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兒一晃就來了,天空有些發白。
我們老人墳雖然不到一百戶,但是也有膽大的。
有個叫魚慣的漢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平時慣會捉魚,捉的魚就給我們家送來,因爲就住在不遠處,都是老鄰居,所以關係這幾年還比較好,他主動跟我們走的很近,人也規矩,就是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跟同村的“老賭友……”一起賭上幾把。這賭的東西很特殊,不是單純的賭錢,而是打賭。
這不,從隔壁錢家莊新開張的萬大少家賭莊纔回來。
由於張村跟大荔村有些泥路相隔相隔,不像老人墳跟大荔村要隔上一條大河,但是若是從張村兒走回我們村裡,也是不易的。所以深夜要走回來也得小心着路。
本來那泥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繞著三角型的一個大山包走。
走完了,也就到了我們老人墳村。可是也有另一種走法,那就是徵對大膽的人而言,直接從山頭上走,張村兒和大荔村的泥路對面也有座小山包。那樣就只需要花半個多小時左右的時辰也就到了,全程不過六七里路的路程。
爲什麼我要特別要提是給膽子大的人走的?想必大家都明白了。那是因爲這條山路雖然是條通往我們村的最佳捷徑,可也是條“鬼路……”,我們村裡人常常叫“死路……”
山上是一片長久以來,連村裡最膽大的落兒戶都不敢去承包來開發的墳山。
這山還有個最優雅的名字叫做“公主墳……”這公主墳可不是北京的那個公主墳的地方,名字雖優雅卻是最荒涼之地,墳墓只是小土堆沒有墓碑,別以爲只是小土堆就不算什麼,到了晚上,可陰森恐怖的狠。
就因爲這裡的粉都無碑……有十個膽兒子的人也不敢上到這山上來過夜。
本來村兒裡近年都很流行的打賭跟死人過夜,賺起錢財的事,也有人大獲成功,因此暴富的,出事的很少。那是因爲打賭前有求我們給他們一些平安錦囊什麼的,上面可是有我們做的法式咒語和燒好的符紙水錦泡過之後曬乾而送出的。
還有的就不幸運了,過了一夜天亮之後,有被嚇暈過去的,事後帶點神經質的,但一般都不多。
而魚慣今天跟村裡的首富錢家纔打過一回賭,去跟村口獨人居中去死去多年寡居的胡老太太的軀體住一宿,條件是:賭博欠下錢家的一萬元錢就不用還了,另加五萬元。
“錢百萬……”既然開口了,咱在村裡號稱膽大第二的王虎也不含虎,馬上接下了這所謂的“金攤子……”了。
一般我們把這種搏膽子了的打賭法叫“攤子……”
兩人單賭叫“銀攤子……”,有人在此基礎上跟賭加大籌碼,就起了個名兒叫“金攤子……”
當時,因爲老白臉兒才醒來,一週後才恢復,我們在胡老太死之前,就已經去旅遊了。胡老太的屍體正等省城的一個親戚第二天來接走,這就要在村裡的空人房裡擺上一天了,那時候正好魚慣從張村兒朋友家回來,恰巧知道了胡老太死亡的消息,一羣賭徒正好利用這一夜的機會就打起了賭,促成了一樁“金攤子。”這是一個賺大錢的機會,“錢百萬……”家對於這樣的事兒一向有興趣。
而魚慣決定賭一把,正好可以抵消了那一萬塊,還能再賺上五萬塊,也不用每天辛苦賣魚賺小錢兒了。
他晚上之前來找我們想要個平安錦囊防身,雖然他一向膽兒肥。但是我們卻不在家,去遊山玩水了。要第三天才能回來。
眼看沒有保平安的靈囊,但是“金攤子……”這玩意雖然危險,卻十分吸引人,魚慣決定豁出去一次,玩到底。
魚慣由於“錢百萬……”的點將成了主角。他決定陪死人過一夜,那他的債務當然是順水推舟的小事,這不僅因爲魚慣欠他一點小錢,還因爲魚慣在當地是有名的言出必行的漢子,所以“錢百萬……”對他十分信任。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魚慣賭過很多次,都沒有出過什麼事,他有方面的本事和經驗。
因爲從沒出過事,而且不須酒壯膽。每逢事後第二天魚慣是面不改色的走出來。
所以這次他要壯壯自己的膽量,跟張村的另外一個一直跟“錢百萬……”比富的“田百萬……”賭一賭。
他們兩雖然是不同村兒,但是在兩個村裡那也是響噹噹的百萬富裕家庭,不僅暗中各自發展成一派,另外更在比膽子上要賽着勝過對方。
除了錢之外,而被打賭的人若是其中一家點名的,若是這樁金攤子,誰點的名誰贏了,那麼那家就會揚眉吐氣了,而輸的另外一家就要衰好久。有種說法,甚至是再也發家不起來。
所以互相暗地裡邀賭的這種刺激而危險的事,一年總有那麼一兩回。只要倆個村,那一個村裡新近有死人,經過與家屬的商量,一般至少也是一次“銀攤子……”的賭局。
這種私底下的交易相當地“刺激……”和“熱鬧……”凡是有興致的,都會在聚集在外面守一夜,笑着看熱鬧。當然,裡面除了死人跟那個膽大的“賭徒……”之外,其他的人,是不能出聲的。
而且有的靈堂還要經過專門佈置,放上招魂的小白幡,拴上一隻全身發亮的白貓。
放白貓,而不是黑貓。若是在那一夜裡,如果誰敢膽放上一隻黑貓的話,那麼他別想活著回來了。很多電影上和書上都有記錄,黑貓是增加魂魄威力的,若是黑貓一叫再跑倆下,那魂魄絕對會變成惡靈。
這在我們村兒裡,根據古老的“攤子賭局……”的那希望賭徒裡,曾有過這樣的流傳與規矩。那就是很早很早之前,兩家大地主鬥富,比誰家“攤子……”大。最後玩起了“金攤子……”
連賭好幾局,雙方派出來的人到了最後一局,大家都輸紅了一眼。本來已經沒有死人了。當時就是那麼巧的,又碰到一個被當地某個大地主家強行侮辱,上吊自殺的農人家的女孩子剛剛死掉,因此又賭了起來。
這一局,對頭的那一家使起了鬼點子,不僅玩加註“拴貓……”而且,還在貓身上做了手腳,把一隻黑貓塗成了全白的。
之後那靈堂裡恰巧有隻大肥老鼠經過,那隻被塗白了的黑貓,一下子掙脫了追去,就是接耳連三的那麼巧,黑貓自黑棺材上縱跳過去,結果把這個本來就滿腹含冤的厲鬼給喚醒了,一下子那棺材豎直了起來。
不僅那個膽大的“賭徒……”當場活活嚇死了,還接着冤魂作怪,害死了那個富家的全家上上下下八十多口人!自人全部死後,那家大戶爲姓的“李家村……”消失了。後來的幾年,那個地方敢玩“攤子賭……”的人也都沒有了,絕跡了。
只是最近的幾年,民國之後,新中國成立起來了,這些金攤子的苗兒才又慢慢的興起了,在不知不覺中再次盛行起來。
理所當然的,相魚慣那樣的喜歡賭的,也富了一批象他這樣終日無所事事,靠賭爲生的膽大的閒人。只是魚慣一直運氣不佳,贏了錢又花光了,就這樣惡性循環,要不是因爲這次我們不在家,他還準備上門來要錦囊,要是保得他平安,他也不會想到就在那一夜,他都嚇的尿失禁了。從此以後反而走上了正途,再也沒有玩什麼金攤子的賭局了。
只要玩這個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攤子賭,贏一把,比進城幹十年的體力活賺得還多,何樂而不爲呢?只有有錢人喜歡,願意拿錢出來鬥富。那些玩命兒的人是不怕了,尤其是光棍漢子。
何況,魚慣家祖輩已經幹掉這一行,在他去年從《黃媒陪靈守夜》的祖譜書籍中好不容易翻出來的一些關於陪死人一夜的“祖規……”中,魚慣今天找到了關於守靈消災與避邪這一冊。其中書上還記載了魚慣的祖上經歷過的幾樁大攤子和從道士與捉鬼師那裡學到的經驗。還有靈符的畫法。但是魚慣卻不會,他沒有天分,不探也會成爲如同我們這樣的。
今天,天氣灰濛,魚慣大咧咧的受同村吳百萬之邀,去那個新死的,據說是她丈夫是個國民黨軍官,跟了老蔣去了臺灣的,這個胡老太沒有子女,又因爲嫁的人不是她所愛的男人,到最後因爲現任丈夫的身份太敏感,搞的連親戚都不再認她了,最後只能在我們村兒裡孤零零的生活一輩子了,而且被很多人都不待見,看她終日鬱鬱寡歡,正宗的寡婦臉。
其實朝遠處說來,這胡老太,夫家也是他們胡氏的本家,不過,護老太本家卻是姓曾,而且她沒有給胡家留下過一個孩子。所以,那時候的胡家村也沒人把她當親戚來看待。雖然依舊叫了她一輩子胡老太。
之所以,大家要在這胡老太頭上開樁“金攤子……”,也是由着這個緣頭。
所有人都會想着,胡老太一個人孤孤獨獨過了這些年,肯定心裡多少是有怨氣的,而且還不小。所以成爲怨靈的機會很大,都想着要賭一把才過癮。
本來這一晚五萬元的機會也輪不著其他人,儘管那些人苦口婆心的哀求了錢百萬好久的時間,但是都沒用,最後還是找上了我,不僅僅是因爲我有經驗,家裡上幾輩子都是做這個的,主要是因爲我死去的老爸曾經是他拜把子的幹兄弟,處的還怪好,所以纔給我機會讓我賺一把。
不過,因爲錢百萬這次是東家,他自然是想方設法的要鎮住那個田百萬了。
所以,在我出發前,他就鄭重其事的對我說開了,“魚慣,你再考慮好,我是不建議你去的,你非要去,那我也只能給你賺一把了。主要不是我不要你去,而且這次兇險異常,如果你去了,玩意有什麼閃失,我怎麼跟你爸交代呢?這次的金攤子我們是要加了注的,而且那貓也是別家給送去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貓。還有個重要的原因,這個胡老太生前就受了自己丈夫和孃家親戚不少的氣,做人很屈的慌,而且你跟她不熟悉,也沒說過什麼話。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死的時候,我們村裡死了不少狗,這胡老太臉上陰氣很重,眼圈下發黑,當時也巧了,有個路過的大師說這老太恐怕要是屍變冤魂復活的徵兆了,所以大師給了我們一張符貼在棺材上了。所以我纔沒提出來讓你去,你既然那非要去,這次就讓你賺一把,若你真的渡過去了,你有了點本錢,再承包幾座荒山,養什麼種什麼,也會很快富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