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跟着哲野的車快速穿行在布賴克浦的大街上。兩輛車開出好一陣子,路旁已經看不到太多建築物,估計離城裡已經很遠了,大家纔算鬆了口氣。哲野對後面的喬瓦尼說:“夥計,給本他們打個電話,讓他也設置一下GPS,這一路狂奔,我都不知道開到那兒了。”很快,哲野閃燈停在路邊,本也隨後停下,倆人分別設置着回程的指示。
哲野把設置好的GPS遞給坐在副駕駛上的乙非,“喂,拿着!”乙非不再上當,“Uta, 你竟然敢欺負救命恩人?!”哲野想起當時的場景,不禁開懷大笑,“Fei, 你真棒!”他扭頭看着乙非,滿眼充滿喜愛:“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適合和我。。。我們在一起!You are so cute!”說着一把搬過乙非的頭,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
“Wow!”後面的喬瓦尼起鬨地喊,“We want to see a real one! ”哲野纔不上當,見好就收,趕緊把車重新開上大道,朝格拉斯哥方向駛去。
乙非對這個偷襲有點兒尷尬,不過想想在國外被親臉也算常事兒,太在意反而不妙,於是也沒有說什麼。坐在喬瓦尼身邊的卡瑟琳自然是嫉恨交加,但是想想要不是乙非,自己還不知道會命運如何,只好默不作聲,暗自生氣。
一個多小時後,過了卡里歐進入了蘇格蘭境內,這回真正安全了,大家這才把懸着的一顆心徹底地放回了原處。哲野把車速放緩下來,稍事喘息。
忽然,不知怎麼搞得,哲野的車一下子熄了火,再也不肯走了。 他趕緊打上雙閃燈,後面的本沒有準備差點兒撞上他突然停下的車,好在剛纔車速一直不快,總算沒有碰上。本和奧裡弗趕緊下車問哲野發生了什麼事,哲野無奈地說:“這輛破車,估計油路又有問題了,啓動不了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本和其他幾個人合力把哲野的車推到路肩,又把自己的車也停好。哲野對本說:“要不你們先走吧?何苦都困在這兒。 ”本說:“那怎麼行,我不能那麼做。你趕緊給AA打電話吧,他們會派人來救的。”
哲野點點頭。打完電話,他對大家苦着臉說:“AA會派人來的,但是現在是深夜,又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再加上是週末,值班的人少,所以可能會兩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到。”
“無所謂,只要他們來就行,”埃瑞克拍拍哲野的肩安慰道,“咱們在這兒歇歇也挺好,這一天也太驚險刺激了,哈哈。”
“是啊,歇會兒吧,這天氣這麼好,空氣也這麼好!”喬瓦尼也勸道。
“還有,這星空這麼好!”乙非也舒展着手臂說道。哲野看乙非並不着急,頓時放下心來。
大家從路肩往上走,在高處找了一塊稍微平坦些的草地,紛紛席地而坐,在這裡既可以看着過往的車輛,又很安全不會受到干擾。
凱瑟琳擠在哲野身邊坐下,兩手抱肩,問道:“這裡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吧?”奧裡弗笑着說:“沒事兒,如果有野獸來,就讓我們的英雄Faye 把它打跑!”衆人齊聲鬨笑。
大家閒聊了一陣子天兒,覺得有點兒沒勁,克里奧斯就拉上喬瓦尼去車裡取來了樂器,說:“咱們唱歌兒吧,輕柔的。”
“輕柔的?嘿嘿。。。”喬瓦尼突然壞壞地笑起來,低頭彈起了《Daisy》的前湊,大家一聽都明白了,全想起了當時在電梯裡哲野的鐵漢柔情,除了凱瑟琳全都跟着壞笑起來。
喬瓦尼轉頭對着身邊的乙非唱道:FayeFaye, FayeFaye, ……” 然後這幫壞小子們故意把歌曲裡的第一人稱都改成了第三人稱,齊聲對着她唱道:“。。。Give HIM your answer do, HE is half crazy, all for the love of you 。。。”
惱羞成怒的乙非從地上拔下一把雜草,扔到喬瓦尼臉上;坐在對面的哲野則看着乙非美滋滋地笑着。
接下來克里奧斯也把琴彈起來,唱了一首希臘的情歌,然後幾個人又唱了幾首輕柔的歌曲。。。優美的歌聲飄蕩在空曠的山谷中,飄向晴朗的夜空,連月光也變得更溫柔了。。。
凱瑟琳畢竟年輕,過於激烈的一天讓她十分疲憊,聽着這悠揚的歌聲心情放鬆下來,竟已經靠着哲野的肩膀睡着了。
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哲野看着熟睡中的凱瑟琳,彷彿又見到了那個梳着整齊的娃娃頭的八、九歲的小女孩,整天跟在他後面纏着他。。。哲野脫下自己的襯衫,輕輕圍住凱瑟琳,把她抱在懷裡,凱瑟琳動了動,找了個更舒適的角度,躺在哲野懷裡甜甜睡去。
乙非看着依偎在哲野懷裡的凱瑟琳,不知爲什麼心裡竟抽了一下。她馬上心裡一驚:醜陋的人性啊。。。即使自己沒想要的好東西,仍然不願意被別人得去。
都說陷入愛河的人是最敏感的,這話一點兒也不假。乙非臉上那轉瞬即逝的一絲異樣的表情,居然也沒有逃過哲野的眼睛。他先是一愣,隨即馬上明白了那意味着什麼:她在意!她在意!! 哲野心中一陣狂喜,坐在那裡努力剋制着不讓這喜悅顯露出來。
又過了一陣兒,幾個大男生也都累了,紛紛躺倒在草地上,而救援車還是沒有蹤影。哲野抱着凱瑟琳時間長了,身體也感覺有些僵硬,他把沉睡中的凱瑟琳抱起來,向他的車走去。哲野披在凱瑟琳身上的襯衣飄落了,乙非趕緊起身撿起來,追過去,重新蓋在凱瑟琳身上。
哲野對乙非說:“你來得正好,幫我把車門打開。”乙非打開車門,哲野把凱瑟琳放到後座上繼續睡,又想起後備箱裡有野餐用的毯子,他總是長年累月地放在那裡,趕緊找出來給凱瑟琳蓋在了身上,關上車門又小心地把窗玻璃開了個逢兒,這才示意乙非離開。
由於凱瑟琳在車裡,哲野不敢走遠,就和乙非站在車前面聊天。他看了一圈也沒找到能坐的地方,就坐在了車鼻子上,乙非也很累,乾脆也坐了上去,在這曠野,欣賞着滿天的星星。
乙非突然想起來好奇地問道:“Uta, 你怎麼會打冰球的呢?也沒聽說日本冰球很好啊。”哲野馬上不以爲然地說:“那是你不知道而已,日本可一直都是亞洲冰球冠軍啊,每次都贏你們中國隊!”
異國朋友、情侶之間就最忌諱這種國家之爭,每每爲了這個吵架都是真刀真槍、火星四濺的。乙非立即不悅地說:“什麼叫每次都贏中國隊? 我們那是沒人愛玩兒冰球,我們愛玩兒的項目,哪個還有你們日本得冠軍的份兒!”
哲野聽了也不順耳,頓時不說話了,兩個人的頭都扭向另一邊。悶坐了一會兒,乙非覺得這麼生氣地坐着太沒意義了,起身要往車下跳,哲野一把拉住她:“別走,我給你講講北海道吧!”“北海道?”乙非詫異地問。“嗯!”哲野點點頭。
“我是在北海道和爺爺奶奶長大的。因爲我爸爸媽媽都是醫生,他們很忙,照顧不過來我和我哥哥兩個人,就把我送到札幌的爺爺奶奶家。我們那裡都喜歡玩兒冰球,我從小就是市裡少年隊的。長大了點兒,我又喜歡上彈吉他,所以每天除了冰球就是吉他,不學習,成績不好。爺爺奶奶很寵愛我,也不逼我。
後來我16歲的時候,爸爸媽媽認爲我再不嚴加管教就考不上大學了,死活把我帶回了東京。我和他們沒有感情,我恨他們。小時候開家長會,別人都是爸爸媽媽去,只有我是爺爺奶奶去,他們不想要我,爲什麼生我? ”哲野說着,有點難過,乾脆躺在了車蓋子上,然後接着說:“到東京後,我就天天混在街上不回家,除了學習不幹,打架鬥毆什麼都幹。”
聽着哲野的經歷,乙非不由得對着滿天的星星嘆了口氣,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往事啊。乙非也累得挺不住了,也躺在了機蓋上, “那你後來怎麼上了大學呢?”乙非問。
“我唯一感謝我父母的就是他們給我請了一位非常有名的吉他老師,”哲野接着說,“我非常崇拜他。我父母說,只要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我就可以繼續和他學琴。於是我就用了些精力在功課上,所以就考上了大學。後來他們覺得我的大學是二流大學,畢業後需要到英美來鍍金,而我喜歡英國的音樂環境,就要求來了英國。”
“Uta, 我覺得你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你該繼續努力下去!”乙非把手臂枕在腦袋下面,真誠地說。
“真的?你真這麼覺得?”哲野探起身,看着乙非問道。
“真的!”乙非肯定地說。
哲野重新躺下去,認真地思索起來。
“我怎麼每次路過這些蘇格蘭邊境的地方,都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呢?”乙非自言自語地說。
“我真希望這是天荒地老。。。”哲野忽然說道。
這時,埃瑞克在上邊喊:“Uta, 有車過來了,可能是救援車!”哲野趕緊坐起來,等來的車靠近,果然是AA的救援車!
花費了一通功夫,救援車上的工程師終於讓哲野的車重新啓動,大家一聲歡呼,重新上路。
這一行人終於在清晨時分,安全到達了哲野他們的宿舍樓下。哲野把凱瑟琳叫起來,和其他幾個朋友一起看着乙非坐上了自己的車。
哲野不放心,又跑過來拉開車門說:“Fei, 你真得可以自己回去?你沒有太困吧?”“放心吧,我從來都是夜貓子,不怕晚睡。 ”“那你到了,就給我發個短信吧。”“知道了!”
乙非終於回到了家門前,看着那熟悉的一切,竟覺得自己好像是出走了很久的遊子一樣。她打開房門走進去,進得自己房間後和衣倒在牀上,給哲野發了一條真正的“短”訊:“到了。”哲野的回信更短:好。
乙非的精神仍然很亢奮,跑到浴室洗了個澡之後,重新躺下。翻來覆去好久,還是睡不着。她想去廚房喝點兒牛奶吧,會有幫助。
一杯熱牛奶下肚,睏意沒來,餓意卻來了。乙非又烤了兩片面包,一邊咬着一邊趴在窗臺上看着外面清晨的景色。忽然,一輛出租車駛來,停在大門口,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看清來人是誰,乙非腦子裡所有的思維都停住了,一把扔掉手裡的麪包,向來人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