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四年正月初一,建寧帝給後宮妃嬪的賞賜下來了。
因爲去年建寧帝送了李青慕一串新手打磨的玉石手釧,所以李青慕對今年的賞賜特別的期待。
忍着臉上的笑意,李青慕將盛着賞賜的托盤抱到了寢殿之中。
將採香和問晴打發出去後,她對着一枝黃金製成,帶着紅寶石墜子的鳳釵,一對瑪瑙手鐲,一塊成色上等,雕刻了鳳凰的玉佩細看。
紅寶石的鳳釵,就是宮中長見的物件兒,看不出什麼。
李青慕將目光放到了那對瑪瑙手鐲和那塊雕刻了鳳凰的玉佩上面。
她閉上美眸,將手鐲握在手中細摸。感覺觸手的滑潤冰冷,李青慕想從中找到瑕疵。
建寧帝日理萬機,不可能天天練磨玉的手藝,他打磨出來的東西,定是會有不足之處。
李青慕將那對玉鐲一連摸了幾次,都沒能摸到絲毫瑕疵,最後將其放下了。
她又將那塊玉佩拿到手裡細摸,可一入手,她便放下了。
玉佩上的鳳凰雕刻的活靈活現,如真的一樣,不可能出自建寧帝的手筆。
心中升起失望,李青慕的好心情全沒了。
她在心裡一再的對自己說,建寧帝身爲帝王,那樣的忙,許是忘記了,許是沒時間。
兩人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就是沒有禮物,也沒有什麼的。
將這樣的話對自己說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李青慕的心稍稍靜了下來。
可當美眸無意間掃到那隻盛着賞賜的托盤,無名煩意一下子涌上心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採香和問晴從外面走進來,採香手中捧着淡綠色的宮裝,問晴的手中則捧着一件純白色,用狐狸皮製成的披風。
“公主,您偷着樂也應該樂夠了。”採香揶揄的笑道,“快些子更衣吧,要去關雎宮中給皇后娘娘請安呢。”
李青慕將錦帕從臉上拿下來,想起來大年初一是要全後宮的妃嬪去關雎宮中給皇后請安的。
去年她在禁足之中,所以把這道程序略過去了。
說是請安,其實就是將建寧帝新賞賜的首飾帶去,鬥豔罷了。
問晴將披風放下後,走到牀榻前,看着那隻紅寶石爲墜子的鳳釵笑道,“主子,這隻鳳釵真華麗。”
採香則走到李青慕面前,拉着李青慕的手將李青慕扶起來,道,“公主,您再不更衣可就晚了,您雖然是夫人之位不用早到,可也不應太晚的。”
李青慕長嘆一聲,站起身前任採香和問晴給自己更衣。
採香拿來的淡綠色的宮裝樣式較平日裡的宮裝莊重,穿在身上多了三分高貴。嫩粉色繡蝴蝶,點綴了碎玉的華麗錦帶則柔合了宮裝上的強勢,勾勒出五分小女兒的柔情。
大月沒有等級簪子這種東西,所帶之物也鮮少分等級。想讓別人單從裝扮上看出尊卑,全看華服美飾。
所以問晴給李青慕挽了高髻,戴了一頭的珠翠。建寧帝新賞的那隻鳳釵,簪於右髻最爲顯眼的地方。
青黛畫眉,胭脂點脣,一點子桃花粉,讓李青慕的臉色嫩白裡透着一絲紅潤。
兩顆綠玉耳環點在耳側,隨着動作微微顫動,落在臉頰,生起絲絲涼意。
打扮齊妥後,採香將那件狐狸皮披風披到了李青慕的肩上,又拿了小巧的手爐讓李青慕抱在了懷裡。
一踏出鳳陽殿,李青慕看着天上炎熱的太陽,對採香道,“今日,挺暖和的。”
大月冬天短,天氣多變,有雨時寒風一吹,冷入心扉,無雨時出了太陽,就如春日一般。
採香瞄了眼正殿中的滴漏,對李青慕道,“公主,快些子吧,要晚了。”
李青慕點頭,帶着採香和姚遠往關雎宮中去。
此時的關雎宮中,已是妃嬪滿殿。皆是華服在身,滿頭珠翠。
見到李青慕來了,紛紛給李青慕福身請安,然後讓開一條路,直通宮殿的最裡面。
暗氣撲鼻,紅錦爲襯的小路盡頭,站着的盛華服美飾的玉夫人。
玉夫人身上穿着的是身湖藍色的宮裝,樣式同李青慕所穿的相同,可在顏色上卻沉穩了三分,正配玉夫人的年紀。
挽着高髻,髮髻上的髮飾衆星捧月的將一隻紫玉步搖顯現了出來。
玉夫人見到李青慕,向前迎了幾步,親切的拉住李青慕的手,眼眸在紅寶石鳳釵掃過,柔柔的笑道,“皇上賞妹妹的這隻鳳釵,真是華麗無比。”
李青慕抿脣一笑,回握住玉夫人的手,笑道,“姐姐的這隻紫玉步搖,才真真是漂亮呢,晶瑩剔透的,真好看。”
溫昭儀拉着柳昭容一笑,指着玉夫人和李青慕笑道,“你看這兩個人,又開始了……”
柳昭容噴笑一聲,水眸瞄了李青慕一眼,別到一旁去了。
正說着,秦皇后扶着香脂的手出來了。
不是一人,秦皇后的後面還有兩位佳人,秦若蘭和呂妙兒。
秦皇后因懷着身孕,身上穿了一件赤色的寬身宮裝,頭上挽得矮髻,簪了一隻異常華麗的包頭鳳釵,鳳凰的口中垂下來的墜子,是一串色澤圓潤的珍珠。
秦若蘭的打扮很是嬌柔嫵媚,身着嫩粉色的緊腰宮裝,頭挽流雲髻,雖還不是妃嬪,髮髻上的珠飾卻不少,與正五品娘子位份的妃嬪有得一拼。
呂妙兒的打扮則是中規中矩,淡紫色的緊身宮裝,挽得同樣是流雲髻,卻只簪了兩隻綠玉簪子。
秦皇后在寶椅上坐下後,秦若蘭在秦皇后的身後站穩,呂妙兒低着頭走到了一側香脂的身邊。
秦皇后回頭看了一眼秦若蘭,眼眸中染上慍怒。香脂忙上前,將秦若蘭拉了自己的身側,面對秦若蘭如凌厲般的眼神,低頭忍了。
衆妃嬪請安落坐後,秦皇后先是同玉夫人和李青慕皮笑肉不笑的聊了幾句,待到飲下半盞茶後,將秦若蘭和呂妙兒叫到了身前,對下面的衆人暖笑道,“這兩位,姐妹昨日宮宴上已經見過了。這個是若蘭,是本宮的親妹妹,這個是妙兒,是本宮的表妹。本宮孕中思親,皇上特准她們入宮來陪伴本宮……”
玉夫人低眸,嘴角挑起諷刺。當年她懷孕時她妹妹也進宮來陪着了,然後再也沒出去。
李青慕的美眸則在秦若蘭和呂妙兒的身上掃過,對秦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您這兩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可是外借嗎?若是外借,臣妾倒是想拉着她們親切親切。”
秦皇后一笑,指着李青慕對秦若蘭和呂妙兒笑道,“這是昭月夫人。”
呂妙兒盈盈走到李青慕的身前,對李青慕規矩的行了個宮禮後,笑道,“妙兒給昭月夫人請安。”
秦若蘭亦是走到李青慕面前,側着身子行了一禮,柔柔的一笑,道,“若蘭給昭月夫人請安。”
妃嬪給妃嬪之間行禮,無非就是正禮,平禮。無品級的平民給妃嬪行禮,要行跪禮。
呂妙兒身爲世族之女,又眼瞅着便爲妃爲嬪,給李青慕行正禮,不算越禮也不算自擡了身份。
秦若蘭的這個側禮,卻讓李青慕不知禮出何處了。在大順,只有嫡公主給庶妃行禮時,纔會行側禮。
玉夫人見狀嬌聲笑了出來,對秦皇后挑眉道,“皇后娘娘,您這個妹妹有些意思。給昭月夫人行禮,居然用給庶姐行禮的禮儀……”
秦皇后臉色因玉夫人的一句話而變得陰沉,她知道秦若蘭沒將李青慕放進眼中。不僅沒將李青慕放在眼中,就連她這個一國之後,亦是沒放在眼中。
秦若蘭初次到關雎宮中給她行禮時,行的便是側禮。
“庶姐……”李青慕輕輕挑眉,擡眸看了眼秦皇后的臉色後,對秦若蘭笑着問道,“這位妹妹,本宮可是你的庶姐?”
秦若蘭站直身子,對李青慕嫵媚一笑,道,“昭月夫人貌若天仙,若蘭見着就覺得親切,私心想着自己要是有這樣的一個姐姐便好了。想着想着,便失禮,還望昭月夫人夫人不要見怪……”
“皇后娘娘,若蘭妹子真是伶牙俐齒。”玉夫人火上澆油,挑眉笑道,“既是覺得親切,想有個這樣的姐姐,那爲何不行正禮,偏偏要行側禮。昭月夫人,可是大順的公主,這到底,是低賤了誰,又擡高了誰?”
玉夫人的一番話說的不可謂不狠,可卻沒能讓秦若蘭的面上升出絲毫驚恐。
秦若蘭輕轉過身,對玉夫人微一頷首,柔笑道,“這位大姐姐說的沒錯,是若蘭不知分寸。”
特意咬重的‘大’字,讓玉夫人銀牙暗咬。秦若蘭明顯是在說她年老色衰,而且,秦若蘭並沒給她行禮。
秦若蘭未看玉夫人眼中露出的怒意,轉過身對李青慕跪了下去,道,“若蘭給昭月夫人請安,若蘭剛進宮,對宮中禮儀不知,還請昭月夫人不要見怪。”
李青慕柳眉一挑,讓採香將其扶了起來。秦若蘭能屈能伸,心思不一般。
“若蘭妹妹真討喜。”李青慕擡眸對秦皇后一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氣。”
秦皇后臉色已恢復了正常,對李青慕回笑道,“昭月夫人若是覺得她好,那便領了她去吧。若蘭雖然自小嬌生慣養,可做些個端茶倒水的事,還是可以的。”
“臣妾哪裡敢讓若蘭妹妹做那些子粗活,她可是世家嫡小姐……”
“昭月姐姐莫要嫌棄,”秦若蘭對李青慕親暱的笑道,“便讓若蘭到昭月姐姐的殿中去吧。”說着回頭看向秦皇后,很是認真的道,“皇后姐姐,鳳口金言,您不會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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