向迴歸英仙星際聯邦的宋曉瑜求婚,並且獲得對方的接納。個人的身份又多了一分光輝,現任聯邦總統的未來女婿。

一切似乎太突然,又太倉促。特別是對宋曉瑜求婚一事,事先可是未與母親羅趙冰商討過,並且對陳維茵也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做法。思來想去,羅博決定給母親寫一封信說明詳細情況和自己的想法。

在密閉的休息艙裡,憑藉着可以清晰完整捕捉意識的智能交流系統,羅博輕鬆地向寫下了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己周遭的所有事件和所有看法與思考。在“共工”9號完成這一階段的超光速航行,關閉“阿庫別瑞”引擎改出超光速,進行例行補給維護後,這封加密的私人電子郵件被傳送到一艘候命的無人通報艦上。

通報艦迅速出發,航向行星“安德洛墨達”,它將先於稍早之前返航的聯邦艦隊抵達,並向國防部報告,同時通過特別的渠道向羅趙冰傳送羅博的這份郵件——這是像羅趙冰、羅仕琳等這些聯邦社會的寡頭家族擁有的不爲人所知的特權之一。

目送着遠去的無人通報艦,羅博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對母親有所交待使得他備感輕鬆。接下來,他將去與他的老對頭姜子鉞會合,並全力以赴應對即將出現的重大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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