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源做測驗的是蒙斯，依次測六十、一百、三千米的成績；芬寧斯負責王惠志。王惠志爲自己的“慢”很難爲情，卻從芬寧斯的臉上看不到任何不滿，更沒有同學間的嘲笑。對於“快”的劉源，蒙斯也沒有任何表示，兩人只是在本子上將成績記錄下來。三千米要跑七圈半，王惠志被劉源從身邊超越。
喊道：“劉源，別忘了你是來玩的，隨便亂跑就行了。”
“好，我知道。”
芬寧斯後來通過翻譯問王惠志喊什麼，王惠志回答：“我不能喊加油，我喊加油，他就跑得慢；我要他慢點跑，反而跑得快。”
芬寧斯笑了，說：“你朋友有點緊張，你這個辦法好。”
劉樹聲沒想到測試會這麼辛苦，看着劉源大口喘氣，大汗淋漓，一直以爲劉源喜歡踢球就是爲了好玩，今天看到這場面，感慨萬千，起了憐惜之情。
劉源嘴脣發白，這次可不是因爲緊張，而是運動量過大造成的，蒙斯問了兩次“要不要休息？”被劉源拒絕。
王強的想法與劉樹聲不同，不僅沒有憐惜之情，反而跟芬寧斯建議把三千米改爲五千米，因爲“王惠志耐力上有點優勢，加長距離可以讓成績好看一點。”芬寧斯卻認爲“三千米足夠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能力。”
王強對外教測試的次序給予肯定：“你們先測跳遠，再測跑步，我知道，體力好的時候先跳，跑步跑累了，人就跳不動了，成績不準確。”王強還用手機把外教記錄的數據拍下來。可能很少家長有王強這種鑽研的精神，外教很願意配合。問了王強一句：“王先生，你從事什麼工作？”王強說他是開餐館的，“聽說你們喜歡吃中餐，我請你們到我的餐館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中餐。”英國人很高興：“謝謝王先生，你留個電話給我們，有機會我們會去的。”於是雙方交換了電話號碼。
跑道項目測完 ，進行有球測試，兩個男孩換上新買的長釘足球鞋上場，測試的項目看起來相當隨意簡單。第一個項目：傳球，兩個小朋友互相傳，距離由近到遠，直到受力量所限傳不到位爲止；左右腳分開測；所傳的球分兩種，地滾球和空中球；第二個項目：帶球跑，兩人間隔五米以最快的速度從禁區開始互相傳遞着推進到對面禁區，完成射門，外教充當守門員，來回十次，但是測到第五次外教喊停，認爲不用再測下去。。第三，帶球繞樁；第四：顛球。
測到第三個項目芬寧斯問王強：“你兒子的教練是誰？”
“就是他們小學的體育老師，吳老師。”
“你兒子身體素質不合格，但是球感很不錯。很顯然，他專門練過左腳。有點像我們英國足球學校培訓出來的。”
王強心裡樂開了花：“你們來吃飯，我讓吳老師陪你們，都是教練，一起聊聊，兩個小翻譯一起來啊。”
王強之所以稱呼“兩個小翻譯”，因爲翻譯的年齡着實不大，剛從外語學校畢業。
劉源的教練張老師，坐在看臺上，遠遠地觀望。
所有項目測完，劉樹聲很關心結果，爲了不影響劉源的心情，他趁兩個運動員去洗澡的時候問的。外教回答：“你的兒子成爲職業球員的可能性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年齡小的也差不多；他們有一顆熱愛足球的心，但是走職業球員這條路，我們的建議是儘量避免。他們會是非常好的業餘愛好者，足夠了。”
外教的結論與吳老師的驚人的相似，當初吳老師下如此結論，劉樹聲心情是愉快的。但是今天看了測試的整個過程，卻愉快不起來。相反，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涌上心頭，對於如此努力的兒子，這樣的結論太殘酷了。悲涼過後，他甚至產生了跟兒子一樣的心態：不放棄！不甘心！於是他問：“通過你們兩位高水平教練的培訓，我兒子會不會有機會？”
“足球主要是天生的素質，我們能做的有限，非常抱歉。”
外教的腔調跟吳老師又是如此雷同，原來對“死心”理論絕望的劉樹聲現在重拾信心，可當他從主體育場休息室走出來的兒子的眼睛裡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卻巴不得吳老師的理論出點差錯纔好。劉源看父親不高興的樣子，眼睛裡的光芒愈加閃亮，他猜測測試成績不錯，因爲成績差的話，父親應該高興纔對。
王強則步步緊跟外教，他糾結於技術問題。
“請問爲什麼有球測試這麼簡單，通常測試項目比較多啊。”
芬寧斯回答：“如果按我們的方法，只測前面兩項就行了。足球最基本的是傳和跑，青少年階段做好這兩項就行了。最基本的就是最難的，比賽中球員百分之九十都是運用這兩項技術，射門、過人當然也重要，它們是建立在傳、跑基礎上的。學校要求增加纏樁和顛球兩項，並不是必須的。”
“吳老師跟我說，足球比的是對球的控制力，控制住球就能控制住比賽。”
“是的，控制球包括傳球、停球、帶球，這些是在緊逼、對抗的情況下進行的，我們平時考察球員都是看比賽。今天的測試沒有對抗，但是問題仍然可以看出來。你兒子欠缺力量，相對於傳球，停球對力量要求不高，他停球比傳球好。劉先生，你兒子有力量，但欠缺對力量的控制，要停好他傳的球不容易。”
外教只是客觀地陳述事實，劉樹聲和張老師卻覺得啪啪打他們的臉。劉樹聲怕外國人的直爽傷兒子的自尊心，但又覺得在外教面前提這方面的要求會不會過分？於是用一種在張老師聽來與身份不符的央求語氣說：“等下兩個孩子出來，能不能不說這些，他們很愛足球的……”
“當然，我們會保護孩子的自尊心，請不要擔心。”
離三點半的內部賽還有些時間，王強被外教邀請去學校的咖啡廳坐聊。劉樹聲帶兩孩子上了看臺，主體育場將要進行U17精英組的比賽，周邊球場同時進行各年齡組比賽。家長和球員陸陸續續來了，原本沉靜的氣氛漸漸被賽前的嘈雜和火藥味代替。家長跟劉樹聲一樣散坐在看臺，學生球員開始在場地裡熱身。劉樹聲覺得這些小球員的水平比劉源和王惠志強也差不多，而劉源和王惠志卻已經感覺到這些人跟校園裡的同學完全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