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博沒有馬上做出應對的回答,而是謹慎地問道“白市長通知了史景升上將了嗎?”
“史景升和曹崔新兩位將軍知道了又如何?”白世昌反問道,“兩國前來‘太極’的艦隊實際指揮權不正是在你二位手上嗎?我相信,你們各個分隊的指揮官是聽從你們兩位上校的命令的。”
“白市長,您應該知道,我們兩人所指揮的艦隻是有限的。”姜子鉞提醒道。
“是的。”羅博應和,“我方的艦隊由周建德將軍統領,而帝國軍則是海耶德將軍指揮。我們能調動的只有各自管轄的分隊。您不會讓我們兩人的分隊組成聯軍,去摧毀受控制的第十三艦隊吧。”
“正是如此。”白世昌點頭回應,“實際上這是‘太一’的意思,它希望藉由聯邦或者帝國的艦隊摧毀第十三艦隊。這樣一來,它就不用親自出手,可以繼續隱藏真實面目一段時間,而不至於過早向‘易’暴露出真正實力。”
“我們沒有爲‘太一’充任炮灰的義務。”羅博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更何況那支第十三艦隊的所有戰艦還都是英仙星際聯邦的財產。而且總統和國防部都還不知道‘太一’的情況,沒有上級的指示,我不能擅自帶領部屬投入戰鬥。”
姜子鉞與羅博的態度卻大不一樣,他說道:“白市長,請您放心。‘太極’行星和她的人民可是受元老院與羅馬人民庇護的。您大可不必求助於外人,我這就聯絡海耶德將軍,說服他一起阻擊第十三艦隊。”
“謝謝你,姜子鉞上校。”白世昌感激地說。
“保衛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治下行星和平與繁榮,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姜子鉞說完,便向對方行禮。
見到姜子鉞這番表現,羅博也趕緊對白世昌說:“白市長,我軍雖然沒有義務爲新羅馬帝國保民安良,但卻有責任捍衛整個英仙旋臂人類世界的和平與安寧。”
白世昌一臉平靜地迴應道:“咱們中國人有句老話——聽其言,觀其行。‘太極’行星,乃至整個英仙旋臂的人類都在期待你的承諾兌現。”
“請放心。我從來沒有失信過。我將向史將軍和周將軍彙報第十三艦隊的情況,並且盡最大可能幫助你們。”羅博自信地說。話畢,向白世昌立正行了軍禮。
老態龍鍾卻仍然容光煥發的白世昌,臉上綻放出滿意的微笑,終止了會議通信。
然而,指揮新羅馬帝國邊境艦隊主力前來爲談判與交換戰俘的赫斯•海耶格中將,卻斷然回絕了姜子鉞關於攻擊突然出現的“前聯邦第十三艦隊”的請求。海耶格實際並不瞭解“太極”行星地下發生的秘密。
“不過,姜子鉞上校,我個人認同你的判斷。”海耶格說道,他並不想把事情做絕。自第一次“易”星域會戰之後,任何邊境艦隊的指揮官都會對姜子鉞不自覺地給予尊重甚至特權,海耶格也沒能例外。立體成像上的姜子鉞創造的戰績恐怕是他十輩子累加起來也未能企及的。
於是他繼續說:“你可以全權指揮你的支隊,去執行你認爲必要的任何命令。而我,就按照原定的計劃,護送大家返回‘新拜占庭’行星覆命。”
“將軍,我希望能夠再得到四個支隊的支援。”姜子鉞請求道。
海耶格稍加思考後,慎重地說:“兩個,我只能調撥給你兩個支隊。”緊接着,還不忘強調之所以這麼做的緣由,“上校,兵力分散太多,我的護航任務會變得更加困難。”
膽小的海耶格無疑是患得患失的,姜子鉞也就不好再堅持,只好同意,說:“那就請增調兩個支隊給我,但是我希望能自己指定支隊。”
“當然可以。”海耶格變得爽快。
“我要第二十七支隊和第一零七支隊。”
“好。”
於是,由蘿塔•列瓦爾德特上尉指揮的第27支隊和約瑟夫•迪特里希少校指揮的第107支隊,歸入了姜子鉞麾下,與其第81支隊,組成了新的邊境艦隊分隊。對於新的戰鬥序列,姜子鉞給予命名爲“白頭”艦隊,以紀念故友格斯•懷特黑德。
蘿塔•列瓦爾德特在組建“鄭和”艦隊後一直跟隨姜子鉞遊擊數萬光年,更在稍早之前回防“新拜占庭”的行動中提出至關重要的建議。而約瑟夫•迪特里希少校,“齊格飛”號的前大副,現在擔任“萊茵蘭”號巡洋艦艦長兼任第107支隊指揮官,重歸姜子鉞旗下,更是感到興奮不已。
“長官,這回您將帶領我們取得什麼樣的勝利?”通信迴路裡,迪特里希高興地問道。
“這要看你們的表現了。”姜子鉞微笑着說,顯得信心十足,“我們將前去狙擊聯邦的第十三艦隊,稍後我會將具體的作戰方案下達給你們,到時我們將再一次創造歷史。”
隨後,他舉手敬羅馬禮,並高呼:“VENI,VIDI,VICI.”
“VENI,VIDI,VICI.”迪特里希和列瓦爾德特也舉手高呼。
整個“白頭”艦隊就只有不到八百艘巡洋艦,可是沒有一人會懷疑他們的指揮官的話。
姜子鉞麾下,勝利是必然!
“勝利是必然!”
羅博也向他的上司周建德將軍信誓旦旦地發出同樣的叫囂,只是說服力似乎略顯不足。
與新羅馬帝國方面的艦隊指揮官赫斯•海耶格不同,周建德中將完全掌握羅博他們在“太極”行星地下一系列遭遇的事情,也知道“太一”和市長聯盟方面的請求。因此,他個人感到事關重大,更不能隨便作出承諾和調整艦隊的既定部署。
“羅博上校,首先,你必須明白,雖然那支艦隊已經不受我們控制,但它們仍然是英仙星際聯邦的重要財產。”周建德一字一句地向手下闡明自己的觀點,“其次,即使它們受那個所謂的‘易’星際行星控制而攻擊‘太極’行星,我們聯邦國防軍也沒有義務保護新羅馬帝國的自治領。還有,作爲指揮官,我有職責不能讓手下在敵情不明的危險條件下作戰。”
在聯邦國防軍當中,周建德既是行動迅捷,作戰勇猛,也是頭腦十分善於計算。當前的形勢下,他不願貿然出手,幫助“太極”行星乃至新羅馬帝國攻擊突然出現的無人操控的第十三艦隊,也是符合用兵常規。
通信會議的另一頭,史景升上將則保持着沉默。她的內心並不贊同羅博提出進攻第十三艦隊的建議,但她本身並沒有掌握艦隊的控制權,所以也不好說什麼。
羅博知道要說服周建德全力支持自己的提議非常困難。可是眼下的第十三艦隊對自己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機會,成功將其阻擊,既使自己信守諾言,更能增添自己勝利的威望。周建德目前統轄第八艦隊和第七艦隊一部,總體兵力超過突然出現的前第十三艦隊,完全可以打一個勝仗。但是無論是人類的哪一方,均對“易”星控制下的前第十三艦隊完全不瞭解,尤其是其戰略戰術運用,因此貿然發動進攻,無疑充滿了風險和不確定性。
於是,他退而求其次,請求道:“周將軍,我理解您的擔心。但我還是希望您能批准,由我指揮自己的分艦隊去阻止第十三艦隊。我還想借這個機會弄清楚這些戰艦是怎麼受到控制的。”
“批准你這種請求,我也必須負上重大的責任。”周建德婉轉地說。
他打從內心厭惡羅博這種“將二代”越級上報、自作聰明甚至自以爲是的作法,但羅博的功勳又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軍中高層和許多基層官兵都相當擁護。不過另一方面,軍人的進取心也在鼓動着周建德自己,只是受限於整個艦隊乃至聯邦的利益,他只能採取保守策略。
在略加思考後,周建德終於同意,說道:“好吧,羅博上校。你可以指揮你的分艦隊自行活動,但是我希望無論結果如何,你和你的分艦隊必須完整地回到‘埃癸斯’行星,而且你必須定時派出通報艦報告你的行動變化。”
“長官,我希望能再得到更多的分艦隊支援,以使我軍能獲取對敵人的兵力優勢。”羅博毫不掩飾地得寸進尺。
全息影像裡的周建德略作猶豫,才說道:“我只能再抽調一個分艦隊給你。我還是要強調,‘太極’行星的安全不是我們的責任,聯邦的安危纔是我們的義務。”
“謝謝長官,我明白。”羅博非常高興地迴應道。
因此,羅博除了自己所率的第八艦隊第三十四分艦隊外,還得到來自第七艦隊第八十八分艦隊的指揮權。麾下兵力總計六百二十二艘新老戰列艦,二百七十艘巡洋艦,加上星際陸戰隊人員,擁有近十萬之衆。羅博再度以“羅博特遣艦隊”給新組成的戰鬥羣命名。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10月1日,這個對於英仙旋臂星際世界裡特別是新羅馬帝國方面的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具有較爲特殊意義的日子裡,姜子鉞率領的“白頭”艦隊已經飛出“太虛”恆星的日鞘。而“太極”行星十二市長聯盟領導下藉以演習之名展開的“女媧補天”行動計劃順利進行,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員已經被轉移到太空中的商船隊裡。其轉移效率比稍早之前英仙星際聯邦組織“亞特蘭蒂斯”行星大撤退要高得多。
治安局局長澤田樂觀地估計未來兩天將可以把地面剩下人類,全部運送到商船上,並開始搬運物質財產。然而,高速逼近的前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給這種樂觀蒙上了巨大陰影——儘管無數身處其中的“太極”行星居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處境。
十二市長聯盟最擔憂的是,受“易”星控制的第十三艦隊,如“太極”行星主宰“太一”預估的那樣,向正環繞着“太極”行星的密集商船隊發動攻擊。
好在這時,新羅馬帝國軍姜子鉞上校,履行承諾,率領“白頭”艦隊迅速出擊前去阻截前來的第十三艦隊。
以艦隊兵力對比,無人操縱的前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擁有戰列艦八百餘艘,巡洋艦近百艘,對帝國軍只有七百七十三艘巡洋艦組成的“白頭”艦隊佔有絕對優勢。
所以,當無人偵察船回報了對手的位置後,姜子鉞並沒有率部立即發動攻擊,而只是在上千個天文單位的距離上跟隨着。
受“易”星完全控制的第十三艦隊,向姜子鉞展示了一種獨特的進軍方式。所有艦船都不是沿着通向“太極”行星的直線航線飛行,而是呈放射狀散開躍入超光速。與人類超光速航行時持續不斷地擊發“阿庫別瑞”引擎,進行直線超光速航行的作法不同,這些艦隻採用“點狀航行”,即每次躍入超光速後只是擊發“阿庫別瑞”引擎一次,使飛船隻進行了一秒的超光速飛行即改出。然後便改變航向,再度擊發“阿庫別瑞”引擎進入超光速。如此一來,其一路飛行過程的每個點連接起來,便成了一條總方向對着“太極”行星但又極爲不規則的曲線。
這樣做的壞處是使飛船的離子推進器和噴射推進器承受着更加頻繁和更大負荷的工作壓力下,不僅故障率大大提高,壽命也會嚴重縮減。但也正是這樣做,那些緊緊跟隨的帝國軍無人偵察船就無法準確地估算每一艘戰艦下一秒鐘的飛行方向,使得姜子鉞在“阿非利加”星域大會戰中曾經大放異彩的“超光速攔截”戰術無從實施。
而這些“易”星戰艦改出超光速後,就精準而快速地組成看似鬆散但各艦卻能夠有效相互支援的球形陣,進行補給和維護。艦隻之間的距離都在五千到一萬千米左右,這樣可以讓所謂的“空間風暴”難以有效發揮。而以“白頭”艦隊巡洋艦的單薄火力也不敢輕易發動強攻,即使遂行“超光速掠襲”作戰也難以得手。
面對無人偵察船發來的情報,“齊格飛”號巡洋艦上,大副本傑明•阿爾弗雷克中尉不禁笑着說道:“長官,敵人處處防着你的招術,看來聯邦國防軍已經對你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了。”
“不用擔心,我早就料到它們會做出這些反應。”姜子鉞略帶微笑迴應道。
他講的是漢語普通話,所以手下並沒有聽出他用的是“它們”一詞。實際上,此時整個“白頭”艦隊,除了姜子鉞自己,所有人——跟隨在旗艦“齊格飛”號上的丹娜•龐帝克是個例外——都還不知道現在的第十三艦隊其實是被“易”星控制着,都還以爲面對的是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操控着的第十三艦隊。
姜子鉞並不打算向下屬講明敵人的實際身份。他所需要的是下屬精確到位完成他的指令和部署。
“長官,我們難道只能這樣跟着?”艦長呂迪格•納茨默爾上尉趕緊問道。
未等姜子鉞回答,本傑明•阿爾弗雷克卻搶先說道:“長官,您一定已經想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新戰術,準備一舉解決這羣破壞和平的敵人。”阿爾弗雷克毫不掩飾地奉承姜子鉞,儘管他了解姜子鉞不喜歡手下拍馬屁,不過他還是肆無忌憚地做了。
“到目前爲止,我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對付它們。”姜子鉞故作無奈狀,其實他真的很無奈。
“不可能,長官,你從來不帶我們打無把握的仗。”阿爾弗雷克並不相信姜子鉞所說。
“報告,無人偵察船‘浮萍’七四零七號回報。”通信軍士阿比吉•庫曼弗爾上士叫道,“聯邦軍一支將近九百艘戰艦的艦隊已經飛出‘太虛’恆星的日鞘,正朝我們飛來。六時二十三分許,距離七光年,阿庫別瑞速度四級。”
庫曼弗爾報告的同時,所有的數據也同時顯示在艦橋的全息顯相系統上。
頓時,整個艦橋瀰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氛。不知道內幕的軍人都以爲新來的聯邦艦隊將與眼前跟隨的艦隊兵合一處,對已方造成嚴重威脅。
倒是姜子鉞仍然十分鎮定,用輕鬆的口氣說:“本傑明,剛纔我還說想不出好辦法,可是現在我已經有了。”
這句話倒是緩解了大家的緊張情緒,艦橋裡的其他們都鬆了一口氣。
“長官,您真讓我們感到歡欣鼓舞。”本傑明•阿爾弗雷克興奮地說道,“作爲您忠誠而英勇的手下,能否讓我們預先知道一下您的曠世奇謀?”
“爲了保證我們必勝,當然……”姜子鉞故意頓了一下,“不行。”
未等手下做出失望的迴應,他又緊接着下令:“阿比吉,調派一艘無人通報艦,我將傳輸加密信息給聯邦軍的艦隊指揮官。”
“長官,我沒有聽錯吧。”多嘴的阿爾弗雷克插話道。
“沒有聽錯。”姜子鉞鄭重地說道,“這一回,我們將來個強強聯合。”
“強強聯合?”阿爾弗雷克問道。
“今天可是十月一日。”唐星雲在艦橋的通信系統裡說道,口氣頗爲驕傲。
“我從不奢望聯邦的華人指揮官擁有緬懷第二共和國的情懷,只希望他們看清現實形勢,秉持第二共和國時期的實用主義。”姜子鉞平靜地迴應唐星雲的話。
“長官,無人通報艦‘夜鶯’三一三八號準備就緒。”庫曼弗爾報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